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天空像罩上了一层雾灰色的幕布,把城市分为通宵达旦的灯火煌煌和居民楼的昏暗寂静。

  窗户正对着A市的标志性建筑,远远看去五彩绚烂很热闹。

  周锦书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僵了一会儿,炫光照出他眼底的震惊,但他没说话。

  身后的人陷在一片昏暗的阴影里,除了抱着他意外并没有别的动作。

  周锦书有点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兄弟要突然过来抱着他睡,还是这种......严丝合缝的姿势。

  他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幸好程庭和他足够熟悉,所以他也没有过于反感。

  但....还是觉得挺怪的。

  程庭不喜欢和人靠太近,他也是。

  难道就因为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所以他想试试他会不会恶心?

  周锦书百思不得其解,好像......好像没有这种必要吧?

  算了。

  抱就抱吧,都是兄弟。

  说不定程庭就爱抱着东西睡。

  想着想着,困倦再次袭来,周锦书身体逐渐放松,呼吸平稳,慢慢睡着了。

  程庭感受到他慢慢放软的身体,伸手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他比他高,身形也比他大,从后面看周锦书已经完全没入他怀中。

  这个姿势让他很有安全感,在黑夜中,他用脸蹭了一下周锦书软凉的脸,贴着他闭上眼睛。

  至少他不抗拒他,这就够了。

  .

  第二天。

  周锦书醒来,床上已经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被窝里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晕晕乎乎的起床去卫生间,卫生间的镜子照出他有点凌乱的头发,和上面翘着不听话的一缕。

  牙膏和牙刷杯子都已经摆好了,牙刷上甚至贴心的挤好了牙膏。

  啧,贤惠。

  周锦书心里脑补了一番程庭在这里默默挤牙膏的样子,笑得虎牙一闪。

  他用一只手拿起牙刷,乐滋滋的刷牙。

  他从小长得乖巧,程庭则长得一副不太好相处的薄情模样,很多人看他们俩在一起玩,都会下意识认为周锦书是照顾人容忍的更多的那个。

  事实上,他是个厨房杀手,而程庭很会做饭,做事也比他细致,照顾起人来比他靠谱多了。

  他咕噜咕噜几口吐了泡泡,打开门看见程庭在摆早餐。

  他看见他出来,偏头看向他:“过来吃早餐。”

  三明治加纯牛奶,吐司外皮被烤出焦黄的颜色,小麦特有的香味弥漫整个屋子。

  周锦书坐下来,“今天我可得回去了。”

  程庭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眉眼微弯,“好,等会我先送你回去。这几天你应该不去学校吧?”

  周锦书咬着三明治嗯了一声:“专业课暂时去不了,不过公共课还是要去的。”

  其实他的手也就是看起来严重,修养几天结痂了就好了。

  他有点意外程庭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他回家的事,他还以为他会非要压他在这里住到伤好呢。

  不得不说,昨天晚上,他睡得挺好的,一夜无梦。

  他以为后面有一个人贴他这么近,他会睡不好。

  没想到意外的还不错。

  程庭看他吃早餐,嗓音低哑带着笑意:“中午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生存能力极强,什么菜就算没做过,看一遍教程也能做得有模有样。

  周锦书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

  又来了又来了。

  又恢复成之前那个装模作样的抽风版本了。

  虽然是在演习,但……

  正常版本和抽风版本无缝切换也太牛了吧!

  “.....你不要去训练吗?中午你还过来给我做饭来不及了吧。”

  “来得及,我上午没训练。”程庭不在意道:“你下午不是有公共课吗?我也有,同一门课,我们一起去。”

  周锦书没再拒绝,几口吃完手上最后一点三明治:“那好。”

  坐上车以后,周锦书问了问他周末的安排:“你这周末有空吗?”

  说起来恋爱演习也好几天了,他们都还没有真正去约会过。

  毕竟约会才是情侣真正该做的事嘛。

  程庭嘴角扬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有空。你想去哪里?”

  周锦书想了想:“我觉得都可以,就去一些情侣常去的地方就行,比如说游乐园啊,电影院啊,还是先选比较经典的地方吧。”

  程庭很喜欢情侣这两个字,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愉快的点了点,“好,你想去当然要去。”

  周锦书下了车回去,在小区门口转身看见程庭的车还在原地。

  车窗开着,里面程庭冲着他笑,似乎要看着他上去。

  周锦书犹豫地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快点走。

  程庭挑了挑眉。

  保安室替大爷来值班的胖婶子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啧啧感叹:“现在的小年轻,啧啧啧。这黏腻劲儿,腻歪。”

  说八卦的时候当着人面,也是个实在人。

  周锦书耳力好,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脸,转身小跑上去了。

  呸呸呸。

  什么眼神。

  程庭在他后面笑出了声。

  ......

