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
“说来也是奇怪,他受得伤很重,但自愈的能力很强,这才给他把这条命拖到现在……老夫生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的自愈能力,甚是好奇,甚是好奇,除了鲛人,我还从来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声被打断,那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少年人的身子自愈的总会快一些,说不定是这孩子天赋异禀。”
“……是,是。这么说也没错。”
沈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听见两个人在说话,一个人的声音他很熟悉,是布兰,另外一个人大概是医生。
听到布兰的声音,沈珈就放松了下来,这说明他还在游戏里,并没有死。
看来他赌的方向是对的。
不过,他究竟是怎么避开黑龙那最后一击的?
按理说他是完全避不开的,但他现在却没有死,一定是有人在最后关头救了他,是……布兰?
布兰刚送走医生,注意到他的动静就第一时间来到他面前,眼里满是担忧:“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听他这么一问,沈珈就觉得眼皮格外地酸痛,他试着动一动胳膊,完全抬不起来,浑身也没有力气。
没想到他一睡就是三天,看来这一次他真的伤的不轻。
……也不可能不轻,黑塔的痛感分外真实,完全不打马虎。沈珈自玩游戏以来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算是身体力行到了该游戏的残酷,那种感觉完全就像是身体被打碎了又硬生生再拼起来。
但身上比起一开始那种恐怖的痛感已经好了不少了。
他对着布兰幅度很小地点点头,表示他已经好多了。
他想问自己晕倒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但胳膊根本抬不起来,没有办法比划。
布兰拧干水盆里的毛巾给沈珈擦脸,看出来他想问什么,边擦边道:“那天是大皇子殿下从黑龙的手中救了你一命。之后我便将你带了回来,好在大夫说你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吃药,一个月之内说不定就能痊愈。”
沈珈不由得愣了愣,居然是大皇子出的手?
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救了自己一命,看来反抗欺辱站到亚瑟面前,确实对任务有利。不过因为在斗兽场经历的那一遭,他真的无法对这位暴戾恣睢的大皇子有什么好感。
他朝好感值的面板上看过去,果然见属于亚瑟的好感值上升了一点点,从零变到了……六。
六。
“……”沈珈看着那个令人牙疼的数字,忍不住磨了一下后槽牙,内心咆哮:自己伤的这么重,被打的那么惨,亚瑟的好感值居然就往上蹿了这么一点点!!一点点!!简直吝啬地令人发指!!
沈珈的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颇为诡异。布兰以为他身体难受,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哪里疼?”
沈珈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心想来日方长,他不急,总会涨上去的,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布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珈珈,那天大皇子殿下为什么会让你同黑龙战斗?”
沈珈垂了下眼,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苍白的,嘴唇也全无血色。他费力地张了下嘴做唇形。
但布兰看了他一眼,又改了口:“算了,你现在休息要紧,问太多劳神劳力。等你好了我在问吧。”
亚瑟此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晴一时雨一时,恶劣嚣张至极,确实是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推断,也许是珈珈倒霉,那天就触到了他的眉头。
沈珈闻言便闭上嘴,刚好他也不是很想说太多。
布兰叹了口气,摸了摸沈珈的脑袋:“既然这一次有惊无险,那么珈珈就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先安心静养吧。下一次可要多注意些了,你这具身体……可不能有什么破坏。”
他说完就出去了,沈珈抬起眼睛看向他的背影。最后那句话布兰说的很轻,就像一句呓语,但沈珈还是听见了。
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很奇怪……
不能被“破坏”,听起来像是在说某种器物似的……
沈珈皱了皱眉,应该只是无心的吧。
*
沈珈在床上躺了有三天才能勉强下地行走,还得撑着拐杖,他晒了一下太阳,卧床太久带来的那种湿气才从他的骨头里消散。
布兰身为骑士长每天必然是很忙的,不能抽出太多的时间来看他,他有时候会过来给沈珈做顿饭,跟他说点外面好玩儿的事。沈珈就乖乖听着。
目前来说,布兰是好感值刷起来最容易的一个人,数值也遥遥领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两人老乡的设定,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他们的故乡究竟是哪里,但也不妨碍他做任务。
现在来看,布兰应该不反感乖巧懂事的那一类人设。刚好这一类做起来没有压力。
沈珈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厨房,布兰正站在门口,他垂眼望着手里的琉璃杯,纤长的身影投在地面上,一向温和的眉目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沈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翻身从靠椅上下来,朝布兰走过去,手里的拐杖发出声音。
布兰抬起眼看向沈珈,眼里的情绪消失的仿佛风一般迅速,错觉一般。
他将手中的琉璃杯递给沈珈:“这是恢复体力的药水。”
琉璃杯中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绿,沈珈之前喝得好像就是这个药水,于是沈珈没有什么抗拒,轻车熟路地接过药水喝掉了。
他一口气把药水喝干,抹了抹嘴,抬手把琉璃杯递还。
布兰接过琉璃杯,没有和他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就离开了,背影甚至显出了一丝仓促,逃避什么似的。
……这是怎么了?
