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塔格里>第47章 完结章

  两日的时光过得混沌至极,在偶有意识的时候,桑岚偏头望向床边照入的光线,甚至都无法正确地分清那究竟是清晨还是正午的阳光。

  直到过了漠北使团原定离京时间,他才堪堪从这仿佛幻梦一般的处境中挣脱出来。

  当桑岚再次睁开眼时,身侧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沉郁的澧水香的气息轻缓地弥散在空气中。

  从前在彧王府时,桑岚就时常见谢流庭在卧房中点这独产自湘南的熏香,这澧水香虽称得上是昂贵,却远远比不上帝王专用的龙涎香,倒是多为爱好风雅的文臣所喜。

  桑岚对香了解不多,从前偶然提起时,才知晓谢流庭原先并不爱用香料,至于后来频繁地使用以至于形成习惯,还是从他们二人第一次意外的那夜开始。

  起先只是因着澧水香香气沉郁温和,可以适当遮掩自己身上的苦涩的草药味,以免让桑岚闻到心生不适,谢流庭这才时常点着。哪怕后来桑岚知晓缘由后表示并不介意,但因着这澧水香的安神功效,谢流庭也总在桑岚想要观书至深夜时点燃这香,无声地催他入睡。

  倒是没想到,时逾三年,这人连用香的习惯也并未改变。

  从回忆中回神,桑岚探手摸了摸属于另一个人的那一半床褥,察觉到那处已经变得冰凉,想来是谢流庭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大抵是经年累月的服药所致,哪怕药已停了许久,此时室内又被熏香的气息所笼罩,那缕冷淡又苦涩的草药香也总会在谢流庭贴近时萦绕在他的鼻尖,此刻纵使人不在身侧,但是那道紧密地缠绕包裹了他整整两日的气息却始终若有若无地环绕在他的周身,宛若一层薄薄的蛛网,无声地贴吻着他的肌肤。

  这气味并不叫人反感,反倒宁静而又沉稳,足以使人安心。

  盯着头顶华丽的幔帐醒了会儿神,直到身侧的香炉缓缓升起被燃烬后,桑岚才缓慢地撑着身体坐起身。

  有了前车之鉴,桑岚先是动了动脚腕,在意料之外地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束缚后,又抬眼看向床畔,一眼便看见一套被叠得相当整齐的男子衣装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殿内除他以外再无他人,而殿外似乎也没有人看守。

  这般宁静的状况,忽地让桑岚生出点不真实感。

  忽略心底那丝怪异,桑岚正欲伸手去拿床边的衣服,然而一抬手,便看见了右手中指处套着的那枚玉质指环。

  “……这是?”

  桑岚收回手,想要将那指环取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又生怕太过用力会将之捏碎,便只得就着套在指上的模样细细端详其外表。

  不同于王公贵胄普遍佩戴的玉饰,这指环所用的玉质在普通的玉石当中称得上不错,但是远远达不到上乘,且样式简单,其上并无任何镂刻与花纹,不过兴许是随人久了,这玉的颜色倒显得极其透彻温润。

  是以往谢流庭时常佩戴在食指上的那枚。

  虽不知这玉戒代表着什么,但既然是对方长久佩戴之物,想必意义非凡。

  思及此,桑岚叹了口气,没再管手上的那枚玉戒,想着先暂时戴着,等见到谢流庭后再将之归还给对方。

  但是直到他穿好衣服后又在室内等了许久,还是未曾见到那人的影子,其间倒是有宫女进来为他送来了梳洗用具以及早膳,他借机向对方询问了谢流庭的去向,却也只得到了一句恭恭敬敬的“不知”。

  桑岚起得晚,用完早膳后已经临近晌午,见左等右等仍旧等不到人,于是便百无聊赖地倚靠着殿门向外观望。

  昨夜似乎下了很大的一场雪,他在半梦半醒的昏沉当中还听见殿外狂风席卷的轰鸣,现下又从宫人扫开的道路看向那路的两旁,轻易便可以看出雪积得极深。

  其实本不该是个好天气的,桑岚心想。

  但偏偏,今日日头却格外地明朗。仿佛昨夜耳畔的嘈杂不过是梦中的虚幻,日光洋洋洒在道路两旁的积雪上,将那片原本柔和的莹白衬得颇有些晃眼。

  虽说天朗气清,外界却还是极寒的,呼出的气立马便成了薄薄的白雾,逸散在眼前,像是扑朔而难以捕捉的星光。

  像是被什么人特意叮嘱过一般,殿外没什么宫人经过,显得颇为冷清,桑岚揣着手端看了片刻雪景,随后便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然而垂下的指节间哪怕刻意忽视,异物感还是过于明显,桑岚没忍住,用指腹蹭了蹭那节触到寒气后便显得有些冰冷的玉。

  “你想做什么呢?”

