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5章 吃宴

  严大人跟少东家不对付,秦老板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严辞镜是户部掌税金的官吏,语方知那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商户,赚的钱越多,交的税也就越多,所以这两人的立场天生就不一样。

  还有前阵子,就涨税那件事闹的,严大人和少东家的关系那必不可能好,可不是胡诌的,都是秦老板看在眼里的,当时在茶楼里两人见面跟仇人似的,少东家又多次挑衅,两人真打起来秦老板都不觉得稀奇。

  再加上,秦老板自己看严辞镜就不怎么顺眼。

  瞧这身朱红官服鲜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当了个芝麻大的小官!整天拉长个脸,当官就了不起啊?怎么就那么傲呢?!

  秦老板远远跟着,瞧见严辞镜被人给拦了下来。

  哎哟!做多坏事碰见仇家了吧?秦老板正等着那布衣男子给严辞镜一顿招呼,没想到那人从袖中抽出张写满了字的纸。

  看样子是个书生吧?秦老板知道的,这叫干谒,学子拿自己的文章给有学问的人帮忙指点,这很常见,一来能学子能知道自己的水平,二来也能给被问的人带来好名声,所以会试前干谒的人不少。

  可这严辞镜看也没看就还给了那书生,书生还发愣,严辞镜已经走出好远了!

  好嘛!可真傲!

  秦老板继续跟,又看见一个白胖书生拦住了严辞镜,还是让他看文章,这次严辞镜竟然接了,还就在大街上当场看了起来。

  秦老板正奇怪他前后的态度转变,就看见那书生拿出个沉甸甸的荷包往严辞镜袖中塞,沉得严辞镜宽大的袖口愣是被压长了。

  全明白了!秦老板转身离开,连骂了好几声“狗官”!

  语方知可不知道秦老板这么为自己打抱不平,正在家中的小院里吃酥饼呢。

  彩绘雕的贵妃榻,亭台水榭引的活水,奇珍异草全晔城少有,屋内更是一水的楠木家具,紫檀屏风,盗贼见了都要笑岔气,语方知却一点都不满意,嚼着半块荷花酥跟浮云干瞪眼,耍他那富贵少爷的臭脾气。

  “少爷!谁知道您最中意的那套宅子被官府收回了啊!这也是生气都没法子的事啊!也不知道那宅子好在哪,您非要住那。”小清瞧着自家少爷不开心,劝道。

  “家具摆件都是成批买的,顶多是位置不一样,您怎么会不满意呢?”

  语方知嫌弃道:“废话太多!”

  小清沉默了一会,继续叨叨:“就在隔壁,要不晚上咱们钻狗洞过去看看,饱饱眼福?”

  “要钻你自己钻!”

  小清想了会,蹲在贵妃榻旁,贴近语方知的耳朵,转溜两只眼睛,小声道:“少爷,我听别人说,那宅子死过人——住着不吉利!”

  语方知推了小清一把:“皇帝还都是在龙床上死的呢,你怎么不说龙床不唔!”

  小清顾不得主仆有别,赶紧捂住语方知的嘴,惊恐道:“少爷这话可说不得!”

  语方知瞪得小清把手拿开之后,朝小清伸手:“语万千寄来的信呢?拿给我看看?”

  小清习惯了语方知喊老爷全名,点点头,从胸口掏出信递上去。

  语方知躺在榻上,对着青天把信展开,信纸挺大的,眯眼一看,纸上就写了一行字:臭小子!给我滚回来!

  语方知切了一声,把信丢给小清,轻巧地吐出两个字:“不回。”

  小清:“少爷为什么不回去啊?”

  语方知答:“还不是为了帮我爹管晔城的产业吗?你也看见了,那些烂账错账有多难处理,那些掌柜有多难对付。”

  小清点点头,在江陵语方知就没少在语万千手底下帮忙,在晔城上手也很快,才几天就把手底下的掌柜教训得服服帖帖的,除了那个牛皮糖似的秦老板!

  正想着,语方知从榻上起来了,纵身一跃翻上屋檐。

  “少爷!您要去哪儿啊?”

  “吃酒去!”