  那件打碎的展品【挂枝】是小有名气的雕塑艺术师闪耀的新作品。

  艺术这东西,圈子里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几乎都是英文名,好像这样就能显得比凡夫俗子高级一点儿。

  这个艺术家不太一样,直白而又自负的两个字,闪耀。

  周锦书坐在床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有点忐忑的。

  一般能有点成就的雕塑师脾气都不会太好,虽然展品已经卖出去了,但心血还是雕塑师本人的。

  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向展会要了闪耀的联系方式,准备亲自和他道歉。

  马上就要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道歉,还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风险,周锦书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些冷汗,紧张的。

  “喂?”那边是一个听起来很温柔的男声。

  周锦书鼓起勇气说明来意,磕磕巴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如果您想骂我的话,就骂我吧。”

  那边笑了起来,声音能酥掉人耳朵,“没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他如春风拂面般的声音很好的安抚了周锦书,柔和得像水一样,“对于我来说,碎了的挂枝比摆在那里展览的挂枝更有艺术性,你赋予了它新的意义。”

  周锦书呆了呆,有点感动,“谢谢你,你.....你真是个好人。”

  对面估计也没想到这还能收到一张好人卡,顿了顿说:“总之没关系的,不用放在心上。”

  挂电话的时候,周锦书想,他人真的挺好的。

  电话背景音如果不是在嘈杂的gay吧就更好了。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

  那边男生娇俏得像只鹦鹉,一直哥哥哥哥喊个不停,劝人多开几瓶酒,劲爆的音乐几乎能穿透人的耳膜。

  难顶。

  中午程庭果然如约买了菜来做饭了,他做菜很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吃饭的时候,周锦书说:“下午我和你去训练吧。”

  程庭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问:“怎么突然想跟我去训练?”

  “下午第二节是公共课,路上好热,我不想到时候再走过去。”

  “我可以来接你。”

  周锦书拒绝:“这样太麻烦了,没事,你训练你的,我在旁边坐着等就行。”

  训练场地旁边就是休息室,他在那里待着也不热。

  程庭笑了笑,“好。”

  下午周锦书跟着程庭进入体院训练场的时候,几个反曲弓队员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赵明章戳了戳旁边的人:“哎,我眼睛没问题吧?程哥还带人来训练场了?”

  休息室是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擦得锃光瓦亮,里面一般是教练或者俱乐部负责人坐里面,观察他们这些成员的水平,偶尔也会有家属来。

  但大学已经快一年了,队员多多少少都有女朋友或者别的什么亲戚来看过,程庭一次也没有。

  这次居然破天荒带人来了?

  几人很惊讶。

  “这......不会是程哥的心上人吧?”

  “我认得他,雕塑系的周锦书,之前还被人拦在路上表白来着。”

  “不至于吧?应该是朋友什么的?”

  周锦书此时被程庭拉在休息室里交代注意事项,丝毫没发现玻璃窗外这么多人在观察他们。

  射箭是个户外项目,为了防止阳光刺眼影响发挥,训练和比赛的时候都会戴有帽沿的遮阳帽。

  窗户没有装窗帘,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也有点睁不开眼睛,程庭给他找了顶白色的帽子盖在他头上,防止他被晒。

  他的帽子都是一个款式,一模一样的有十几顶。

  可以说很热爱这个叫angelo的意大利小众品牌。

  周锦书戴着帽子,坐姿是很乖巧的社恐标准坐姿,远远看去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清澈得像是很好骗的样子。

  太好看了,以至于赵明章又多看了两眼。

  他一边调弓,一边说:“也是,队长直不直我们还能不知道.......”

  话没说完,大庭广众之下,程庭拿着水壶给周锦书喂水,喂完了还丝毫不嫌弃的用手给他擦嘴。

  他笑得格外温柔,眼里像盛了星星,张扬倨傲以及看不起人等等欠揍的表情从来没在脸上存在过似的满面春风。

  周锦书有点嫌弃:“我又不是两只手都受伤了,我能自己喝水。”

  喂那么急,他又不是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