  话语散入微微涌起的风里,却未能觅得答案。

  猜不透谢流庭的心思,又估摸着短时间内应当见不到人,桑岚索性也不待在殿中干等,迈步便向殿外走去。

  纵使从前在宫内生活过一段时日,但因着甚少外出走动,外加道路曲折、宫墙高深的缘故,桑岚本想着随意闲逛,然而走着走着竟逐渐失了方向。

  “大意了啊。”

  行至曲折处,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景象,桑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按原路返回时,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干燥冷涩的嗓音。

  “皇嫂。”

  桑岚讶异地闻声回过头去,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与约莫比他矮上半个头的少年。

  对方着了一身藏青色的大氅,姿容俊逸,眉目清朗,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眼熟。

  桑岚轻轻眨了眨眼,在对方开口表明身份前,略带欣慰地含笑道:“好久不见,七皇子殿下。”

  不过短短三年,眼前的少年便如一杆蓬勃生发的青竹般生长起来,不止身形与眉眼发生了变化,连带着周身气质也产生了改变。即使看起来仍旧残存青涩之意,但也不乏稳重与内敛。

  谢瑄闻言环袖行了一礼,姿态恭谨,再抬眸时眉宇间自带的冷淡消散许多;“许久未见,皇嫂仍旧一如从前。”

  桑岚不明白这“一如从前”指代的究竟是好是坏,只轻轻笑了笑道:“五公主如今可好?”

  “多谢皇嫂关心,谢琬如今一切皆好。”

  桑岚点点头:“那便好。”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双双陷入了沉默。桑岚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同这七皇子再作何交流,而谢瑄虽有话想说,却在对上桑岚双眸的一瞬间生生将话语止在了唇畔。

  有些事,哪怕不去问,答案也显而易见的。

  桑岚眉眼间藏着的春情实在太过明显,叫人一看便知他经历了些什么。

  其实,若说不在意,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跑来?

  静默良久,还是谢瑄先一步开口,敛眸轻叹道:“皇嫂今日……未戴耳珰呢。”

  “……什么?”桑岚一愣。

  “没什么。”

  “皇嫂方才是迷路了罢。”谢瑄平静地微微侧首,抬手指向一个方向:“从这条路的尽头向左拐,直走后在尽头向右拐,便是帝宫的方向。”

  谢瑄说着,却又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与之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而从这条路,一直直走,再向左拐,便是出宫的方向。”

  谢瑄说罢,将手收入袖中置于身前,不再多言。

  他言尽于此,桑岚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多谢。”他点了点头,向少年致礼后道:“那么,我便告辞了。”

  “皇嫂慢走。”

  谢瑄垂头,目光落在身前的白雪上,听凭耳畔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谢瑄。”

  一道清亮又温和的嗓音响起,与此同时,一阵疾风吹过,面前堆积的白雪顿时被席卷开漫向天际,谢瑄顺着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见桑岚被风雪淹没的衣角,但耳畔的声音却又是那般清晰——

  “……这些年,成长起来,辛苦你了。”

  直到桑岚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谢瑄依然站在原地,目光沉凝地望向他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才微微展眉,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

  “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顺着谢瑄所知的路,桑岚很快找到了来时的方向,然而眼前才出现帝宫的一个边角,他的脚步又再次被人绊住。

  “殿下。”

  自小长大的友人,桑岚再如何也不会听不出对方的嗓音,他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处的两个身影,眉目松和了几分:“灼清、灼华。”

  两个女孩儿看起来均同三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灼华看起来要较之以往更稳重许多。

  与旧人见面自然使人心生欢喜,可这些分明早该在他入宫那夜就见到的人,直到此时,才说巧不巧地出现在他面前。

  桑岚垂下眼睫,下意识地捻了捻指根处戴着的那枚玉戒。

  如他所想的那般,没等他们三人过多地叙旧,灼清便压低了声开口道:“殿下……陛下单独为殿下准备了离京的车马,趁着使团应该还没走远,如果殿下愿意,现在便能乘马车离开京城,这一路不会有任何阻拦。”

  “这样么。”

  “但是殿下——”灼华到底按捺不住性子,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有些懊恼地闭上了嘴,低声道歉:“抱歉,殿下。”

  桑岚听罢,抬眸在眼前的两个女孩儿面上一扫而过,在触及到她们眸中的复杂与犹疑后,宽慰地笑了笑:“我明白,多谢你们。”

  “我不会勉强自己。”

  华贵的殿门在他离开时分明是敞开的,此时却又是紧闭着的。

  想来是有人来过了。

  背靠着间或浮起的寒风,桑岚在那道门前伫立片刻,却迟迟未曾抬手推开。

  “那么。”

  察觉到停驻在他身后的脚步声,桑岚无奈地弯了弯眼眸,但还是转过身,向着来人微微颔首致意:“您又想要同我说些什么呢?”

