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对让盛予珩亲手缝纫出一件旗袍的这件事,其实并不算是突发奇想。原本在明怜去世之前,云素曾经就亲自去医院看过她。
当时的明怜已经把自己手里的那件旗袍缝制的差不多了,有些虚弱地就靠在床头看着云素交代道:“我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走了,在这么多人之中,我最担心的还是昭月。”
“尹华那一众人对我的遗产虎视眈眈很久了…我怕他们以后会对昭月下手,所以遗嘱上只转移了一半给他。另外一半留给尹华,也就算是对他这么多年感情的清算了。”
“这件旗袍…”明怜叹了口气地就拿给了云素细细观察道:“资产鉴定部门说不能列入可继承的遗产范畴,只能算作是我的遗物。我会托人放回我的房间,等到昭月结婚的时候让他拿出来。”
明怜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像是母亲对这个世界的一次无助挣扎。
“我不知道十几年之后这件旗袍会落入何人之手,但我希望如果你在的话,能找机会帮我好好保管着。顺便替我把关把关未来的儿媳妇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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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云素姐。”明怜哀求道:“等我走了之后,昭月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无依无靠了。所以请你之后一定要确认好,昭月的结婚对象是可靠之人。”
云素把这段和明怜最后的对话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等到记忆再次被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年之后了。
所以当时在听到盛予珩要主动证明自己的时候,云素当时心里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庆幸。
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有在把明昭月放在心上来看重了,她想。
之后盛予珩的行动也确确实实地是验证了云素心里一开始的想法。古法手工旗袍的缝纫的难度不低,在没有扎扎实实地把一切系统的基本功都给学明白之前,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来缝纫的很困难的事情。
依照盛予珩的想法,他选择把这件旗袍的尺寸就依照普通178cm身高骨架偏大的女性身材来缝纫。
云素核对过盛予珩从明昭月公司里边拿到的身材数据,除去基本的身材曲线之外,其余的大部分地方基本一致。
而后就是最基本的裁剪布料和一次次的打样缝纫。
云素一开始只是以为盛予珩是三分钟热情,在意识到手工旗袍的缝纫难得以及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对针线活的排斥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对这件事感到厌烦。
直到她看到,盛予珩独自一人在缝纫室待到了凌晨三点,还在一边接着一边不厌其烦地询问着其他手艺老师关于细节上边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动作很不熟练的原因,原本养尊处优的盛家大少爷在左手手指上边都积累了不少细细的针线扣,还在笑着往自己的手指上缠绷带。
那天的云素失眠了一整晚,而后在大清早的日出之前就赶到了明怜的墓前,笑着给她送上了一束刚盛开还娇艳欲滴挂着露水的百合花。
“明怜。”云素心中有些感慨,“你以后不需要再担心了。”
“昭月已经遇到可以把他守护得很好的人了。”
.
方特助最近只觉得自己的老板好像有些奇怪。办公桌上偶尔出现的布料跟线头,还有左手上边缠上的绷带好像都在昭示着他最近在做一些跟以往有些不同的事情。
就在刚才,老板还在手机上边发消息说让他去给自己拿一双皮质手套来。
对于特助而言,手套是在伺候老板的时候必不可少的东西,但方特助现在身边还没有全新的手套,只能自己大老远跑去仓库给盛予珩翻出一双新的来。
这来来回回一趟下来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等到方特助回到盛予珩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公司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方特助刚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准备进去,就听到了坐在外边的小助理好心提醒道:“刚刚有人进盛总办公室了哦,要不方哥你再等一下吧。”
他这边微微楞神说了一声好,正准备转身离开,结果下一秒就感觉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只见明昭月站在办公室门口,皱着眉看向方特助手里边正拿着的手套,“有事?”
方特助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自己老板熟悉的声音从办公室里边传了出来,有些心虚。
“那是我拜托方特助带来的手套,你让他进来吧。”
借此机会,方特助刚准备走进去。结果就听到明昭月极其不耐烦地对着盛予珩道:“哈?手套?盛予珩你不要命了是吧?受伤了不给我好好包扎而是选择用手套闷着,你不要命了是吧?”
根据方特助以往的经验推测,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着手套赶紧跑。但鉴于老板现在听起来有些窝囊的声音,他选择好心劝和道:“明少爷,盛总他可能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注意到,等他忙完了就会去处理伤口了。”
大概是因为当着方特助的面子,明昭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揉着自己的脑袋很轻地就啧了一声,而后对着方特助道。
“手套你拿回去吧,不管是放回原处也好还是丢了也罢,总之不要让这东西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然后…”明昭月有些不太自然地就垂下了自己的视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麻烦您帮我拿个医药箱过来。”
盛予珩被明昭月强行怼到沙发上边包扎伤口的时候,眼底还藏着些笑意。
“都是小伤,没必要弄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他指了指方特助送完医药箱之后就离开的背影道:“刚刚都没关门,让外面那些秘书听到了,明天整个公司都要知道我当初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明昭月瞪了他一眼,刻意地就加重了自己手里给盛予珩边上药的力度。
“那是你的人,自己没管好自己受罪都是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明昭月深吸一口气便强调着补充道:“我才不是红颜呢。”
“好好好,你不是。”
盛予珩用自己空闲出来的那只手就抵住了下巴,在确认明昭月的脾气在短期之内不会爆发后便小心翼翼地反问道:“那就是蓝颜?”
