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逢山诡泣>第92章 唯一人无所隐瞒

  北冥晏担心:“可碧血宗似乎一直在针对你,或者通过你针对薛家,若是一直抓不到罪人,你……?”

  薛骆迁不以为意:“针对我倒没什么,只怕碧血宗最初的目的便是薛家。”

  “究竟是为什么,你有头绪吗?”

  “我爹与刘域有些恩怨,想来刘域这些年从未放下过,暂且先不提这个,只一点,薛家与北冥家还有姻亲未断。”

  北冥晏一怔。他是在心中从未想过要娶薛天籁的,在颜开客栈里也与薛天籁通通都讲清楚了,这些日子事多,更是忘了有这么个关系,他名义上还是薛家的女婿呢。

  “虽然谢凉改了名姓,但如阿晏方才说的,他仍旧是你的弟弟,我担心……”

  见薛骆迁陷入沉思,蹙眉不语,北冥晏更担忧了。

  西厂急于给薛骆迁扣帽子,也不知道真的是为了牧云天,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因为与墨衣卿相的个人恩怨,那他只会大胆猜测,西厂与碧血宗不清不楚,反过来栽赃嫁祸。

  虽不敢贸然猜测二者联手,但至少可以猜测,二者之间或许有些关系。

  倘若真是这样,那西厂在明,碧血宗在暗,虽暂时还不知道其真正的目的,却可以想见,他们是想从谢凉入手做文章,奏报诬陷北山,顺理成章,一网框两羊。

  毕竟谢凉是在北山上被抓的,毕竟谢凉是北冥家的人,毕竟北冥家在中原本就被人排外。

  还是顺理成章的,再因北冥晏与薛天籁有婚约,两家谁出事,另一家都逃不掉。

  北冥晏以为薛骆迁是在担心这个,主动提出:“不如请薛姑娘退亲吧,虽然仓促之下有些显眼,只是现下我也想不出来好办法了。”

  薛骆迁抬头看他。

  “你看我这幅样子,薛家若是想退亲,说出去也没什么不对吧。”他伸出双手给薛骆迁看,神情颇为严肃:“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先这么办吧。”

  薛骆迁却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近身前:“谁说要退亲?”

  “嗯?”他没察觉出薛骆迁的不对劲,一心扑在谢凉一事上,脑子转得飞快:“可你说的有道理,不能不退亲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心中其实另有打算,他手下的暗卫已经查清了那四个人的死因,虽然各有各的死法,表面的致命伤也都不一样,但其实在伤处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伤口都细微,且不教人轻易察觉,细雨针的针尖淬上了剧毒,那才是这四人真正的死因。

  这个伤口,若不是精通毒术与暗器的仵作,根本无法发现其中的真相,并且凶犯使用细雨针的力度与用毒的材料剂量,都是一绝。

  细雨针,是北冥翩义未入赘北冥家前的本家绝杀招,一脉单传,到北冥翩义这里才断了的。

  他的两个孩子中,儿子北冥祁个子太高,生得魁梧有力,并不适合继承细雨针。

  女儿北冥念的身形倒是合适,可惜她志不在此,偏喜好打抱不平,性子豪情万丈,这样的人不懂得收敛声息,无法使用暗器作为武器。

  那便只能传给孙子。大孙子北冥晏就算了,身体最虚的那段时间,快步走都累得大汗淋漓,并非最佳的人选;

  老二北冥显,也就是谢凉,心思足够,可狼子野心,纵然能力不差,也不可倾囊所授;

  北山之主传位象征有三,北冥却岚毕生所著的毒|药大成典籍之《玉散谱》,额间家主点砂仪式与绝学细雨针,北冥翩义就从来没打算过传位给谢凉;

  老三北冥昱的悟性不大够,也少一分恣意,做事死板又规矩,不像谢凉般锋芒毕露,也学不来北冥晏的暗度陈仓,中庸得有些可惜;

  老四北冥易如鸟,迟早是留不住的。

  这细雨针,北冥翩义最终还是传给了年尚幼小的北冥晨,这个早夭的老五,最是可惜。

  倒还有一个叶笑云,与薛骆迁一样的慧眼通灵,也是个奇才,当年看几眼便偷着学会了。

  遂就北冥晏所知,当今世上使用细雨针这样武器的人,不出三人,除去叶笑云与北冥翩义,剩下就是北冥翩义的父亲了,倒还在世,只是人在塞外,垂垂老矣。

  所以北冥晏才会如此怀疑师父,当面对质,他想不出北冥翩义的动机,也不想去想。

  每次想到这里,他总会想起那个小小的身体,永远沉睡在他的怀中,睡在地底,再也不能睁开桃花一样漂亮的眼睛,叫他哥哥,对他笑。

  这些事都过去吧。他总是对自己这么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连累薛骆迁和薛家人,师父的嫌疑如此之大,恐怕最后是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这亲必须得退,不仅要退亲,他也该同薛骆迁避些嫌才是:“骆迁,你听我说,这件事——”