  语方知确实是赴宴吃酒去了,还是跟谢玄一起。

  丞相魏成之子魏威以广结有识之士为由,给朝堂上所有朝臣家中都递了名帖,入仕的、未入仕的,只要是有广结善缘之心的同龄人,皆可入宴,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还未参加科考就颇有名气的学子。

  佳肴名觞,才子佳人,热闹非凡。

  “嚯!好大的手笔!”语方知捏着柄刚买来折扇入场,全晔城最大的宴宾楼包下整整一楼,不过语方知见惯了大场面,觉得一般。

  倒是谢玄像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人,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嚯!这排场顶北境大军一个月的军饷!”

  两人正瞧着,魏威就走过来了,身后跟着一大票人,魏威人高大结实,说话中气十足:“谢二公子好久不见,身边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语公子了吧?”

  两人还没说话,魏威身后的人就跟着一通夸,说谢指挥使英武非凡、得大将军真传,说语公子一表人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谢玄是武官,只懂吨吨喝酒表谢意,语方知就不同了,把玩着手中折扇,漫不经心地感谢魏威邀请自己,顺便夸赞魏威家底殷实,饶是他自己,办这么大一场宴,也得掏出半年的入账。

  魏威干笑两声,嘱咐完下人好生伺候着就走了。

  魏威一走,其他人也跟着走,留下一个结了梁子的范直跟语方知干瞪眼,语方知也不恼火,“啪”打开手中扇面,露出一行烫金的大字,范直了差点气得掀桌。

  扇面上写的正是:十有九人堪白眼。

  语方知看见范直脸都气白了,简直乐死了,谢玄在旁边没看见扇子上的字,环顾了一圈,流露出没见过钱财的目光:“这一场宴真要糟蹋你家半年的入账啊?”

  语方知淡淡道:“其实也就半天吧。”

  “那你刚才那么说,岂不是在说丞相府库富可敌国?”

  “有吗?我有这么说吗?”语方知不认,摇着街上三文钱买来的扇子落座去了。

  未开宴前一团和气,开宴后落座的位置倒是有点泾渭分明的意思。

  朝堂上,丞相魏成一派向来趾高气扬,只因丞相当年是托孤大臣,跟当今的太后是亲兄妹,是皇上的亲舅舅,再加上如今的皇后都是魏家人,这里一层外一层的关系没人敢质疑。

  而副相张少秋一派中,大多是新帝继位后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有政绩的能臣,最是厌恶承祖上荫庇的权贵,两拨人在朝上没少针锋相对。

  宴席上也窥得斗争的端倪,自然的分成了两拨人,连还没考试的书生都不能幸免,还未入仕就早早地站好了队。

  语方知瞧着直摇头,“啪”一声翻转扇面,又露出另一行大字: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跟谢玄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哪边都不站。

  他一介商贾凑什么热闹啊?而谢玄因着父亲和兄长的赫赫军功,哪边都不站自然有人上来巴结,所以也不去做那自讨没趣的事。

  出乎意料的,这张最为冷清的桌子边上,又坐下一个人,那人对着他俩作揖,谦和有礼。

  谢玄认得他,太傅毕知行之子毕守言:“听说毕公子正在家中准备考试,在这里见到倒是稀奇。”因着早年拨付军粮的事,毕知行出言帮过大将军,所以谢玄对毕家人颇有好感。

  毕守言点点头:“家父也是担心我在房中成日读书闷坏了身子,这才让我出来走动走动。”他淡淡笑着,又朝语方知道,“语公子的折扇倒是有趣!”

  见毕守言并没有讽刺厌恶之意,语方知乐道:“毕公子不觉得冒犯?”

  毕守言道:“那倒是不会,这笔迹遒劲有力雄健洒脱,很是不错。”

  “你既喜欢,拿走便是!”语方知把扇子丢去,毕守言也不推辞,道了声谢就收下了,不过他很快就离开了,说是这时辰家父也该从茶楼出来了,要去接应。

  语方知没了折扇,挡不住想上来交好的人,嫌烦,问旁边的谢玄,是否也有人在茶楼等他去接应,谢玄苦着脸摇头,他也想走啊,让他一介武官跟人文绉绉地周旋,可难受了。

  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看去,正好瞧见远处一丛丛翻腾而起的黑烟:“着火了?”

  语方知也跟着往窗外看,只见东边天际的云霞被那浓烟搅动失色,仔细看还能看见一小寸吞吐的火舌,这方向……

  谢玄蹙眉:“火势渐大,军巡铺还未行动吗?”

  语方知哼了一声,讽道:“军巡铺向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严大人出事了哈,所以没去吃酒——(求评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