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34 夜探严府章 上

  语方知坐在窗台边上,往茶楼下望去,瞧见了好些眼熟的考生结伴出行,听声儿都是在讨论明日的放榜,没人关心陈大人府上发丧的事。

  陈开洋死得巧,乾元节上一刀毙命对帝王家是奇耻大辱,发丧都不能高调,饭后谈资都算不上,还不如放榜的消息火热。

  语方知也不大关注,人又不是他杀的,嗤笑一声便过了,继续看街景。

  一眼扫到个熟人,语方知定睛一看,王羽没错。

  这小子满面春光,笑盈盈地进了家胭脂铺子,全然没有放榜前考生该有的焦虑和紧张。

  语方知瞧得有趣,却也没有入了神耽误事。

  “明日便是放榜的日子,都准备好了?”

  如枯道:“按照主子的吩咐,先前到各处兜售考题的兄弟都低调行事,余下几人明日会扮作学子,混入人群中看榜。”

  语方知点点头,转眼又看见了裴远棠。他正在跟旁人说话,不时抬袖口起来抹汗,笑容勉强,看上去是揭榜前该有的坐立不安,看得语方知默默转了身子,朝如枯挥手。

  “挑些机灵的兄弟去。”

  如枯点头:“挑了手底下最能咋呼的,不怕掀不起浪来。”

  语方知:“那明日我就等着抓一手香瓜子看戏了。”

  会试相关已经交代完毕,如枯还跪在原地,看着呆愣愣,语方知皱眉:“有话就直说吧。”

  如枯闻言浑身紧绷,咽了把口水,硬着头皮道:“主子,之前负责盯梢严辞镜的弟兄昨日想起了一件事。”

  “严辞镜家宅起火……布行老板纵火后,曾有魏狗的人在附近徘徊。”

  “知道了,下去吧。”

  如枯脊背僵硬:“魏狗的人在严辞镜家宅墙根下倒了火油,火势这才飞快蔓延起来!”

  语方知霎时目光如炬,寒声道:“为何现在才交代?!”

  ‘只因……’如枯头垂得更低,“只因主子从火中救下了严辞镜后,没再继续吩咐盯梢严辞镜,属下以为严辞镜已经没有用了,也就没有及时问……”

  “没有用?”语方知怒极反笑,周身迸出的摄人气势让如枯难以招架,如枯利索磕头:“此事是属下考虑不周,即刻便去领罚!”

  “火鞭百下。”

  “是!”

  如枯领罚离开,语方知也没了喝茶的闲情,很快便离开了。

  天幕渐沉,掩住屋檐上,语方知急速翻走的身影,夜色转凉,一双深邃眉目也淬了寒冰,硬朗脸庞像是被冻住一般,唯有心思活络。

  原以为严辞镜在魏成手底下混得如鱼得水,宫宴上严辞镜先手给魏成下毒,语方知也没想太多,猜测是严辞镜假意投敌太久,耐不住性子才发狠把事情做绝,后来亲眼见到严辞镜差点被扣上刺杀朝臣的黑锅,才终于察觉他也不过是魏成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方才如枯的话如同天雷,惊醒梦中人。

  原来早在火难之前,魏成就有了弃棋的想法,既然不打算继续用下去,是决计不会给严辞镜会试主考官的身份的。

  那么在之前的短短一段时间里,魏成是因为什么对严辞镜起了疑心,想要将计就计将他抹杀?

  而严辞镜在宫宴前,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才会想抢占先机亲手杀了魏成。

  而最让语方知后知后觉感到震惊的,是严辞镜一开始对他的态度……

  语方知利索翻进了自家的后院内,正好看见小清正打着灯笼,带着几个家奴往院墙边上走。

  “院墙边上的海棠,瞧见没?铲了吧,少爷说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语方知大步跨进院子,挥退众人,“这海棠我又看顺眼了,不许铲。”

  小清哎哟一声,大叫:“少爷您可回来了!去了一天了,也不让我跟着,饿不饿,还是先更衣?”

  语方知看着差点惨遭摧残的海棠,笑道:“饿狠了,去端饭食来。”

  小清点点头离开。

  语方知还站着不动。

  院中栽种的白昙粉樱哪一种不比这海棠烂漫?可他就爱盯着墙上海棠团簇的影儿瞧。

  院中各处都挂高了灯笼,但毕竟不是白天,看不清海棠流火般的花色,语方知作罢,转身离开,没回房等饭食,纵身翻去了隔壁严府。

  偌大严府也就三人,语方知一路上都没看见人,只有西厢房的火烛还在跳动。

  窗户没关紧。

  语方知凑近了,先是淡淡的馨香入鼻,原来那日塞进严辞镜怀中的桃枝被他摆在了窗边,再是严辞镜伤疤纵横的后背入眼,原来严辞镜身后的伤势还很严重。

  一阵疾风掠过,桃花落了几瓣。

  床边火烛闪烁跳动,严辞镜警惕转身:“谁?!”

  还没看清人脸,手中的膏药便被抢走,连带着身子都被扳正。

  “上药不方便为什么不让别人来?”语方知借着火烛仔细看他后背的伤疤。

  严辞镜不太习惯被人看,扯着轻薄里衣要盖上:“被阿砚看见伤口裂开了又要哭。”

  语方知拉下他盖至后背一半的里衣:“你这是家里带着两个小厮,还是供了两个主子?就寝不让他们值夜,上药也不劳他们动手。”

  再扯里衣就要被撕碎了,严辞镜只好作罢,撑着身子不动:“那你是来替他们值夜、上药的么?”

  一泼黑发滑落,被语方知手快抓住,别至严辞镜前胸,完全露出他整个细瘦的肩背。

  语方知没有说话,纱布沾了药粉,往他后腰处裂开的鲜红血肉上抹。

  严辞镜微微吃痛,两片肩胛骨高高凸起。

  药粉刚被抹上,就被冒出的冷汗浸湿,语方知冷冷道:“后背的血崩是你自己撞的吧?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是真狠,严辞镜都有点后悔了,因为痛楚实在折磨人,刺痛难捱,他的薄唇发白,说话都吃力:“语公子蓄意夜闯府上,专门来取笑?”

  “取笑?”语方知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纱布利索撕开缠背,“我夜闯严府,就是为了偷瞧你这楚腰纤背,如何?”

  嘴上臊白人,讨打得很,手上的动作却轻,比自己缠得更妥帖合适,严辞镜垂眸深思了会,决定先不与他置气。

  语方知把纱布药膏搁桌上:“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我稀罕看你这把瘦骨头?”

  严辞镜忍不住了:“何时离开?”

  没想到语方知脸皮比城墙厚:“我大晚上饭都不吃,翻进你府中帮你上药,一口水不给就赶人?严大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不待翻墙过来的客。”严辞镜说着就要把里衣拉好,猝不及防被语方知一把拉下,“你!”

  拉衣服还不够,竟然还要扒他的裤!严辞镜翻身一脚踹去,被捉住了脚腕子。

  语方知松了手,嬉笑着解释:“我看走眼了!大人后腰上的胎记跟我幼时的玩伴一样。”

  严辞镜才不信他胡诌:“我后腰上没有胎记。”冷脸赶人,“走。”

  三番几次被驱逐,语方知也没有那么好的耐性,说走就走,只不过起身的时候幅度大了些,袖口中摔出的东西叮当作响。

  两人同时低头。

  地上,白玉荷簪闪着冰冷青光。

  作者有话说:

  一堵墙语方知真的没在怕的,想翻就翻了,严辞镜也是,知道自己家狗洞没填,隔墙又矮,也不搞点防狼措施什么的.......(明天更!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