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幻境中的时间流逝得极快,昼夜无规律的颠倒反复,前一秒尚太阳高悬,下一秒便可能切入深夜,四周温度亦是随机切换,让人难受得很。

  奇怪的也不仅是环境。

  夫殷回头望了眼,方才有一人突然出现,神情恍然的与他说过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那人消失了。”

  盈冉道:“疯疯癫癫的,许是幻象。”

  “唉。”

  夫殷叹着气,正要接着朝前走,面前忽又出现了方才见面的那人,只是这次他手里握了双剑,摇摇晃晃的,朝着他凶猛的冲了过来。

  “当心!”盈冉高喝了句。

  夫殷躲过一击,腰间长剑出鞘,挑开了那人的双剑,那人手一扬,召回剑后又直直逼向了夫殷。

  甚至面容渐渐化成了霖止的模样。

  夫殷脸色一变,开始边拆招边往后退。

  盈冉讶道:“你跑什么?”

  夫殷:“……我识得这张脸。”

  盈冉:“是那只凤凰?”

  夫殷:“不是。”

  盈冉愈发奇怪:“那你为何下不去手?”

  夫殷眼中显出昂扬斗志,“想看看这假人实力是否与真人持平罢了。”

  说到此处,他已将假霖止的水平摸了个七七八八,立时站稳了脚跟,一手掐诀,一手剑挽霜花,附着强大仙力反击了回去。

  他从小最想赢过的人便是霖止,数十年交锋下来,他对霖止的招式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也明白那人究竟有着何等傲人的天赋,时隔百年再战死敌,却不过是个半吊子的水货,让他莫名的有些窝火。

  他掂量着力道将那人斩于剑下,方停下手,满地血迹眨眼消失,又有一人骑鹤落在了不远处,夫殷脸色渐沉,不待那人有何动作,直接拎了长剑直刺而去。

  夫殷厮杀许久,始终有人不断的以熟识面孔出现,自白天到黑夜,大半树林皆是夫殷留下的破坏痕迹,末了停下时,夫殷颇为劳累的将长剑归入鞘中,长叹了口气。

  “真真是烦人。”他道。

  盈冉安抚道:“好生休息,仔细四周。”

  夫殷颔首,擦了下巴上的汗水,他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破坏的地方,扑倒的巨树之下不知何时绽出了一朵巨大而透明的花,在深沉夜色中流淌着荧光。

  夫殷小心翼翼向花朵靠近,忽而刮过一阵风,吹散了那些花瓣。

  “小心。”盈冉道。

  “嗯。”

  夫殷小心戒备着,那些花瓣顺着风涌向他,在夫殷周身环绕一圈,然后便朝着远方飘去了。

  这日夫殷睡醒后,四周又变回了最初他踏入天目幻境时的冰川。

  夫殷愕然,“这……”

  盈冉思忖良久,“要不换个方向?”

  夫殷无奈,左右本就是漫无目的的行进,索性采纳了盈冉的建议。

  又是连日的苦难折磨,纵然方向不同,最后那片夫殷曾来过的树林仍是出现在了夫殷面前。

  依旧是持久的厮杀,最终巨树之下绽放花朵,随风飘散。

  夫殷择一处入眠,再睁眼,四处又是寒风呼啸,一望无际的冰雪高原。

  “此花有蹊跷。”夫殷道。

  盈冉赞同,“若再遇见,便好生研究研究。”

  第三次花儿绽放时,夫殷守在一旁,仔细检查了花枝上下,确定无甚蹊跷后,眼见飘远的花瓣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心中一震,连忙追了上去。

  花瓣无风自起,在空中飘飞了许久,天色乍亮,夫殷顶着烈日追着花儿爬上一座山峰,定睛一看,见着了正立于一侧的长褚。

  长褚身后几步处有一块巨石,石缝之间开出了一朵淡紫色的帝子檀,花瓣已落了几片,正中心处,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正在缓缓凝成。

  帝子檀结果,会自行判断来者资质,择下任天帝为主,而仅有资质认可之人才可以看见帝子檀结出的果实。

  夫殷一时不知是自己记错了知识,还是自己看见了幻象,他手扶在剑柄之上,率先对略显惊讶的长褚打了招呼。

  “哥哥。”

  “殷儿,”长褚微微一笑,“你怎来了此处?”

  夫殷答:“自然是为了争夺帝子檀而来。”

  长褚讶然,“你能看见帝子檀?”

  夫殷缓缓抽出剑,“此事虽奇怪,但事到如今,既然哥哥与我都已见到帝子檀,还请哥哥祭出兵器,与殷儿比上这一场。”

  长褚默然许久,许是默认了夫殷的邀战,抬手卸下了腰间的软鞭。

  夫殷的剑法仙术皆来源于长褚的教导,他虽在外游历了数百年,技巧路子带了几分野,大多数时候却依旧能被长褚预知下一步招式,被不断克制。

  末了,长褚手中长鞭卷了夫殷脱手而出的剑,空中寒光闪过,剑尖自夫殷脖颈处一扫而过,留下了道浅浅的痕迹。

  夫殷停了动作,他看着长褚故意握短了些的鞭子,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他输了。

  他输了天帝之位,从此只能长期留守瀛洲界,无法再轻易外出去寻他的凤凰了。

  长褚看他脸色,担心的唤了夫殷一声。

  夫殷怔然,他苦笑一声,说了句:“哥哥,我不如你。”

  长褚面色复杂,“你……”

  夫殷摆摆手,主动安慰他道:“哥哥不必担心我,你去取帝子檀果实罢——我想快些回去歇息了。”

  他强装成熟。脸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泰恒站在一侧,只恨不能取了帝子檀塞进夫殷紧握的掌心。

  长褚摸了摸夫殷的脸,“莫哭。”

  夫殷扯着唇角,“我在替哥哥高兴呢。”他推了把长褚,示意长褚赶紧去取果实,长褚背对着他,许是还顾念着兄弟情谊,一时没有动作。

  夫殷看着他,大脑中猛然一震,意识随之涣散,无尽黑暗猛扑过来,将他一口吞噬。

  再睁眼时,夫殷已回到了丰清殿中。

  木兮君兮守在一旁,见他醒来,立时盈着笑祝贺他:“恭喜殿下夺得帝子檀!”

  夫殷睁大双眼,“你们说什么?”

  木兮笑道:“殿下怎么睡一觉连自己取得了帝子檀都不知晓了?”

  君兮乐呵呵道:“殿下莫不是想要奴婢们再夸夸殿下?”

  木兮应声:“我家殿下果真最厉害!”

  夫殷逐渐明白两位侍女的意思,顿时青了一张脸。

  他按捺着怒火,沉声道:“我还要再睡一阵,你们且退下。”

  木兮君兮对视一眼,“可殿下已睡了许久……”

  “我还困着,你二人下去罢。”夫殷躺回床上,“醒时我自会传召你们。”

  木兮仍是奇怪,君兮却捂住了她的嘴,冲她使了使眼色,木兮才停了声,随君兮一同退了出去。

  待殿中只剩夫殷一人,夫殷铁青着脸坐起身,双眼阴云密布。

  “盈冉,是你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