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243章 好消息

  崔友兰未言明的是,戴归桡近来告假在家,贺逢春拿不定主意,只得先行回报。她深知崔叙身份特殊,延请别的御医不仅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牵扯出更多的麻烦,只能寄希望于谷长泰的发挥。再不济,便等崔叙力竭昏睡以后,带着他硬闯永和宫也是可行的。

  和柔温婉的嗓音俨然成了尹深的催命符,他二话不说,推开怀中高热的躯体便想甩着鸟逃回梁上,却听崔叙扬声道:“不必!雍妃娘娘请早些安寝罢!”

  屋外随之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尹深无法确定崔雍妃是否真的依循此言回房休息,但他能够确定的是,她不会贸然闯进屋中。

  尹深重新回到崔叙身边,经方才的打岔,他才注意到半裸的中人像是浑身湿得像是刚从太液池里捞起来。

  崔叙喊完那一嗓子后,迅速地衰颓回原来的情状,目光却比刚刚清澈许多,泪水洗过似的。

  尹深张了张口,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劝劝这位一根筋的巨珰,只能默默整理着自己的衣装,等待身下欲念平复。

  崔叙见他方才不顾一切地推开自己,心里也有了数,问道:“贺逢春回来了,戴归桡不在宫中是不是?”

  尹深点点头,崔叙又问:“谷长泰还没回来……?”

  尹深又点了点头,崔叙默然闭上了双眼。

  就在尹深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屋外的宫人鹤庆侯已陷入昏迷的当口,崔叙幽幽转醒道:“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我也算是咎由自取……”

  王缙像是有意做了个赌局,赌崔叙换了新的身份以后会如何行事。结果显而易见,温顺驯从已经刻进了自幼身为奴婢的崔叙的骨子里,他半推半就地接纳所有有求于他的人,甚至为之欢喜,用中人残破的躯壳,用圣眷笼罩的光环,以近乎自虐与讨好的方式填补身体与心理的缺失。

  凭皇爷的能耐,理应知道自己出宫以后所作所为的全部,崔叙相信。但他却始终冷眼旁观,除过今日以外不曾提起过一句,是一直在等待自己体内种下的恶果生根发芽吗?还是全不在意,所以听之任之?

  崔叙没有忘记致使自己沾染上淫疾的罪魁祸首,是晋王王循的野心,更是崔叙自己的贪念。

  不仅如此,淫疾还成了他的遮羞布,成了他放纵不羁的绝好借口。他将太多事推给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相较于轻而易举的堕落,崔叙不敢向上迈出哪怕一步,怕落得廖崇素等人的下场。

  有时崔叙也会怀疑,王缙有意残忍对待那些为他付出真情的人,为的是杀鸡儆猴,好让自己这样的奴仆忠心耿耿地伺候,而不生出一分一毫的痴想,永远恭谨小心地应对他施予的恩宠与封赏。

  可他连仅有的忠诚也早早失却了。

  也许自崔叙在宝船上屈从于晋王时起便注定了往后种种不堪,他甚至没法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当时太想找到新的靠山依傍,才一步错、步步错。那时他并不真心认为自己迫不得已到就范也是一种背叛,而后却一次又一次痛苦地认识到,永无止境的退让也是对自己微贱心意的残忍践踏。

  如今他捧着自己一瓣瓣剜成碎肉的心,连谈肖想与奢望的资格都没有了。再往下便是沦为一具行尸走肉。他同皇爷之间又还剩下些什么呢?短短五六年间在那么多人身下婉转承欢过,已然不配做帝王的御犬。

  “皇爷也正是这样这样想的吧。”崔叙心乱如麻地说道,情欲的孑遗与遍布疮痕的理智仍旧撕扯着他的魂灵,坠向无尽的深渊。

  思绪陷入死结的他总是习惯将一切坏事归结于自身的过错,病中更是如此。

  尹深无言以对,暗自叹气。

  崔叙直勾勾地盯着帐顶看了好一会儿,感到情潮似乎退而复还,突然笃定了一件事:自己不能在承平宫赖着不走,以免留给义侄女与小白鹿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是想到了死,但脑海中却没有明确地冒出这个字眼来,而是跳过它直接考虑到不幸发生的后果。或许是因为上次不慎牵连到了皇帝,他连“死”都不敢细想。

  狠一狠心道:“今天皇爷准了我回府,现在便唤轿来,送我出宫城吧。”

  “依您现在的情况……”尹深说到这便没了下文。

  崔叙想说,皇爷不会迁怒于无关的人,而与他迫切想要离开承平宫的担忧又恰恰是自相矛盾的。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更加急切地催促起来,“求你……带我出宫吧。”直到不再有气力开口。

  谷长泰立在永和宫门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守卫宫门的都是惠贵妃宫中的侍从,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谷长泰也不敢同他们来硬的。崔雍妃虽是司礼监掌印崔和的义女,平日却因有意避嫌罕有往来,是以此时此刻他想搬出内相的大名施压也不成。

  孝贞皇后仙逝后,惠贵妃依旧宠冠六宫,在敬贵妃幽闭不出前二人尚能相互掣肘。如今曹氏摄六宫事,经历封宫期间的危局与多年来勤勤恳恳的操持,手腕已愈发纯熟老道,也愈发受宫人们尊崇,在前朝的风评也有所转好,距离皇后宝座,只差皇帝点头而已。

  准皇后宫里的内官大珰,谷长泰可开罪不起。坏就坏在他也没什么人脉,想走点后门递个消息也不成。只能宽慰自己:打卯牌子去请了戴御医,请不请得动皇爷便没那么要紧了。

  此时永和宫中灯火通明,宫门外却只零星几盏宫灯,几名小火者把守着此处,搓着手相互呵气取暖,方才不予通融的长脸管事已去了不知何地歇脚。谷长泰看不真切,只望见一个单薄的人影向宫门走来,乍一眼看竟与鹤庆侯有几分相似。认出是崔叙身边的宁中人后,他连忙迎上去,谁知宁醴见了他也如见了救星似的,连拉带拽避到宫墙角,压低声道:“快,快去把我家主子找来。”

  “啊?我正想请你递个话进去,鹤庆侯犯了急症,在承平宫卧床不起,恳请皇爷前去看看呢!”谷长泰说得捶胸顿足,宁醴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揪起谷长泰的衣襟追问道:“我家主子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去了承平宫一趟便病了?你可得把话说清楚,就这么报给皇爷,他非扒了我的皮。”

  谷长泰生受着小中人张牙舞爪的威胁,两手一摊:“我、我也只知道这些呀,承平宫崔娘娘差了人去请戴御医,这会儿兴许已在路上了,病情如何,还得他瞧了才知道。”

  宁醴一听,反应过来,撒开手确认道:“是戴归桡戴御医?”

  “正是正是,”谷长泰好不容易喘上口气,“娘娘指名了要请他来为鹤庆侯诊病。”

  “我知道了!”宁醴踱开数步远,对着谷长泰喜气洋洋地一挥手,“你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罢!”

  独留下谷长泰一脸困惑不解。

  ----

  没有留言看的作者慢慢瘪掉了,是不是因为上周的发言太痴汉了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