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301章 桑中之约

  “殿下,我同杨观政去看看绀珠,说不定能问得一点什么。”崔叙与杨元昱不知说到什么兴起处,突然转过头对王恂说道。

  王恂这才回过神,脑筋一转,连忙开口阻止:“可满珠说她这几日伤病未愈,心神不宁,恐怕还是不要见生人为好。”

  他总算找到机会暗戳戳地扳回一城。

  崔叙与杨元昱不明就里地对望一眼,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但崔叙打定主意要去试上一试:“那我自己去瞧瞧她,你们俩好好处着,少趁我不在的时候动些歪心思。”

  说完,不等人多话便起身走出门去,留下王、杨二人面面厮觑。

  王恂睨了不识相的杨元昱一眼,装模作样地端茶在手,观色、嗅闻,迟来地端起藩王的架子,抬目问道:“你真到了刑部观政?”

  “下官……”杨元昱话还没说完,又被王恂给生生打断了。

  “你到了刑部观政或许不假,不过单凭这层身份,你这回应该来不了大同吧?”

  面对来者不善的句句问话,杨元昱辞色不改,依旧敬顺如初地回答:“不敢对殿下有所隐瞒,圣上他已然动了册立继后的念头。”这也是杨元昱今日登门的底气。

  杨婕妤他日若能正位中宫,杨氏一族皆能扶摇直上。

  王恂故作惊讶,十分生硬地拊掌道:“那恭喜你啊,国舅爷。”

  杨元昱正要推说不敢,又见王恂笑眯眯地饮了一口茶,不怀好意地关心道:“国舅正当弱冠之年,家中是否说了亲事?”

  “不曾。”杨元昱知道代王没安好心,碍于身份不便发作,只得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下官以为还是先取功名在身,再娶妻成家不迟。”

  “也对,来年封公拜相,身价高抬,再选聘名门淑媛不迟,若能等到堂兄赐婚更是再好不过。”每一句都直往杨元昱的肺管子里戳,“杨家人都很懂得如何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杨元昱虽是外戚出身,自幼没少听这些讥讽之语,也常常在心底自嘲杨家如同朝天女户,生啖女子血肉以维系满门富贵,但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到底还是不同。尤其是代王这样生来宠荣至极的天潢贵胄,随口一句评点便足以让他记上许多年,遑论这样不留情面的当面羞辱。

  他这些年来忍辱负重,周旋在勋戚权贵之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将他们踩在脚下。过往的杨元昱不曾这样奢求过,但姐姐际会风云,也给了他一步登天的机会。

  季夏辰时,杨元昱端身坐在太师椅上,手心里已生出细密的汗珠来。他竭力按捺下疯长的野心,默然无语。

  王恂将杨元昱的反应纳在眼底,转而一本正经地提议道:“正好隆庆长公主还未选婿,国舅可愿与圣上亲上加亲?”

  “长公主乃千金之躯,下官岂敢……”

  王恂偏不等他把谦辞说完,将茶盏啪地一放,佯怒道:“有我给你做媒,你还担心什么?担心旁人非议国舅爷的出身?还是以某的身份说不得这份亲事?”

  杨元昱低眉道:“殿下说笑了。”

  王恂一拍脑门,故作恍然大悟状:“国舅是担心前朝旧例,什么驸马不得在朝领任实职的狗屁规矩吧?”他语重心长地开解起来:“国舅应当知道太康长公主下嫁梁世邕时,他还仅仅是个白身,如今年纪轻轻便入阁参预国事。以隆庆长公主与圣上的关系,国舅将来何愁不会登上宰辅之位?要知道在本朝就没有万世不更的规矩,梁世邕在你前天探着路呢,你将来的功业不会在他之下。”

  话说到这里,杨元昱已经分辨不出王恂的意图何在了,拿出在酒席上应付死缠烂打的醉汉的耐性与气度,硬着头皮地陪笑道:“殿下实在高看下官了。”

  “是么?”王恂骤然换了一副面孔,冷笑道,“我看国舅的志向不止于此呢。”

  杨元昱心神一震,几乎气得浑身发抖。宰辅之上还能有谁,这话岂不是在诬指他觊觎神器?以前他还是个小小的太妃子侄时,这无稽之言尚且伤不到他,如今杨家离真正的外戚只差临门一脚,这话无疑成了诛心之语。

  更何况杨家的底蕴远远比不上仁宗与哲宗的妻族。

  既身处代王宫中,杨元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还是忍气吞声地拱手道:“请殿下慎言,杨某绝无此心。”

  王恂面上的笑意越发森然露骨:“你不如当着我的面承认罢,冒着开罪晋府宗室与北疆边将的风险领旨来大同查案,究竟是为了点缀国舅爷的履历,还是为了来此私会鹤庆侯?”

  此话说开,杨元昱倒也不惧了,与之昂首对望,不卑不亢地说道:“见山不是山,是殿下着相了。”

  王恂可不会同人参禅辩经,摆手道:“罢了,国舅若不敢承认,今夜某便只好独自去赴桑中之约了。”

  “满口秽言,殿下不怕隔墙有耳吗?”杨元昱见王恂对鹤庆侯的态度与往日一样轻慢,终于不惜撕破脸面,梗着脖子高声喝问道。

  王恂斜倚着扶手,神情依旧悠然自若,淡笑道:“鹤庆侯夜夜与我偷情苟合,乃是不争的事实,代王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什么好害怕的?”

  “恐怕只有国舅爷你自个儿心思龌龊,又总以贞节自矜,才不敢宣之于口。”他恰到好处地拿捏着杨元昱的情绪起伏,在其满腔怒火攀至顶点时,轻描淡写地予其当头一棒、一击绝杀,“对了,国舅可知圣上也在大同?”

  “什么?!”杨元昱到底不是久在宦海沉浮的官油子,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则消息犹如惊雷炸响,他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来反问道:“殿下的玩笑是不是开得有些过分了?”

  “瞧把我们国舅爷急成什么样了,难不成是在路上说了什么唯恐隔墙有耳的话?还是怕某面圣时一不小心,将良园那几日的事儿说漏嘴了?”王恂微微摇首,啧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见杨元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王恂心中明了对方已被自己逼到绝处,但他决定好心放对方一条生路,免得狗急跳墙,坏了大事:“我的话撂在这,还望国舅爷善自珍重,过去便罢了,往后切莫肖想些不该肖想的,不然——”

  杨元昱脑中乱作一团,已不能辨别是非真假,圣驾出巡一事非同小可,他必须马上回去核实,等不得与鹤庆侯当面话别了。

  “殿下这句忠告下官定会铭记在心,有朝一日必会原样奉还。”他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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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都是代王和准国舅爷的嘴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