  “在下不敢要求殿下做任何事。”来人——凌释垂首缓声道:“陛下愿殿下凭心而做任何事,在下自然也是。”

  “无论是留下抑或是离开,都是殿下的选择。”

  桑岚闻言眨了眨眼,并未说话,而是静默着等待凌释的下文。

  凌释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桑岚会重新回到这里意味着什么,因此他也只是愈发压低了身子,半是感叹道:“恕在下逾矩……殿下与陛下看似完全不同,实际上又是极为相近的人,因此,在下一直认为——殿下与陛下的相遇,既是巧合,又是命运使然。”

  “殿下之于陛下而言,重过性命,乃至社稷。”

  “今见殿下归此,在下……叩谢殿下。”

  沉闷的碰地声被落雪声所掩盖,桑岚眼睫微颤,却并未回头。

  “不必谢我。”桑岚漂亮的桃花眼轻轻垂下,在被屋檐遮蔽的阴影处,有细碎的光一点一点从那双清碧色的瞳孔中流溢出来,“是他值得。”

  “……是。”

  凌释保持着跪地俯首的姿势许久,直到殿门阖上才缓缓起身,随后慢慢松了口气。

  ——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当真遇见了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殿门虽被合紧,但窗子倒是开着的,因此殿内倒并不显得昏暗。

  桑岚踏入门内时,只一抬眼,便看见了那道熟悉而又挺拔的身影。

  谢流庭侧对着他临窗而立,午后的阳光融进窗沿,将那双深沉凤眼的轮廓柔和些许,但侧脸的弧度却因为明暗交杂而显得愈发冷峻,在朗朗晴日当中,显得分外冷清与孤寂。

  从桑岚的角度看去,只见男人微微抬起的右手内似乎攥着什么,他看着那物什像是在沉思,听人迈进,也并未分开一丝眼神,只温声淡淡道:“他走了?”

  桑岚闻言挑了挑眉,随即驻足在原地,故作不解地开口:“谁走了?”

  他话音未落,便见不远处站立着的人骤然回身,凤眸中带着罕见的惊诧,但这诧异只存在一瞬间,不过转眼,谢流庭又恢复了以往那副端方温和的模样。

  “塔塔。”谢流庭噙着笑,眉目温柔宽和,语气平缓:“回来了。”

  他手中握着的物件被宽袖遮挡,但桑岚眼尖,在他转身的刹那就已经看清了那是什么。

  于是桑岚不动声色地走进:“陛下。”

  “那是什么?”他问。

  谢流庭面上的温和凝滞一瞬,随即微微笑着,语气平淡道:“是玄铁做的镣铐。”

  “玄铁难得,想来是陛下专门遣人制的罢?”桑岚微微偏了偏头,“可是有何大用?”

  自然是用来拴住那只向往自由的小狮子。

  某种晦暗的情绪在心底逐渐攀升并且愈演愈烈,到最后,就仿佛恶鬼的低语,挥散不去地缠绕在他的耳畔。

  哪怕心里想得再恶劣,谢流庭面上也未曾表露出分毫,看去仍旧是一派庄重亲和。

  他没有回答这个两人心知肚明的问题,反倒是缓步向着桑岚走近。他的步态相当优雅,却莫名给人以猛兽出笼之感。

  “朕原以为,塔塔这般聪明,该是猜到了的。”

  “是骗你的啊。”谢流庭仍噙着笑,语气和缓,徐徐说道:“没有什么蛊毒。”

  “一切不过是朕为了引你来的借口。”

  “我知道。”桑岚眨了眨眼,看着逐渐走进,直到近在咫尺的人,轻声道:“我知道的,谢流庭。”

  他一早便猜到了这种可能,可是却又担心是对方真的中蛊。

  “既然知道,塔塔为什么不走?”

  那一晚在露华宫中短暂的脆弱消失不见,谢流庭褪去了表面上的温和,此刻的神情甚至称得上冷淡,他用极平静的口吻重复询问着桑岚相同的问题——

  “为什么不走呢?”

  “我分明,给了你那样多的机会。”

  故意空出的时间、安排好的车马、一个又一个予他指引的人……

  “为什么不走呢?”