“什么都不是。”
明昭月垂着眼睛就把棉签给丢到了垃圾桶里边,“除了让你缝制出一件旗袍之外,云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了。”盛予珩摇摇头,“这一个就已经够我受的了。”
明昭月嗯哼一声,“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个份上,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准备解除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协议,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协议最多就持续六个月。”
“我不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去大费周章。”
“你工作那么忙,旗袍就别缝了吧。”明昭月顺势就在盛予珩受伤的指尖用绷带帮了一个小蝴蝶结,“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云素,我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拿回我妈的东西。”
这话说完了之后,盛予珩那边安静了好久都没讲话。
而就在明昭月认为盛予珩是被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话给说服,此时是在思考可行性的时候,下一秒就听到了那人语气坚定道。
“不行。”
盛予珩抬头,目光认真地和明昭月对视。
因为两个人正好是坐在一块包扎的距离,正值盛予珩抬头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彼此之间的距离原来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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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月看到盛予珩的眼底稍微闪烁了一下,目光灼灼。
他下意识地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紧张情绪不知是从何泛起来的。
“缝制旗袍的工作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了,再给我半天时间,我保证明天上午之前就能全部完成。”盛予珩的语气有些无奈。
“你就当我是在跟自己较劲吧。”
.
在之后的时间里边,明昭月也就彻底赖上了盛予珩,待在办公室里边说什么都不肯走。
盛予珩劝说无果,只能默默地从办公室后面的卧室衣柜里边翻出来了那件半成品手工旗袍。
那是一件偏深红色的锻光真丝面料的旗袍,基本上已经有了大概的形制轮廓,只有部分细节和线条是需要再次完善修改的。
明昭月目不转睛地就盯着盛予珩的动作,有些震惊地就问道:“这些,全部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嗯哼。”盛予珩点头,而后从柜子里边掏出了一盒针线就开始细细地继续自己的制作了。
明昭月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手里边的动作,银色的针头在深红布料中不断地穿刺着,引着线条一点一点地就配合了起来。
从盘扣的缝合到腰线再到大腿处的开叉处理,一针一线被尽数地展示在了盛予珩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下。
这个时间,公司里边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对面原本灯火繁华的写字楼现在也熄灭了近半数的灯光,只是留下了市中心那几栋地标建筑,灯光被倒映在盛予珩的办公室玻璃上边。
办公室内安静一片,明昭月静静地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盛予珩的动作,只能听见布料之间的轻微的摩擦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看着盛予珩的动作,明昭月莫名地就陷入了回忆。
他想到在自己小的时候,因为很喜欢乐高模型就让尹华买了一大堆回家来拼。当时的尹华每次都会信誓旦旦地跟明昭月承诺。
“等爸爸下次有空了,一定陪你一块拼。”
可而后明昭月每一次兴致冲冲地抱着乐高跑去找尹华的时候,都会被借着“现在很忙,没空。”的这个借口给打发掉。
明昭月突然就想到了盛予珩之前和自己说的那句:“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他低头,看着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的盛予珩,然后嘴角在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时候,微乎其微地就弯了弯。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啊。
旗袍基本上被制作完成,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明昭月此时已经困的有些睁不开眼睛,靠在桌子边上小幅度地点着脑袋打盹。
看到这一幕的盛予珩下意识地就稍微放轻了下自己的动作,结果刚起身想要把旗袍叠好,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身后的人轻轻拉了一下。
明昭月的声音都掺着些迷糊,半睁着眼睛打哈欠道:“好了?”
“嗯。”盛予珩点点头,“缝好了,你看看?”
“这是我的尺寸吧?”
明昭月接过盛予珩手里边的布料就靠近自己稍微比划了一下,大小正正好好。
“你试试?”盛予珩抬眼,试探性地就问了一下。
“…不要。”明昭月有点不太自然地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而后把旗袍丢回了盛予珩的怀里,“我不相信你能缝出什么好东西来。”
见明昭月有些不情愿的反应,盛予珩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简单道:“那好吧。”
“那我拿走了,等天亮就拿去给云素…”
说着,他便佯装着要把手里的东西给装进袋子里边,而后用余光就看到了明昭月那只犹犹豫豫的手。
“…等会。”明昭月扯了下盛予珩手里边的袋子小声道:“其实,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轻咳一声就开口解释道:“既然是按照我的尺寸来做的,那我先试试帮你检测一下你的细节做的到不到位。要是做的太烂了,云素不愿意承认那不就白做了吗…”
盛予珩忍着笑意就嗯了一声。
“好啊,那你就拿去试试吧。”
明昭月一个人在卧室里边慢慢悠悠地磨蹭了十几分钟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推开门走出来。
大概是为了让衣服穿脱方便的缘故,明昭月把自己原本扎着的小辫散了下来。乌黑光亮的头发就这样随意地洒落在了肩颈线条处,和深红色的旗袍布料一块。
红,黑,白这三种反差极其大的色调同时出现了在了明昭月的一个人身上。
互相衬托,颜色的极致对比相得益彰。
漂亮的让人完全就移不开眼睛。
明昭月微微蹙眉,双眉挤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有些不太适应地就调整了一下旗袍开叉处的布料。
“好像…有点紧了。”
看着面前的人,盛予珩闭了闭眼。
旗袍下开衩处露出的那截露出来的肌肤还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边挥之不去。
白皙的好像有些过分了,明晃晃的,格外扎眼。
盛予珩的喉结莫名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发渴。
啧,怎么突然就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