  薛骆迁从脖子上拽出玉牌:“阿晏已经许给我了,我不退亲。”

  于蜀国人来说,玉牌才是许诺的见证,就如房契地契……卖身契之流。

  北冥晏呆呆的:“啊……”他明明说的不是这个退亲,薛骆迁必定是故意逗他的,他却当真了,心中有些恼怒,还有些暖意:“你知道了啊……”

  玉牌由他亲自给了薛天籁,经手过薛骆邶,薛骆邶又给了薛骆迁,但其实这些都不算它真正的用意,他将它送给薛骆迁的时候,才是它真正的用意。

  薛骆迁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有个秘密,告诉阿晏,如何?”

  “你不妨说说看……”但总觉得薛骆迁会说出令人难为情的话,毕竟这样郑重其事。

  “其实,自从阿晏说喜欢我起,我每日醒来都很恐慌。”

  北冥晏不解:“为什么?我没有骗你啊。”

  “我知道。但因为阿晏这么好,我实在是怕有人来同我抢,我总是在想,阿晏若是被人抢走了,我该怎么办?”在北冥晏极速憋红自己的脸时,薛骆迁揽过他的肩,将他抱住:“以后不准再看轻自己,在我看来你就是最好的,如果你看轻自己,那我又算什么?”

  他们刚才一起走到地牢外,站在无人的角落里说话,忘了离开,北冥晏四下瞟了几眼,周围并没有人,便伸手轻轻拍了拍薛骆迁的背,呐呐道:“……好吧,我知道了。”

  他明白薛骆迁的感受,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薛骆迁的好,在他眼中便是极好最好天下第一的好,薛骆迁的不好他也喜欢,况且在他心中,所谓薛骆迁的不好,也是好的。

  那一刻,他觉得无比舒心。

  下一刻,薛骆迁一句话便叫这温情的气氛瞬间破功:“不过与天籁的亲还是要退的,阿晏是我的人。”

  “啊……”干嘛说话这么直白,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好。”

  北冥晏将下巴靠在薛骆迁肩上,想起他们在青崇山上那个山洞里的样子。

  不过三月有余的光景,却觉得恍如隔世,从那年下船初见,到如今已是第十四个年头了啊。

  他这么想着,出了神,薛骆迁也不放开他,二人便这么抱着,直到他突然回过神,觉得实在是够了,还有正事要做,才推了推:“好了好了,你不必担心,退亲这事我会处理的。”

  如此就算刘域日后想找麻烦,也不好对他们一锅做文章了。

  薛骆迁道:“嗯。只差一个说法。”

  “只差一个说法……”

  他二人心中,各有一个人选。

  北冥晏想的是师父,他心中对师父敬爱与怨恨皆有,却始终对薛骆迁说不出细雨针的事。

  若交得出罪人,连城司的四庄命案自然就不关薛骆迁的事了,也算是善恶有报。

  可师父会怎么样?会死吗?

  “阿晏,还有一事,我一直想同你说。”

  “啊?哦。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事关北冥家主。”

  北冥晏心下一凛。

  突然,他心中浮上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是薛骆迁此刻给他的。

  他希望与薛骆迁相知相守,彼此之间毫无距离,令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介入。

  生命中能做到这点的人,只能是眼前的这个人。

  那便不该对这个人隐瞒任何事,这是一种绝对的信赖与勇气,甚至一生只会有一次,也只够给一个人。

  如果他要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薛骆迁了。

  于是,一直观察他是否神色不悦的薛骆迁,忽然看到他猛地抬头,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骆迁!你先听我说!!”

  “嗯。”

  “……”答得这么快,北冥晏倒是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我派人查过那四人的尸身,他们真正的致命伤,都是一种名叫‘细雨针’的暗器造成的。因为细雨针,我怀疑……”

  他似乎还是说不出来,而薛骆迁也没有追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种暗器在当今世上,就我所知,只剩三个人会用了,但那三个人都没有动机。其中两个,在案发时甚至都不在中原境内。”

  薛骆迁点头:“那便是剩下的那个人了。”

  “不……”北冥晏脱口而出。他还是相信师父的,可也猜不透北冥翩义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薛骆迁捉摸:“看来阿晏很信任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