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阑州城，已经是五日之后了。此行只有沈灵均和苏兆晚两人，没带大理寺的随从，脚程倒比去药王庄快。
苏兆晚往药王庄递了信，叫关徹好生照看大理寺的一众部下，沈灵均也借此向卫凌、冯澜他们递了消息，让他们先不忙着出来，留在庄内安心收集物证，只等他召令。
阑州城链接塞外和中原，是通商要道，是以自古繁盛，中土人异邦人交织。又兼前两年出了个探花郎，便更是闻名，特因沈灵均而设立的探花坊里，学堂教坊多了许多，年年都有周边乡镇的读书郎，进京赶考前要来阑州探花坊瞻仰一番，采得街心银杏树中的一颗银杏果，搏个好意头。
织云客栈便是阑州城最大的客店，商贾学子络绎不绝，若非趁早来，都订不到客房。今晨便有两位，说是楼兰来的客商，风尘仆仆地说要两间上房，一住便是五日。客栈小二看着两人，犯了难，说当前便只有一间房。今日原不是什么大日子，只因知秋堂堂主更替，二当家的操办“仁心盛会”。届时，知秋堂大夫市井悬壶，义诊三日，还要宴请江湖同道，中原塞外聚集了许多人。
小二笑道：“二位想必也是为此盛会而来的吧？幸亏来得早，若再迟两日，阑州城便人满为患了。小的看二位也不是扭捏的人，索性便挤一挤，若过了我这店，只怕再寻不到住处了。”
那俩客商其中一位皮肤细白样貌美艳，听了他的话当即哼了声：“谁要和他睡一屋！你们没有牛棚马厩柴草间么？”他向自己同行伙伴扬了扬下巴：“让他去住，我照样按着上房的价钱给你。”
另一位身量修长的，看上去却比他年纪幼些，回过头笑道：“别闹。”说完，对着小二，好脾气道：“麻烦小二哥，我们要那间上房。”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劳驾打几桶热水上来。吃了一路沙土，须得好好洗一洗。”说着，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带着揶揄。
小二福了一福，笑道：“那是自然。”
钱都给了，那美艳客商自然无话说，翻了一记白眼，便跟在他们身后一块儿上楼去。
撞开雅间的门，苏兆晚看了看内室，房间虽小，但胜在细腻精致，空气里还浮动着淡淡鹅梨香，他心里还算喜欢。推开窗，阑州城萧瑟干燥的风拂在面上，将他披散的发丝扬起，穿着楼兰的装束，面庞却不同于塞外儿郎，被头巾衬托的脸蛋越发小巧，眉眼清丽。
倒像是个女扮男装的。
店小二将钥匙交给沈灵均，笑道：“客官稍候片刻，您与夫人沐浴的汤浴随后便送来。”他偷眼看了看室内，正与苏兆晚惊诧的目光相触，结合方才沈灵均对他温柔宠溺的态度，小二地更加笃定自己猜对了，颇有些自得，笑着作揖：“那便不叨扰了！”
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退了出去，麻利关上门，给两位舟车劳顿的客人充足的休憩缠绵时光。
“咻”地一拳头锤在沈灵均肩膀上，苏兆晚耳根通红，咬牙道：“臭小子！你讨我便宜！”
沈灵均将头上绑了一路的头巾揭掉，拍了拍灰，笑道：“小娘明鉴，我可什么也没说。”
“你没说？你这小兔崽子，没说比说了还可恶！”苏兆晚没好气：“方才在楼下，你跟我那么暧昧，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人家误会什么了？”
“还说！你故意叫人以为你我是夫妇，害得我……害得我……”他指着沈灵均，都气结巴了：“你凭空污我清白！”
沈灵均笑出声：“这倒也不算误会。”他上前几步，将苏兆晚堵在阴影中，垂眸看着他，声音低沉而狎昵：“夫妇之事你我哪样没做过？真要计较起来，小娘，难道你不快活？”
他突然欺身上来，苏兆晚都愣了，被他逼在墙角，赤裸裸的荤话落在耳边。沈灵均理所当然地喊着他“小娘”，逼近他，少年俊美锐利的样貌如宝剑初拭锋，稚嫩，却血气蓬勃。他盯着沈灵均，舌头打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灵均捏着他下巴将他脸抬了抬，手指在他脸颊上轻揉。他很喜欢苏兆晚这种反应，像是张扬跋扈的野猫被捋低了性子，缩起了尖牙和利爪，乖驯得可爱。沈灵均愉悦道：“不过，既然小娘不喜欢被人误会，孩儿从你便是。”
