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生活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慌忙。
有没有过年,有没有到下学期都不再重要,老师和同学难得一致地共同进入了高压模式。
往年高三的寒假极短,今年听说是为了减负,特意多让出来十天。
这也就意味着,一月的前二十天,她们的睡眠时间又将无限缩短。
当然姜涞是个例外。
跨年之后的第二天,她就从别墅里搬出来了。
几乎彻夜未眠的她,早听到元今羽在天不亮时就离开的声音。
没有人擅长离别,所以她也不曾再打开门多看一眼女人。
而是静待楼下的车远去,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的东西一向不多,从小城来时,就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双肩包,住了几个月,还是如此。
房间很快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状态,她想起小时候听人说,人少的家里,房子不能太大,否则没有人气儿。
那时候她不懂其中的意味,只觉得可笑,房子哪有人会嫌大,再孤独,也要好过她寄人篱下的那个小房间。
直到她走进别墅,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家和房子的区别。
分给她的房间如此,元今羽的房间也是同样。
所有的陈设都崭新且昂贵,却没有一点被人情所包裹的暖意。
张阿姨这天也没有来上班,她如每一个上学的早晨那样走出别墅,离开了这场几个月的幻梦。
这些年赚到不少钱的姜霞,不仅爽快地还清了姜赋这几个月来所有的钱,还想过要帮她转学。
最后考虑到还有几个月她就要回小城高考,索性也没再折腾,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
就这样,姜涞上学的时间整整少了近一个小时。
但已经形成的生物钟,并不那么容易改变,在这二十天中,这一个小时就好像是她悄悄偷出来的。
它们加在一起,让她自分别开始,对元今羽的思念有了一个笼统的数字。
不满一天。
当然,这仅仅是一天中,最完整也是最奢侈的二十四分之一,剩下的想念都挤进了每一天寻常的生活中。
期末考试前一周,有天晚上,不和她一起住的姜霞送来了几包泡面,嘱咐她下了晚自习回来煮一包。
那天她还真有点饿,接了一小锅水,拆了泡面的外包装。
眼泪没有打招呼,是在习惯性隔着包装袋掰开面饼时落下的。
她也是这时才真正理解了想念。
原来当抽出空来特别去回忆某人时,会很像正处在周末,并不会是思念的顶峰。
而在不经意的某一刻想到时,更像周五下午,情绪比真正过周末时更强烈。
每天的那一个小时,到最后,多半会被其他的琐事填占,不像煮泡面的这三分钟,她可以如此用心地去回想元今羽。
期末考试结束时是某天中午,从那天下午开始,可以算是正式进入寒假。
姚樱和等在校门口的亲戚一起去买年货了,姜涞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打了一辆车,去了可以滑冰的一个公园。
并非周末,公园位置也有些偏僻,里面的游客不多,她跟着地图绕了一会儿,才找到那片湖。
湖边不远处有一个买糖葫芦的小摊,她看了眼钱包,找出仅剩的几枚硬币,“阿姨,拿两根。”
湖边的长椅上,多是一些年纪大一点的大妈大爷,她走到一人旁边坐下,递过去一根。
“都跟一路了,你不饿吗?”
全身裹在黑色中的女人抬起墨镜,“你怎么发现我的?”
元今羽接过糖葫芦,忍不住拿手机出来拍了张照。
“你在小时候真没吃过?”姜涞没回答,反倒是有些震惊。
元今羽一个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就算是被保护得再好,也该吃过糖葫芦才对。
“没有,我连长城都没去过。”
她摇摇头,咬下一口,细细感受甜酸冲击在味蕾上。
姜涞:“......”忽的,她又想起别墅放在客厅里的那张“全家福”。
“那都是合成的,在长攀的会客厅还有一张,为了应付外国友人。你觉得我们四个人,可能一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早想到她会提什么,元今羽咽下山楂和糖衣,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也是,毕竟长城那么高,这家人如果真的在上面发起疯来,恐怕真有可能出什么事。
“寒假有什么安排?”
出于各方面原因,元今羽很少会去主动尝试新的食物。
小时候是元希嫌弃路边的食品不卫生,不肯给她买,后来她长大赚到钱了,反而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有潜在的厌食症,直到因姜涞尝试了几次,才发现世间的好吃的还真是不少,说完又咽下了一颗。
“没安排,我妈过年可能不在北城,她不想让我回小城去过。”
言外之意,自然是独自一人在出租屋里。
“你呢?”
“有一个国外的演出,正好不用在别墅了。”
元今羽又咽下一颗,正想问她哪天有空,一低头,一只小狗眼巴巴地望着她们。
“啊!”她猛地一叫,紧紧地缠在姜涞身上。
“别怕,它很小的,不会伤到你。你看,它也喜欢美女的糖葫芦。”
姜涞把她揽进怀中,一下一下轻抚过她发颤的肩膀。
许久,元今羽总算平静下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怕那么小的一只狗?”
尽管是她很怕狗,也得承认,那只狗真的很小,换做寻常的女孩,说不定都会蹲下来逗弄一会儿,哪会像她这样,又丢了糖葫芦,又被吓得浑身发冷。
“这有什么奇怪?人会喜欢或者害怕任何东西,为什么要被规定喜好?”
姜涞多少也能猜到,她一定是因为幼时受了刺激才会这样,却也不追问原因。
她不是为了宽慰元今羽,而是不想让她一直生活在那些条条框框之间,必须被迫有规范的喜好。
哪怕仅有这么一个午后,也应当追寻一刻自我。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元今羽笑道。
哪怕是她妈,也总是对她怕狗这件事不屑一顾,从没有告诉她,对任何事物都可以畏惧。
“你带钱了吗?我的钱用完了。”
姜涞不想她再回想黑暗,打算再帮她买根糖葫芦。
“没有,但有卡。”
元今羽说着就要往外掏,姜涞连忙拦道:“你疯了?”
卖糖葫芦的阿姨看着连百元都不好找得开,她这么过去,不得被当成疯子。
“那算了,我们就吃这一根。”
元今羽抬抬嘴角,抢过她手中的东西,反正隔着墨镜,也可以当成看不到姜涞生气的预告。
“我是为了追你,连午饭都没吃。”
身旁毕竟还有来往的路人,姜涞不想和她计较计较,佯装生气准备起身去湖边走走,又被一把拉回了座椅。
“我有个请求,想让姜老师帮帮忙。”
冻了很久的耳边忽的沾染了热气,令姜涞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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