沈珈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又不方便问,只好先压在心里。
接下来的几日沈珈都乖乖做着复健,渐渐开始可以离开拐杖走路了。
布兰为防止他无聊,送了他一小袋花籽,让他自己在屋子里养。沈珈便准备了一个陶罐和一个花架,就放在院子前。
沈珈兴致勃勃地开始养花,他发现自己与植物似乎有特殊的联系,或许是因为魔法是水系的缘故,植物在他手里都生长的格外快,而且似乎可以随着他的心意改变。
他之前可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特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张开手心,那颗小小的花籽就在他的手心里钻出细细的茎,慢慢蜿蜒着长高、变粗,舒展出嫩绿的叶子,冒出鲜黄色的花蕊。
现在他只能控制一朵花的生长,花也不大,但他觉得自己以后一定可以同时控制许多花的生长。
虽然这种技能在摧枯拉朽、削铁如泥的一众魔法中看上去相当鸡肋,但沈珈总觉得只要用好就一定会是好技能。
他给花朵浇水,水瓢里的水印出他的模样,他的脸除了额头的那一块疤,眼睑下到下颌又多了一条伤痕,看起来颇为凄惨,总之就是……更丑了。
布兰倒是安慰他不管怎么样都好看,沈珈不信他说的话,但实际上他并不怎么在意,脸上有疤才是男子汉的勋章,至少他觉得这样看上去比之前凶狠了不少,应该能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
来找他麻烦的人确实少了不少,不过,某天沈珈在院子里种花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大皇子亚瑟。
沈珈本来想着自己养伤就要养好几个月,等他好了自己的位置估计就被别人替代了,毕竟长江后浪拍前浪,怎么可能专门留一个位置放着给他。
估计他得回国师院继续当他的圣子替补,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见过国师温尔莱,对于怎么攻略他也毫无头绪,刚好回去摸一下对方的底。
但他没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国师院,亚瑟就带着一群仆从,大摇大摆地上门来找他了。
逼仄的院子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草,花架上缠着蔷薇,风中飘着草木的清香,这些有着顽强野性的花和这座破旧的屋子倒是相得益彰,亚瑟弯腰欣赏了一下那些花,又转过头去看这座屋子的主人。
瘦弱的少年低着头站在一边,他可能没想到今天会有人来,还穿着十分随意的便装,上面是一件洗到发黄的背心,裤脚一边高一边低,鞋上还有泥巴。他搓了一下手指,显得有点无所适从。
亚瑟向来是喜好好颜色的,不管是什么他都要按照最高的审美标准来选,这座屋子和这个邋遢的少年都绝对不在他的审美范畴之内。
他的目光落在沈珈脸上的疤和这一身随便至极的装束,自然而然流露出嫌弃的神色:“给你十分钟,换一件衣服去。”
沈珈便去换衣服,等他换好衣服出来,亚瑟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珈:“你修养得不错,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是让人意外,我本来以为你至少还得用一段时间的拐杖。”
沈珈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如同有着裂纹的瓷器一般触目惊心,那双眼睛却干净而澄澈,仿佛绿叶间落下的琥珀。
就是这双眼睛……
多像一块惑人心神的宝石。
亚瑟眯了一下眼,若是说那天他就是被这双眼睛蛊惑了,才选择救下这个少年,别人一定会觉得他疯了。他也觉得那一瞬自己像是魔怔了,不过这也挑起了他的兴趣,现在他更想看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哑巴究竟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他救下他。
亚瑟收回目光,表明来意:“上次斗兽场,我看出你的资质不错,想来若是好好培养,将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成为我的臂膀,对于好苗子,我从不吝啬。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安排我身边的高手指导你。”
他在沈珈狭窄拥挤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毫不介意表现自己的大方:“我会给你更好的住所,更优渥的条件,比这里更大更舒适,我想你也一定在这里住厌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红色的眼珠却如如鹰隼一般盯住沈珈:“当然,你有权利选择拒绝。”
话虽如此,但沈珈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利。
亚瑟虽然态度看上去相当良好,但绝对不是过来和他商量的。在他们看来,能在大皇子身边接受培养学习术法,绝对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如果他拒绝,那才是不识好歹,之后会遭遇什么也是完全难以预料的事情。