他话刚说完，门口便响起了些动静，苏兆晚一惊，下意识想把他推开，沈灵均却兀自牢牢把控着他，挣不脱。
上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店小二兴冲冲道：“客官，您要的汤……哎对不住！”他被满室旖旎惊得急忙止住话头，将木桶往室内一搁，招呼着其他几个人赶紧撤走。
沈灵均适时一把将苏兆晚抱了起来，笑道：“水来了。累了这么些天，便由孩儿来伺候您沐浴，好不好，小娘？”
他故意将“小娘”俩字喊得好大声，苏兆晚慌忙去捂他嘴已经来不及了。
他分明看到店小二背身去，满脸的“了不得了不得”，啥话也不敢多说，手乱七八糟在那几个送水的跑堂身上用力打了几下，几人落荒而逃。
苏兆晚在人臂弯中一顿乱踢乱打，骂了沈灵均祖上十八代。被人剥个赤条条丢进水里去时，他恼火地泼了一把，洒在沈灵均身上，湿了他大半个身子。
“啧。”沈灵均抬起湿淋淋的手，叹道：“小娘顽皮。我原想着过会子再洗的，眼下看来，若不及时更衣沐浴只怕要受风寒了。”
“小娘垂怜，索性便给孩儿挪个地儿吧。”说着说着话，他身上的衣衫便落到地上，转眼一具颀长健硕的少年躯体便站在苏兆晚眼前，他个高腿长，站着的时候不偏不倚，那形状惊人的东西就正对着苏兆晚的脸溜。
苏兆晚吓了一跳，别开头去：“臭小子你想得美！赶紧穿上！”
话未落，一只手便轻抚上他的发，沈灵均手上有力，抚摸的同时又有种道不明的压迫感，上下轻揉了揉，苏兆晚便感觉到自己面颊耳根紧紧贴着那个滚烫的东西。
猝然窗外一阵响亮，是一路花车载着花满楼的歌姬舞姬从底下经过，引起欢呼哨声无数，仁心盛会将近，沈熹斥了巨资，生怕人不知晓他即将登临堂主之位，还买通了好些人在人群中作势，一时间沈熹的名字混在唱词中提了好几回。
沈灵均没有动，任那喧闹从鼎沸渐到无声，最终远去了，留下一阵静谧，无形扼紧了人心头。
只听沈灵均轻声呢喃，道：“小娘，明日……便是仁心盛会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么？”
他的声音沙哑而温软，在这气雾蒸腾的室内，显得有些落寞。
苏兆晚张了张口，刚滚到舌尖的那句“意味着你要成个无家可归的野狗了”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想了会，改口道：“沈熹小人得志，都是暂时的。”
沈灵均却失落地笑了笑，抚摸他的手更加用力，也开始微微颤抖：“意味着，明日之后，这世上便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了。”
“我回阑州前，还曾幻想过，不会这么顺利。至少，有母亲在，她总归是向着我的。可我回来了，亲眼看到如今这般的盛况，我便看明白了。母亲，她终究不是我的生母。若非她倒戈，沈熹短短几日，断做不到如今这般地步。”
“母亲，她弃了我。”沈灵均微抬起头看着窗，密闭的窗户，外面是边塞呼啸的冷风，“她选了沈熹。”
“她选了她自己。”苏兆晚忍不住，抬起手覆住了沈灵均的手背，“她选了下半生仰人鼻息过活。虽然窝囊，但保全了富贵。如果她孤注一掷选了你，沈熹便必然不会放过她。”
苏兆晚说的这些不难想通，但仍似有一块大石压在沈灵均胸膛上，呼吸间阵阵钝痛。沈灵均轻轻吁了口气，干巴巴地笑了声：“小娘。说来有意思，我原以为你我不会有多少交集。可谁承想，现如今与我站在一处的人，竟只有你。”
苏兆晚听得心里酸苦，闷声嗤笑了一下。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自从他决心带着沈灵均避开苏妤天罗地网的追捕，逃出药王庄那一刻起，他便也无处可去，无路可选，只能与沈灵均紧紧相系。
两个浮萍一般的人儿，心底都不约而同地空了空，一阵寒凉，便贴得更紧，肌肤相触的手指，纠缠着，最终十指紧扣。
片刻，苏兆晚回过脸来，闭着眼，贪着人腹前温热，用温凉的唇亲吻，随后张开嘴，含住了沈灵均半勃的性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