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懒贵妃>第25章

  霍封奉命亲自护送顾思回九江府,到了码头却要被她打发回去…

  “顾姨,殿下特地嘱咐我将您好生护送回去,您就别推辞了!”顾思不愿再有人称她为德妃,便让他按照父母辈的交情改了口。

  “你送我上船就够了!左不过一日的水路,到了九江府码头也有人接,还能出什么乱子!”

  只是在赵齐面前时,她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如今又是飒爽明朗得很,坚持着不让霍封送。

  叮嘱他道:“近日京城风波四起,你多跟在太子身边。”

  “那好吧…”霍封也没法子,总不能将人绑着送到九江府。目送人安安稳稳上了船,告辞:“顾姨一路顺风!”

  “快回去吧!”顾思与他摆摆手,见人真的走远了才转身进了船舱。

  自朱雀帮伏法后,京城往梅江府一线的漕运重新收归官府,簇新的大船分上下两层,上层行客,下层运货。

  顾思一路上并不见闲散人等,上了楼梯看到孙公公等在门口,了然:“他在里面?”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皇上正在里面等着您呢!”孙行手里捧着盏梨花白,恭敬的很,仍是照旧以宫里的名份称呼她。

  “我已不再是德妃。”顾思少见地疾言厉色,一点不含糊,对这个称呼显然抗拒厌恶极了。

  推开门,见皇上在窗旁欣赏湖光山色,也不见礼,默不作声坐在一旁。

  “二十年了,你还是老样子。”皇上回过头来,打量她片刻,也不计较她失礼,却也没有旧情人相见动容。

  在无人之巅久了,已然忘了兄弟手足、夫妻父子,这些人间烟火的滋味…

  与她面对面坐着,似乎想通过眼前的旧人找回些过去有过又失去了的东西,却终究是徒劳:“朕这几日常在想,若璟淮是朕的儿子,你当真的是他的生母…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何必说那些你原本就不在意的事。”顾思冷哼一声,不留情面。

  她、霍霖、三王爷和燕晴、沈居和栾枟,被他以情义二字玩弄于股掌之中,难道这些年吃得亏还不够吗?

  开门见山:“该说的,我都与他说了。”

  “朕知道,朕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景渝已经安然无恙到了九江府,你也收到消息了吧?”皇上神色晦暗不明,口口声声情义,可真正在意的皆是他的权利。

  太子去了贵妃宫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落传回他的耳朵里。

  东宫查到的那些东西,拼凑出来的所谓真相,都是他准备好的让他看到的...赵齐——既是他手里用来清除异己的剑,也是下一任君王的磨刀石!

  他一生大权在握,临了,开始担心身后事。就算他当年有错,也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百年以后再翻旧案,留下青史骂名!

  与当年谋逆案有关的殷国公府、淮南王府、岭南候府,还有赵常译留下的孽障,通通要走在他的前面!

  这局棋,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置了。将赵齐从宫外抱回来,调包送给贵妃,是他授意祥妃做的;赵齐对自己身世的怀疑,是他一手种下的;而私冶铁器这件事…七皇子、账册、朱雀帮、清洲刺史、淮南王府的印信,从头到尾,都是他为了收网设下的局!

  许家那姑娘被绑,于他而言是个意外,却正好顺势诱太子往九江府去,不能不说是天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宫已经按他的意,对殷国公府出手了…接下来,该轮到淮南王府了!让这些来日隐忧自相残杀,再留下清净江山,给他选定的储君!

  “你选中的人,是七皇子吧?”顾思是受他以三皇子的性命相威胁,才有了今早对赵齐说的那一番话,自然不难猜出他的目的…

  “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我了?”鸟尽弓藏的道理,早在二十年前,他便身体力行教会了她。

  “我及笄那年,你、我、常译、霍霖,还有沈居和栾枟,咱们一起去崇福寺上香,主持说我命格贵重。如今背了这么多的人命,还真是沉重啊…”

  听她再提起赵常译,皇上扭曲的神情转瞬即逝,不甘道:“朕与常译,你究竟…”

  “无论常译当年与臣妾是否有私情,你都会以谋逆之名…将这位功高震主的战神处理掉的。”顾思懒得与他虚与委蛇…

  在这件事上,她没骗赵齐。对常译,是青梅竹马的懵懂情愫,而眼前这人…于她而言则是爱愈深,恨愈切!

  心如死水,自嘲道:“我…不过是你送给贵妃和殷家的诱饵罢了!”

  “若说你是薄情寡义之人,可你却为了常译与朕决裂;但若说你有情,今日却又为了自己的儿子哄骗太子…”

  “因势利导,都是皇上当年教我的,你留我活到今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愿再听他假惺惺与自己叙旧,他冷情冷血,却偏喜欢事事拿着情分做噱头,不过是刽子手行刑前装神弄鬼的三炷香罢了!

  清秀面庞上半丝惧意也无,目光越过他悠悠看着外面的山水,呢喃着:“我怕疼,你替我选个爽快的死法吧。”

  他唤孙行捧进来一盏梨花白,亲自斟到玉盏里,递给她:“你喜欢的。”

  顾思错开他的手,反而拿起酒壶直接仰头痛饮一口,厌恶道:“下辈子,别再缠着我了。”

  皇上将酒洒在地上,一言不发离开。眼神漠然,丝毫不舍悲恸也无,对门外的孙行吩咐道:“将她带回妃陵,安葬。”

  “奴才明白。”德妃的灵柩空置二十年,今日才算是真正的入土为安!

