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书悦停下车子,侧头看去。

  夏阳的睡脸很恬静,像个安然无虑的孩子,柔柔软软的眉眼,面上含着点笑,一丝阴影也不见。

  你在做美梦吗?

  你的梦里会有我吗?

  庄书悦再三犹豫了会,还是伸出手指,轻触上夏阳隐于夕阳下的半张脸上。

  好软。

  有什么感情,如细密的海浪一般,一层一层地泛上来,充填在庄书悦的胸口,那些被他强烈压抑的感情,随着手指的触摸而变得越加鲜明起来。

  三个月的朝夕与共,给了庄书悦很多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他甚至觉得,自己心上的那层茧,那层他花了很多时间才终于结起来的茧,也因为这三个月的相处而暴露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邀请我一起来看流星?

  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庄书悦期待着。

  可他期待的同时又忍不住去猜忌。

  庄书悦很清楚自己的个性,他其实并不如他人所描述的那样,是个一尘不染的谦谦君子。

  比起君子,庄书悦觉得自己更加偏向于功利主义者。

  他精于算计,他所选择的每一条路,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结果,他会事先想好自己每个行动的利弊优劣,去量化由此所产生的各种结果,然后从中择出最利于自己的哪一条。

  对于感情,他亦如是。

  所以他会猜忌。

  所以他不敢表露。

  好感与无恶感看着只是一线之隔,实则相差万里。

  他害怕到最后自己所有的感受都只是假象,是眼前人所给了他幻觉。然后在他就要把这些幻觉当作真实的时候,对方又如同以往一般,懒洋洋的,坏笑着将一切打破。

  我逗你玩的呀,傻瓜。

  这样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到了吗?”面颊上的轻微触感令夏阳慢慢清醒了过来。

  眼睫缓缓打开,夏阳侧过脸,光和影在他眉眼间微妙地变换了角度。

  庄书悦不着痕迹的移开手指向下,解开夏阳身上的安全带。

  “到了,还有一段山路要走,你可以吗?。”

  夏阳挑了挑眉,出口的音调有些低哑,明显是刚睡醒的口气,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要是说不可以你打算背着我走吗?”

  庄书悦笑了下,边打开车门下车,边道:“这有点困难。”

  “那太可惜了。”

  夏阳伸了个懒腰,也跟着下了车。

  庄书悦从后备箱中拿出露营要用的行李背在身上。

  “虽然不能背你,但背行李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然怎么说你是我最欣赏的后辈呢?”

  庄书悦背着大部分的负重熟练地走在凹凸不平的山径小道上,踏出的步履十分稳健,并时不时地回头照看一眼只背了包食物的夏阳。

  两人沿着陡峭的山石小径一直往上走,在山下往上看的时候并不觉得这山有多高,待到往上攀爬时,才发现这山并不矮,而且每个台阶之间的坡度也相当的陡峭。

  台阶两侧,成片的草木迎风疯长,丛丛簇簇参差不齐,偶有零星的花朵漫不经心地从草木中探头脑袋,衔着几点明丽的薄红,注目非常。

  越往上走,周围的景致便越热闹,许是鲜少有人打扰的缘故,再加上雨过不久,潮湿的草木气息溶解在空气里,宛如天然的兴奋剂一般,叫人闻之精神一振。

  夏阳走在庄书悦的身后,环顾左右,道:“你确定这地方能看到流星?”

  “还没到地方,再往前走,到山顶上就没这么多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