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几天, 周六的时候,肖嘉懿给周锦书发了消息:
【肖嘉懿:中午我就到了,就住在A大附近,这两天就麻烦你啦。】
周锦书回了个咖啡馆地址, 没再回别的。
页面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停在早上。
周锦书这几天总是失眠, 牛奶、泡脚什么都试过了,他甚至有点苦恼地想, 实在不行试试褪黑素算了。
听说对身体不太好。
苦恼到中午, 他准备出门,洗了个脸,犹豫两下还是拿起玄关处白色的帽子戴了。
他又不是想和程庭绝交, 这两天在路上遇到, 虽然还是有淡淡的尴尬, 没有从前自然,但还是打招呼的。
程庭看起来也是淡淡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他总躲着他生气了。
心里想七想八,他到车库准备开车。
然后发现自己的车不见了。
?
绕着车位找了一圈,才发现他的车被一辆SUV挡住了,应该是没车位了, SUV停在他车位上, 把他的小五菱挤在里面。
.....
周锦书要被气笑了。
Q.Q车的命不是命吗?
旁边也满了后边又被堵住, 他围着SUV看了看, 也没看到联系方式。
周锦书抚额无语,转身就走。
因为已经和肖嘉懿约好了时间,再不走要迟到了。
他没有迟到爽约的习惯, 不然他可能会在这里等着看看,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这么不要脸。
咖啡厅放着舒缓的音乐,声音不大,座位上没几个人,都在看书或者抱着电脑工作,很安静。
肖嘉懿穿着丝质的领结衬衣,微喇裤,挎着六位数的包,坐在座位上优雅的喝咖啡。
她今天的打扮很青春,比上次多了几分柔和,看得出花了点心思。
周锦书到了,眼神没在她身上多停留,点了杯咖啡。
这个咖啡店离学校不近,胜在人少,他打车过来的。
肖嘉懿看着他笑:“锦书,你好像迟到了,时间宝贵,要怎么赔我呀?”
周锦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慢吞吞回道:“没有,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分钟,是你到太早了。”
这话回的很直,一点也没给她面子。
肖嘉懿也不恼,撑着手身体前倾问:“这两天你准备带着我去哪儿玩?”
她暗示性地说:“去哪都可以噢。”
自从上次吃饭以来,她就很主动地对他释放好感信号,但周锦书一律接收不到。
她认为是因为她太委婉了,决定直接一点。
周锦书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垂着眼说:“我没打算带你玩。”
肖嘉懿收了点笑,往后靠,挑眉问:“那你是?”
“我是想和你说清楚。”周锦书说:“我和你没可能,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还没有和人面对面说过这么重的话,说完自己脸先红了。
周锦书说话的语调通常是慢慢的,不急不缓,在熟悉的人面前也一样,容易给人一种温吞好欺负的感觉。
尽管他说了这样类似拒绝的话,肖嘉懿也并没有觉得生气,笑了笑:“还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没可能?”
她很有自信,无论是对身材、家世、还是才华。
天空忽然乍响惊雷,很快乌云密布,看起来要下雨了,还是天气预报里没说的雨。
周锦书看了两眼乌云,继续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咖啡馆的门开了,急雨噼里啪啦砸进来。
有人收了伞进来,穿着黑色的工装裤,白衬衫,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滴,漂亮的桃花眼在咖啡馆内扫视了一圈,睫毛挂着雨滴。
周锦书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和他对视了。
他很惊讶,程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第一反应是想躲起来。
前脚刚和人说了周末有事不能去约会,后脚被抓到在咖啡馆和人喝咖啡说话这种事.....希望下次再也不要发生了。
程庭已经过来了,黑色的长伞炳拿在手里,像拿了一把剑。
周锦书干巴巴地笑:“你怎么在这儿啊。”
肖嘉懿礼貌微笑,看向程庭问:“这是?”
程庭没说话,周锦书介绍:“这是我朋友。”
“聚餐,所以过来了。”
程庭言简意赅。
周锦书盯着面前的咖啡,“聚餐,在这儿吗?”
“嗯,队里的人家里开的。”
“噢。”周锦书理解了。
程庭和他打了招呼,就坐在他们隔壁大桌,拿着单子点了六份卡布奇诺。
程庭长得太惹眼,肖嘉懿多看了几眼收回视线,继续刚刚的话题:
“锦书,你讨厌我吗?”