  “三皇子还在大理寺的水牢里,可要奴才将人放…”对上皇上的眼神,急忙告罪:“奴才说错了话!奴才该死!”

  东宫,人人自危,生怕外面的风声鹤唳吹进高墙,一不小心便沾染了杀身之祸。

  经过大理寺与刑部查证,户部内部清剿,一日之功,便将殷国公府利用职务之便售铁运铁的大罪坐实!却绝口未提冶炼兵器的事…

  殷家主仆七十口人下狱,严刑拷打幕后主使,贵妃禁足永和宫。

  就在众人都以为接下来皇上雷霆之怒,即将发落东宫时,却停手反而命太子为督查,亲自监理案情。

  人心惶惶…看不明白圣上意欲为何?如此明晃晃地偏袒,此等大事竟未伤东宫分毫?太子之位,真是稳若泰山!

  李德福今日一早便被太子遣去殷国公府督查抄家,过午方回,回禀道:“殿下,殷国公府众人,除了尚在城外庄户里的二姑娘,其他一应人等皆下放至大理寺监牢。”

  “大理寺?怎么不是在刑部?”赵齐一边听着他的回报,一边替手里的宝剑开鞘…将刃面放在硎上,用力来回盘擦至手指上沾了热度。

  “回殿下,此案是高大人主审。”李德福心说分明是殿下让他带话给高鸣,将殷国公府的人带去大理寺,怎么反问起他来?

  许久不曾见过殿下用剑,胆寒得很,越发小心回话。

  “是吗?”他在剑身上敷以少许面粉拭剑,继续盘擦…平心静气:“你觉得高鸣此人如何?”

  “奴才常在东宫,与高大人甚少往来,是以…对其品行不甚了解。”李德福觉得太子殿下似乎不太在意殷国公府的事,话里话外都是蹊跷,回忆着自己这两日是否露出过什么马脚…

  赵齐拿起桌上的鹿皮,将剑身擦拭干净…放在灯前细细赏玩着,似乎要试试剑刃的锋利。

  腕转几下,剑画空圈,带着凛冽剑气逼向李德福颈见…

  呼吸错落,人已躺在血泊里。

  凤目低垂,利剑归鞘,冷然:“藏风,收尸。”

  出了东宫,正遇上霍封风尘仆仆从码头赶回来,悄声道:“殿下,皇上确实没在宫里。”

  抬眼看天色,万里晴空,秋风习习。揉了揉眉心,早前答应她要共渡秋节的,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随孤去大理寺。”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高鸣显然是在门口等着他,快步迎上来。

  “殿下,都准备妥当了。”

  赵齐轻车熟路往大理寺监牢去,有高鸣带路一路上畅通无阻。

  经过地下一层关押着殷家的地牢时,与殷兆四目相对,勾唇:“留给舅舅的时间…不多了。”

  原本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三皇子,听见水牢暗门开启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

  高鸣一言不发上前,将牢门打开,两耳不闻窗外事:“臣去外面守着,殿下动作快些。”

  “藏风,换人。”

  藏风将死透的李德福扔在地上,拿出张□□替他戴上…

  将他的衣裳脱下来,毫不客气扔给一旁目瞪口呆的三皇子。

  “这…这这…你就这么救我的?”三皇子嘴上磕磕绊绊,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慢下来,三下五除二换上李德福的衣裳。

  凑到赵齐身边,小声问道:“我娘呢?”

  “顾姨不将皇上骗出去,我怎么救你。”赵齐挑眉,游刃有余:“她没事。”

  东宫里里外外不知多少奸细,他与顾思昨日当然要将戏做全套。那人居高临下,自负尽在掌握,他们所性将计就计,顺便再用一招金蝉脱壳逃出生天。

  至于所谓真相...三皇子这些年逍遥快活来去如风,顺手传个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三皇子看着藏风手段脚利落,将李德福里里外外打扮成他的样子,塞进塌上的薄被里盖住。

  心细如发,问道:“这□□…不是云南的秘术么?你在哪搞来的?”

  “走吧。”赵齐隐秘地笑笑,光明正大地来,又光明正大地将人从大理寺带出去。

  一盏茶后…一群身手矫健的蒙面人杀进大理寺,直奔地牢里的殷兆,多亏高鸣大人机警,防备严密,刺客无功而返。

  “许家交给你。”赵齐吩咐藏风兵分两路。

  自己则雷厉风行带着霍封打马出成,行至城外十里坡迎面遇上了孙公公便装驾着马车,与皇上刚从码头上回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坦坦荡荡,也不多问皇上去了何处。

  “太子要去何处?”

  “回父皇,殷兆招供冶铁一案事涉淮南王府,儿臣打算亲自走一趟。”

  皇上打量着他身后只带了个霍封和李德福,问道:“这样急?”

  “一个时辰前,大理寺遇袭,儿臣怀疑是淮南王府的人前来灭口。事关重大,宜早不宜迟。”

  他神情肃然,显然是欲除殷国公府而后快,片刻不愿担误。

  又请罪道:“儿臣未经父皇允许,擅自借调了暗卫随行,请父皇恕罪。”

  “起来。你是东宫,本该坐镇京中。可此时事关皇家体面,朕信不过旁人…带上朕的给你的暗卫,多加小心。”皇上下车亲自将人扶起来,取下腰间的令牌交给赵齐,慈父心肠分明。

  又提点他身后的人:“李德福,小心侍候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起,下午15点和晚上23点,每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