根据艾珈的记忆,现在威胁着亚瑟的,除了一直和他政见不一的国师,还有一支来路不明的叛军,叛军一路长驱直入,已经有了发展越来越壮大的趋势。
所以现在亚瑟非常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但接受了亚瑟的条件,他就相当于和亚瑟站在同一阵营了,不知道对于温尔莱那边的好感值有没有什么影响。
但目前为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他现在还是没有资格拒绝的。或许这会是亚瑟好感值上升的一个关键点。
片刻的沉默后,沈珈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亚瑟当即笑开:“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
随后他留了几个人在这里帮助沈珈收拾需要带走的衣物,自己便先离开了。
沈珈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不过他害怕布兰担心,在屋里的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花草也没有带走。毕竟去了新的地方,他也能种新的花草。
亚瑟确实十分大方,给他安排了一处精致小巧的宅子,连门帘都是垂珠制成的,整个都透出了“有钱”二字。
将东西搬进来时,那两个人仆从忍不住羡艳地小声道:“真好,他还真的攀上了大皇子殿下,现在有了两处靠山,真是人生圆满了。”
沈珈听得无语,很想叫他好好看看自己脸上身上的伤,不知道让他们跟黑龙打一架再一个小房子,他们会不会愿意。
于是接下来他都没有给这两个人好脸色,两人嘀咕着便讪讪地离开了,沈珈想他们无非是说自己攀上了大人物就有架子了云云,并不想去理会。
每天都有蒙着面的魔法师来教沈珈使用魔法,沈珈也确实在很用心地学,毕竟以后可能关乎着他的性命,当然还是仔细一点更好。
亚瑟时不时会过来督查,这时候沈珈要么在种花,要么在练习魔法。心情好了就抽空亲自指点一下沈珈,不过那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沈珈因此吃了不少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底牌,沈珈并没有将种花的事情说出去,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一个人悄悄地练,现在他已经可以同时控制数朵花,花朵也越来越大。
这些改变都让沈珈雀跃不已,因此更加努力。
这天亚瑟来的时候沈珈刚好控制住一朵红芍药盛开,结果没控制好方向,便眼睁睁地看着芍药落在了亚瑟头上。
一时间万籁俱寂,亚瑟身边的侍从盯着那朵鲜艳的芍药,目光中露出毫不掩饰地惊恐。
沈珈的呼吸也陡然打了个抖。他现在可绝对没有在亚瑟头上造次的胆子……
他匆忙间跑到亚瑟身边,却见他已经伸手将那朵火红的芍药取了下来,捏在指间细看。
凭良心说,这多芍药其实和亚瑟十分相衬,都火一般热烈而张扬,唯一不同的是,亚瑟更加喜怒难辨、也更加残忍恶劣。
沈珈努力稳住面上的表情,态度谦卑地比了一个道歉的收拾,然后安静地伸出手,想要把花要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瑟看向他。他每每半抬着眼皮、居高临下地朝人望过去的时候,那双红色的眸子就相当有压迫感,仿佛被他一把捏住了脊骨。
沈珈绷紧下颌,后背已经开始往外冒鸡皮疙瘩,在他训练的时候,这位大皇子冷不丁地一个术法将他掀翻以测试他的反应能力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因此他心里已经开始预防着,要是亚瑟一巴掌抽过来自己用什么姿势接才能受的伤少一点。
耳边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沈珈愣了一下,抬起眼睛,才发现是那朵芍药。
亚瑟居然把那朵花别在了他的头发上。
或许又是心血来潮,亚瑟心血来潮去做的事有很多,沈珈想到这里,并没有动。
亚瑟垂下眼端详了一会儿,那朵灿烂的芍药落在少年的耳畔,将他原本就白的皮肤衬得更加苍白,那道伤疤突兀地横在他的脸上,像一个劣质粘合的纸人。
他皱了一下眉,又扯出芍药扔在了地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挑剔:“真丑。”
“……”沈珈嘴角无语地一抽,丑到你真是对不起了。
亚瑟今天可能是心情比较好,还有心情问他:“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莳花弄草?”
沈珈用手语比划道:“因为平时没有其他事情做。”
这个院子里边边角角都已经长满了花,看上去生机勃勃,亚瑟觉得这种消遣也无可厚非,甚至比起吃喝-嫖-赌算得上小清新了。这里的空气闻起来都要格外干净些,常来这里转一转也不错。
他于是点了点头,说起了正题:“明日是父王的生日,届时会在圣殿举办生日宴,你随我一同去。练了这么久,总要给我看看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