她的手伸过来碰上周锦书的手指,温热热的。
这个举动意味很明显,示好得光明正大。
程庭也看过来,眼眸幽深,薄唇抿着。
他的眼神并不是紧紧盯着这边,但周锦书就是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目光在他身上。
周锦书承认,在这一刻,他心里有种强烈的欲.望,想顺势对肖嘉懿逢场作戏一阵,干脆让程庭死了心。
但他只犹豫了两秒,就将手收回来,“不讨厌,也不喜欢,我只会和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发展关系,所以不好意思。”
就算他不喜欢肖嘉懿,拿别人做挡箭牌这种事,未免也太无耻了。
“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你还信这个?”肖嘉懿有点惊讶,“还是说你们艺术生都这么....浪漫?”
其实她是想说不切实际。
周锦书明白她的潜台词,“我不知道别人,我自己是这样的。”
肖嘉懿喝了一口咖啡,陶瓷杯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想,喜欢也不一定适合你,对于我们这种家庭来说,适合远比喜欢重要,不是吗?而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她也很有很强逆反心理和征服欲,周锦书越是拒绝她,她越来劲。
程庭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周锦书起身去了外间,站在落雨的屋檐下,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躲雨。
周锦书的余光看见他走了,才和肖嘉懿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肖嘉懿笑了笑:“漂亮、温和、细心、脾气好。”
都是赞美的词,不过不太符合传统对于男人的要求。
周锦书摇头:“不。在你眼里,我应该是没主见、耳根子软、听话好控制的人。”
肖嘉懿愣了,她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的说出她想找他联姻的真正目的。
她以为他没什么头脑,单纯到根本看不出这些。
周锦书继续说:“可我不是这样的人。家里是不允许我学美术,也不希望我学雕塑的,但我还是学了,并且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我知道你觉得我迟早还是会去公司工作,继承家业。”周锦书垂下脸,又抬起,看着肖嘉懿的眼睛,认认真真道:“但我不会,我是个倔强的人,认准了的事情不会回头。你不能控制我,我也不会被你左右,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妈的公司以后可能会交给易宁打理,当然也可能是别人,都看她的意愿,但不会是我。”
肖嘉懿结结实实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承认她确实看中了他呆呆愣愣没什么主见的花瓶模样,但现在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
他不是没主见,他只是懒得说。
一块油盐不进的铁板。
察觉到不合适以后,肖嘉懿的状态变了,不再装出一副稚嫩的模样,在聪明人面前,她懒得装。
她往椅子后面一靠,安安静静地喝完了面前的咖啡,“不过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周锦书看着她,湿漉漉的杏眼里闪过几缕疑惑。
肖嘉懿给自己补了个口红,拿着包站起来,风情万种地弯腰贴近周锦书的脸,手放在他肩上,勾唇轻声道:
“漂亮那一句。”
周锦书躲避地扭头,隔着玻璃,对上屋檐下程庭黑沉沉的眼。
........
肖嘉懿走了,没在这里和他多浪费时间。
周锦书也站起来,他看到外面来了一群人,是射箭队那群体育生,人高马大的打着伞挤挤攘攘地朝这边来。
他往外走,程庭往里来。
推门进来,那群人也发现了周锦书,和他打了招呼。
周锦书礼貌回应,和程庭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扯住了。
他扭头,程庭已经松开了手。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语气淡淡,很平常。
周锦书摇头:“你要在这里聚餐,一个人走了不太好,我自己回去就行。”
“来回很快。”
“不,不用。”周锦书坚持不要他送。
程庭妥协,把伞递给他:“那你拿着伞。”
周锦书没接,“你等会儿怎么办?”
其他几个人坐在咖啡厅角落里,看着程庭和周锦书,小声议论:
“怎么感觉程哥的表情不太对啊,小情侣这是吵架了?”
“不知道啊,也不像啊。”
“队长宝贝周锦书宝贝得不行,哪敢和他吵架啊,别是队长自己惹人生气了吧。”
“我就说王止志家这咖啡店都开了多少年了,队长忽然就说要来看看,原来是来追人了。”
.....
