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51章 离开

  “天都快黑了,大人怎么还不醒?会不会有事啊?”杜砚比划着。

  杜松摇摇头,焦急地看着紧闭的房门:“饭热了又热,就怕大人突然醒来要吃,就是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醒。”

  “嘭——”

  房中似又重物落地的声音,杜松率先冲进去,看见严辞镜呆呆地坐在地上,面露惊惶。

  “大人——”杜松杜砚手忙脚乱地把严辞镜扶起来。

  严辞镜坐在床边发愣出神,呢喃:“我这是怎么了?”

  杜松看严辞镜浑身不适,暗暗钦佩语方知的先见之明,撒腿就跑:“大夫就在前厅,我给您叫去!”

  等大夫来,望闻问切一番,看了舌苔,诊了脉,提笔便开始写药方,边写边念:

  “老夫观大人之脉息,脉沉细无力,尺部尤甚,又见舌淡,苔白,此乃肾阳虚证,日久必损及肾阳,大人房事不可太过频繁,用药辅之以蜂房二钱、杜仲二钱、续断三钱、牛膝……”

  老大夫将药方递与下人,发现床上病人脸上出现郁结之色,料想是年纪轻轻不知节制,落了这病一时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当下劝道:“大人不必担忧,按时吃药,两天后便可大好。”

  “杜松!送客!”

  杜松猜测这大夫没把大人看好,所以大人才这么急着送客,不过他也对大夫的话将信将疑,房事频繁分明是胡诌,虽然存疑,但他还是恭敬地送走了老大夫。

  回屋便看见杜砚在伺候严辞镜用膳,吃了些清粥小菜,他又怕大人觉得素,去热了热语方知走之前送来的肉汤。

  虽然看不出是什么肉,但闻着很浓,想必是好东西。

  严辞镜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又红又白,道:“端去墙角倒了。”

  杜松解释:“大人这是语……”

  “倒了。”

  “是。”

  杜松只好把汤倒了,不久就有过路的家奴看见,蹲在墙角仔细辨认,突然拍腿大骂:“啧!鹿鞭多好的东西啊!怎么就倒了哟!

  严辞镜吃了点东西好受多了,躺回床上看书。

  杜松守在旁边候着,感觉大人似乎不太专注,盯着书页走了好几次神,总往窗外看,像是在等人,但又不说话。

  杜松贴心道:“大人是在等语公子吗?他带人回江陵了。”

  严辞镜诧异:“回江陵?什么时候走的?”

  杜松:“今早送大人回来之后就走了。”

  严辞镜关上书,问:“有说何时回来吗?”

  杜松答:“没有。”

  语方知走了,严辞镜也没闲着,休养了几日就去见了魏成。

  魏成告诉他,他资历尚浅,在朝中说不上话,所以安排他去南蛮做知府历练两年,南蛮虽荒凉,但大有可为,劝他莫要心生不满。

  严辞镜应下,退出来又碰见黑鹰,黑鹰问他那日徐府宴会后,他去了哪里,严辞镜答说似乎是喝醉了,被人扶了回去,反问是否有不妥之处,黑鹰摇头,笑祝严辞镜前程似锦。

  两日后,皇上准了吏部的官员调动计划,礼部、户部缺少的官员一应补上,让严辞镜意外的是,范直被贬谪去了南蛮,而他,去了江陵。

  “江陵是好地方,孟霄大人在调回中央前,曾在江陵做过知府,当年北境遭袭,当时还在游历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领兵从江陵出发,带足粮草,支援北境,成为扭转两国大战的关键点。”夏长嬴看了严辞镜的任命诏书,道:

  “礼部郑朗、户部范直,魏成一派中接连两个得力助手倒台,新上任的胡格、薛如列,皆是当年曾卷入孟霄一事被贬离京的老臣,断不会入魏党,朝廷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风平浪静。”

  夏长嬴又道:“经此一别,要等到年末你回京述职才能再见,惊平,保重。”

  严辞镜拜了三拜:“先生保重。”

  夏长嬴把诏书还给他:“你不是说约了同僚上山进香吗?快去吧。”

  “好。”

  说起来,夏长嬴隐居的地方就在苍山半山腰,苍山山顶便是水云寺。

  先帝在位时,水云寺就封了国寺,净澈大师更是年纪轻轻就封了国师,但当今仁泰帝不笃信僧法,只在特殊节庆的时候才请僧人进宫做法。

  不过这水云寺一直是门庭若市,香火不断,即使石阶绵长难走,也不乏虔诚之人远道而来。

  遥遥看见钟楼的塔尖,裴远棠如释重负地笑了,擦擦额头上的汗,担忧地往身边看去:“严大人还好吗?”