  他又问了一次。

  桑岚在这接连的问话后,忽地抬眸,毫无阻碍地对上了谢流庭的眼。

  那双沉黑的瞳孔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测,却又在极深地、极不易察觉的内里藏了些许微末的光亮。

  桑岚眨了眨眼,想起他要来时并未阻拦的双亲与阿姊,方才在外遇见的谢瑄、灼清与灼华,乃至于凌释。

  许许多多的人,看似劝阻,实则却又将他送来了谢流庭身边。

  或者说,是他的心,指引着他又再次回到这个人的身边。

  “我知道,你想放我走。”

  他的声音像是草原上被阳光晒化了的雪,纯净、清亮而又温柔。

  “但我也知道,你是在博我同情。”桑岚同样向他迈进一步,面色平淡道。

  这些举动看似无意之间,却又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谢流庭被他揭穿,长睫微敛,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个发自心底的欣慰的笑:

  “塔塔比之三年前,又聪慧许多。”

  ——这算是变相的承认。

  “我原本打定主意,决不会再让你走的。”

  “但我也并不希望,塔塔留在我的身边,并非出于甘愿。”

  “蛊毒之事……只是我想见你一次,哪怕是出于同情。”谢流庭顿了顿,缓言轻笑道:“未曾想,你真的来了。”

  “本该再过两年的……再过两年,待我将一切事务都处理好后,便能去寻你……”谢流庭说着,略微压低了眉眼,露出几分隐忍的情绪来,“无奈实是过于思念。”

  “但现在,塔塔既到了我身边来,恕我实在不愿放手。”

  谢流庭微扬的眼尾间泄出几丝慑人的光亮,语气却又温柔而平缓:“我知你看过大漠最美的风景,不屑于囿于这深深宫墙,权势你不在乎,珠宝你不稀罕,我没什么能留得住你的。那么无论是明堂高殿,还是山水人间,都任你来去,无论你去哪儿,我总有法子护你。”

  “说是贪心也罢——塔塔可愿,再等我两年?”

  谢流庭问出这话时,神态平静又从容,像是并不在意得到的答案。

  桑岚则沉默地从他面上移开视线,微微侧过眸,看见风裹挟着细雪从谢流庭背后的窗中涌入,将男人半披在身后的发丝微微扬起,有光散在那纯白的发间,仿佛他整个人都被雪与光所晕染,显得神圣而又宽容。

  可是他又清晰无比地意识到——光从未照进这人的心底。

  从相逢时他就隐隐察觉得到的,那根绷紧了的、临到极致即将断裂的琴弦,总于无声的漆黑谷底的某处,发出凄厉呐喊的悲鸣。

  霎时,长风吹过,带起恍若花瓣般的雪。

  “谢流庭。”桑岚蓦地开口,语气沉缓而又坚定:“我不后悔曾经做过的选择,因为那时的我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同样的,我亦不会后悔我现在作出的选择。”

  “恭喜你——赌对了。”桑岚眼中乍然显露出宛若曦光般温柔的情绪,他突兀地、轻缓笑了起来,“但你想错了,不是出于同情。”

  “是因为我放不下你。”

  他轻轻抬手,将指尖点在谢流庭的胸口,唇畔的笑意干净又坦诚:“让我留在这里的,是你。”

  “能拴住人的,从来都不是铁链,而是人心。”

  “我答应你,两年。”桑岚抬手,很轻很轻地攥住了谢流庭的衣襟,“两年后,便随我一同去漠北罢。”

  “去兑现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的塔格里花。”

  每当他做出一次选择,他就会愈发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而就在他将话说完的下一瞬,他便被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紧紧扣牢。

  仿佛真的如谢流庭所说,他们真的是所谓的天生一对,就连到彼此的怀抱都无比地契合,能够严丝合缝地与对方身体的每一寸都紧密地交接在一起。

  桑岚抬手搭在谢流庭的身后,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动,于是勉力侧过脸颊,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脸颊,熟料对方并非感伤,而像是喜悦到了极致而难以克制。

  过了好半晌,才被人稍微松开,却又在唇瓣处迎来一个炽热而缱绻的吻。

  谢流庭在接吻的间隙,抬手将桑岚拥得更紧,额头抵着他的亲昵地、低哑地开口,温柔地、却又掷地有声——

  “孤对塔塔,此生不二,之死靡他。”

  “往后余生,定不负卿。”

  熟悉的称呼,像是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将他带回了初见时的那个夜晚。桑岚展眉一笑,抬手揽紧了谢流庭的脖颈,配合地吻上他的唇。

  “我信王爷。”

  因为他从未食言。

  于是,那朵跨越千山万水飞入中原的塔格里花,终于心甘情愿地、被人珍而重之地,捧在了手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