程庭直接拉过周锦书的手,把伞放他手里,“我开车,不会淋到的,给你叫了车,你打伞去。”
冰凉的伞柄和温热的手掌覆在周锦书的手心,手变得酥酥麻麻,他握住了伞,小声说:“好,那你小心不要淋到雨了。”
黑色的二十四股金属伞,很有重量感,撑开来很大,应该是体院统一发的,上面还有学院logo。
周锦书离开的时候,握着的伞柄上仿佛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上车以前,他转身往咖啡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程庭和他队里那群兄弟坐在一起,被围在中间,眼睛却看向他这里。
两个人的眼神隔着泼天雨幕撞在一起。
周锦书心底颤了颤,转身打开车门和师傅说:“走吧。”
....
连续失眠的第七天。
体院举行选拔的日子,会场拉起横幅,几个运动员在更衣室换衣服热身,赵明章戴护具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
“程哥,你那小朋友不来啊?”
程庭没有正面承认过两人的关系,也不否认,赵明章不知道叫什么,干脆一口一个小朋友。
怪异中透着奇妙的合适。
“嗯。”
程庭往上把T恤脱了,露出结实白皙的上半身,腹肌分明,肌肉线条纹理都很流畅漂亮。
这场选拔在体院也算一场期末考核,很多队员都有家属或者朋友来观看、加油,其余就是院里的教练老师。
因为关系到之后的比赛名额,有的家属很重视,甚至拉了横幅来鼓劲。
程庭那边一个人也没有。
旁边有人撞了赵明章一下,“别说了,走,准备去。”
这傻子,上次在咖啡厅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现在还问,这不是存心给队长添堵吗?
白痴。
赵明章抠抠脑袋,和他出去了。
更衣室人都走了,程庭戴护具的动作慢下来,棕色的透光窗映在他眼底,微微的怔愣。
*
周锦书心不在焉地和邓斯走在去雕塑教室的路上。
今天下午本来没课,但他不想太闲了,于是决定去雕塑教室修修细节。
闲下来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马上就到期末验收时间了,邓斯也破天荒要和他一起来教室干活。
“欸,你知不知道今天体院射箭队考核比赛啊?好像还挺重要的。”
周锦书闷闷道:“知道。”
邓斯不知道最近周锦书躲着程庭的事,好奇问:“我还奇怪呢,你怎么不去啊,今天早上我看见有人成群结队的去了,那场面,嚯,挺夸张。”
虽然里面应该大部分都是去看那位体院名人程庭的。
“我一定要去吗?”周锦书心里难受。
邓斯顿了顿:“你们不是朋友吗?”
周锦书停下脚步。
邓斯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莫名地扭头,见周锦书站在原地不动,呆呆的。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走过来有点茫然地问:“怎么了吗?怎么不走了?”
周锦书被他这句话震到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反复盘桓在他脑海里,近期的迷雾像被一双大手拨开。
朋友,朋友。
他们是朋友。
他怎么能把这个忽略了呢?
他在心里重复念了几遍这两个字,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他肯定地说:“对,我们是朋友!”
自从知道程庭可能对他有点意思,他畏手畏脚什么也不敢做了,躲着人不见。
可是凭什么?
除去他可能喜欢他这一点,他们还是朋友,是一起走过十几年的兄弟,为了这一点莫名其妙的、可能往别的地方歪了一点的喜欢,他就要摒弃这十几年的感情吗?
这不是他,也不是他们。
去他的爱情,去他的喜欢!
不管程庭抱着什么样的想法,给他做饭吃的是他,陪他画画的是他,一起看电影的是他,小时候一起收集点卡,限量版的卖完了还剩最后一张,程庭大方地把它让给他。
他们俩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把最后一张小卡片取下来。
程庭郑重其事地把圆卡放在他小手里,幼稚地说:“你收下这张卡,以后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了。”
小锦书很开心,不觉得一张卡买一辈子有什么问题,无比珍惜地把卡攥在手里,用力点头,奶声奶气:
“嗯!一辈子的好兄弟!”
夕阳下,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相视笑,圆圆的小脸上都是快乐。
十几年后,周锦书又找回了当初说一辈子的好兄弟那时的心情,站在原地笑开,最近一段时间那种憋闷感一扫而空,他扬起笑脸,拍了拍邓斯的肩:“谢了,兄弟,晚上见!”
“我要去看比赛了!”
在邓斯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中,他背着斜挎包从树荫下跑进阳光里,朝着体院的方向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