  严辞镜笑:“我的伤势早就大好,登山这一路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裴远棠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如今已经进了翰林,又听说严辞镜也复职了,心中喜不自胜,巴巴上门央求严辞镜陪他去还愿,等严辞镜一口应下后,他又记起严辞镜还负伤,所以一直担忧着。

  不过现在看来严大人也就跟寻常人一样出了些热汗,步子放缓而已,没什么不对劲,裴远棠也就放下心了。

  朱红墙,琉璃瓦,门外两头石狮子,裴远棠兴致勃勃地带着严辞镜进去。

  香客不断进入琉璃殿中进香,殿外两边回廊上有僧人在清扫,虔诚之人的低声喃喃和洒扫的簌簌声不时响起,就算严辞镜不信神佛,也难免生出敬仰之心。

  裴远棠去上香了,严辞镜留在殿外候着。

  寺中种植的菩提、榕树没什么特别的,白玉栏、青石砖也跟别的寺庙没什么不同,但……严辞镜不自觉皱起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里涌出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叫人害怕,就好像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能叫出名字,但就是想不起何时来过。

  “大人,严大人,怎么了?”裴远棠带着一身香火气跑过来。

  严辞镜舒展眉心,道:“没事,要走了吗?”

  裴远棠歉意道:“大人可否再等我一会,我想去摇签,要不大人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殿中应该比外头清凉舒适些,严辞镜点点头。

  他不太信这些,但既然跟上来了,也就学着裴远棠的样子摇了两下,甩出两根签,还没伸手捡,守在身侧的僧人就已经替他捡了起来。

  僧人垂眸,恭敬道:“施主要解签请随我来。”

  严辞镜嫌麻烦,想拒绝,身旁的裴远棠定睛一看,两个红彤彤的下下签,吓了一跳,连推带哄把严辞镜推出去。

  “严大人快随僧人去一趟!听听大师怎么说,可有什么解法?也好让我安心啊。”

  严辞镜不好推拒,只好答应下来,跟着僧人往殿后走。

  殿后钟鼓两楼分立,中间一条幽深长廊不知通往何处,严辞镜默默跟着,到了长廊尽头又换成密林中的鹅卵石小径,这时候已经看不见半个人影了。

  清风传林,树枝飒飒晃动作响,更加看不清密林中隐匿了什么,严辞镜的眉头越皱越紧。

  僧人没听见脚步声,回头发现那客人站在原地,面色沉沉,忙问:“可有不妥?”

  严辞镜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迟疑地伸手,指着东边的一片芭蕉林:“那……”

  “那后面……是不是种了一池荷花?”

  僧人点头称是,问:“此处临近藏经阁,除却寺中僧人引路,否则一般香客到不了此处,您不是第一次来吗?”

  严辞镜没有说话,很茫然。

  僧人没有多问,继续引路,严辞镜存着一肚子疑问进了藏经阁,但那名僧人一步都没踏进来,走之前还把门关上了。

  藏经阁很安静,严辞镜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阁中贴墙放满了各路佛像,只余出正中的位置,地上放了块蒲团,僧人口中所说的大师,就端坐在上面。

  严辞镜不太愿意自己的声音在略显冷清的大殿中回响,但还是唤了声国师。

  那大师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动过,直到严辞镜站在他身前出声喊他,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净澈幽深的黑瞳,像极了两面没有温度镜子,看谁都没有丝毫的情绪。

  大师端坐在高处很难不让人有距离感,但那不是属于上位者的高傲,更像是远离世俗很久的空灵,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却一点也不缥缈,反而很实沉:

  “你我曾见过。”

  严辞镜如实答:“乾元节当日曾在宫中见过。”

  这个答案似乎不是国师想要的,他安静盘坐着,手上的七宝珠串也不动,只悄悄地散着淡淡的檀香。

  “过来。”

  严辞镜照做,两步走上前,将带来的签放在净澈伸过来的手中,但他想错了,净澈要的不是那两跟签,而是他。

  净澈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前又走了两步,近得严辞镜能看见他的头顶,此为不尊,严辞镜只好在他面前的蒲团上跪下来。

  这样一来,严辞镜只能仰视他了。

  “我知你来,并非真心求解。”

  琉璃殿中上香的人哪一个不是虔诚的信徒,藏经阁中又摆满了仙人铜像,严辞镜不敢在此处造次,亦不敢真的点头应下,只好安生跪着。

  好在净澈也不是第一次见不信教的人,面前的年轻人还算乖顺,他点点头道:“你来这一趟,我必不会叫你空手而归。”

  严辞镜:“请国师赐教。”

  净澈没有丝毫犹豫:“你此次离京,恐有性命之忧。”

  严辞镜仍是跪着:“嗯。”

  净澈以为他是不清楚性命之忧是什么意思,特意好心留给他时间反应,谁知道他说完嗯之后就没了动静,就好像他早有准备了似的。

  净澈又道:“如此,你还要去吗?”

  “是。”

  最后这一问实属多此一举,净澈让他走了,等那袭青衫影子消失在竹林中,净澈低低念了句:

  “福兮祸所依……”

  此言是宽慰,可人已经走远,此言意在劝人豁达,但净澈自己却怔然许久,没有温度黑瞳终于动了动。

  严辞镜走远了,重新踏上石阶长廊前,回头看了一眼,藏经阁悄无声息匿在密林之后,国师说的话他还记得,手里的两只下下签也一再抓紧。

  “咚——咚——”

  鼓楼撞钟声响彻山头,重重地撞在严辞镜腰上,像是催逼着他往前走。

  前路凶险难测,但除了他自己,谁又能真的逼他往前走呢?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 写完了,感谢陪伴!要开江陵副本了,江陵副本我愿称之为谈恋爱副本,复仇主线依然在。语和严的关系会在江陵逐渐清晰,说甜也甜,说虐也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