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漂亮房东>第21章 二十一 . 追溯

  宋景桉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这种过度的分寸感就像是横亘在他与别人之间的一道无形墙体,他怕麻烦别人,但又能敏锐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长时间相处下去累的那个人是他。

  而社恐和结巴无疑是帮了他,让他不再烦恼社交和人际关系,会舒服很多。

  宋景桉一直有个疑惑,从他有记忆开始,好像一直心思比别人敏感,但那时并没有社恐行为,人际交往也都正常。他觉得自己开始结巴不爱说话,社交能力出现问题应该是那件事引发的,但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提起已是不痛不痒。

  但如果遇到相同的事情和人,还是会让他忍不住一阵反胃恶心。

  宋景桉自小就漂亮,白白净净,双眼像黑葡萄,忽闪着的时候特别招人疼,宋妈妈总说他三岁之前更可爱,又白又圆,只会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见每个人都会热情的笑。

  宋景桉总说自己怎么可能记得三岁之前的事,宋妈妈便会给他一记爆栗,故作委屈的嫌弃儿子变得不可爱了。

  宋景桉高中学的是文科,那会儿他有个关系很铁的哥们儿,铁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众所周知的男高中生一些令人费解的友谊,好比女生一定要手牵手去卫生间,男生虽然不牵手但会勾肩搭背甚至更亲昵,而且有些行为也会令人很是不解。

  铁哥们儿叫余尚,用宋景苏的话来讲就是:我哥跟余尚好的穿同一条开裆裤!

  一起骑自行车上学放学,今天去你家写作业,明天去我家蹭饭,留宿是常有的事,出去玩永远都是结伴而行。

  余尚聒噪爱热闹,宋景桉话少爱安静,他俩坐前后桌,宋景桉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对余尚是个例外。

  余尚能收到宋景桉温柔以外的东西,比如毒舌、怼人、爆粗口......或者生气和大笑。

  读书时候的友情是真挚的,也是令人怀念的,那些时光就像是昨日发生的片段,但其实转眼就过了经年,昨日难现。

  他们曾在没带伞的雨天一起狂奔回家,假期时通宵打游戏,同吃超大一份拌面,炎炎夏日里去游泳,晒成焦糖色跑回家喝汽水......

  有一年的寒假,余尚重感冒,恰巧他父母回老家去串亲,无人照顾他,宋妈妈便煲了汤做了不少好吃的,让宋景桉带着去照顾余尚。

  余尚凌晨还得再喝一次药,于是宋景桉裹着被子靠着暖气在地毯上玩游戏,后来他困得不行,想着缩在沙发里浅眯一会儿,结果就睡着了。

  宋景桉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下了床,走近他,紧接着脸颊上就印上了一个滚烫的东西。

  炙热的呼吸,柔软的触觉,只是轻轻的贴了他一下,蜻蜓点水般的离开了。

  宋景桉在那时睁开了眼,正巧和余尚四目相对,即便灯光昏暗,他也捕捉到了那人眼中突然被人发现的窘迫和羞赧。

  宋景桉瞪着余尚,他在雪夜狂奔回家,用热水洗去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和心有余悸。

  没人说得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在一夕之间变的有些别扭,余尚依旧像从前一样疯玩大笑,他丝毫不提那晚发生的事,宋景桉原本就喜怒不形于色,他更不会主动提起。

  宋景桉在后来搜索过关于同性之间产生感情的问题,那段时间的宋景桉总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很奇怪,哪里都不对劲。

  就在宋景桉鼓足勇气,准备找余尚好好谈一次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余尚和一个朋友课间传的纸条。

  余尚有很多朋友,年级甚至整个学校都有他认识的人,他唯独和宋景桉最要好,而宋景桉只有余尚这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同学:什么感觉啊到底?他有没有什么表示?你俩到底进展到哪一步?

  余尚:滚滚滚,别说P话

  同学:你看,当初这主意是你想的,你就想试试你那后桌的性取向

  余尚:我这不是看了电影好奇嘛,结果没试出来,他也没啥表示,跟木头一样

  同学:那你要不再加点量?硬来一下试试,我们几个可都等着看好戏呢

  宋景桉记得自己当时是大脑当机的状态,他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他的感官只能感知到手里的纸条,中性笔写出来的黑色字,潦草却清晰的印在他眼睛里。

  因为对同性的好奇心而引发的一场恶作剧,这场闹剧中只有自己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他们在背后议论着他,将他视为并不成功的实验品,甚至想着继续研究剖析。

  那些时有时无的笑,那些议论声此起彼伏,而宋景桉到此时此刻才看到。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余尚是他唯一要好的朋友,在这件事之后,宋景桉开始独来独往,彻彻底底变成了班级里的“冰块”。

  他不在意余尚身边那些朋友的目光和议论,他唯独恶心余尚每每看过来时无辜又带笑的眼睛。

  这并非是恶作剧严重与否的问题,而是少年时期建立的友情最后因为不道德的恶搞和好奇而彻底崩塌。

  后来,拍毕业照的那个午后,余尚把宋景桉堵在学校后花园,他依旧像从前一样熟络,上前来准备勾肩搭背,似乎忘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宋景桉漠然的避开,余尚却伸手过来抓他的手腕:“暑假一起去旅行吧,景桉。”

  “我和家人去旅行,下午出发。”

  宋景桉眉头拧着,他拨开余尚的手,心中隐隐的反感升起,他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其实当初那件事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恶搞你,对不起啊......景桉,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景桉,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试试。”

  当余尚终于断断续续说完了这些话,宋景桉面色未变,他目光依旧是冰凉的,并不友好,

  “我,不喜欢同性。从以前到现在。”

  “可是你当初对我的所有示好都有回应,那天晚上你......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宋景桉眼神里布满了匪夷所思,他非常不解为什么回应好友的示好都能演变成他也喜欢对方的理由,难道是自己的问题?

  于是宋景桉忍着浑身的不适,一字一句的说:“自始至终都是你的自我幻想,我对你事事有回音,那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发烧的那天晚上我拒绝的还不够明显吗?你不能因为你的性取向,从而定义我的性取向。”

  宋景桉自始至终在意的,其实都是这份友谊和最终的那场无下限恶意,但他真的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友情在对方眼里就已经变质了。

  “宋景桉!”

  余尚再抬头时,发现宋景桉早已加快步伐离开了花园。

  宋景桉在卫生间里干呕,他恶心反胃,用水不停的搓洗着刚刚被抓过的手腕,他讨厌对方的碰触,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厌恶和生理性不适会这么严重。

  原本宋景桉的结巴并不算严重,后来在大学被社团的男生正大光明的追求和严重骚扰了几次后,他的结巴和社交障碍就越来越严重了。

  宋景桉习惯独来独往,不再融入不舒服的圈子,不再敏锐的感知周遭人的情绪转变,他觉得这是他最舒服的状态,便由心了。

  宋景桉极度厌恶那些自以为是的同性,他们以为他是同类,以为他面冷只是装出来的,所以纠缠不休,所以言语大胆没有边界感。

  不管是曾经要好的余尚,还是后来社团的学长,抑或是现在的应非,他们都是同一类人,没有丝毫的边界感,闷着头自行其是,在被拒绝后会因为没有面子而暴跳如雷,言语中伤以及造谣。

  但其实,最无辜的人一直都是宋景桉,他在这几件事中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非常普通常见的社交关系。

  可是在对方的眼里,他似乎做什么都是在欲拒还迎,宋景桉会反思自己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有问题,是不是给了他们什么不明暗示,所以才总是会遇见同样的人。所以他干脆一刀切断这种后顾之忧,拒绝所有的社交往来。

  后来,宋景桉变成了音乐剧表演者,他演绎着各式各样的角色,在主角的故事里体验不同人生,站在舞台上是他的乐趣和喜爱,也是他最放松自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