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没再推开他, 任由他环着。
他同样用力将面前这个人抱紧了,嗅着他颈间湿透的味道,听着他砰砰砰地心跳,微微闭了眼睛。
鲜活的周锦书让他的内心重新充盈、涨满, 一块块填补了因为后怕而空虚的黑洞。
刚刚周锦书满身是水倒在地上, 扶都扶不起,他脑子里最后那根弦崩断, 所有的思考都在这一刻停止, 心脏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几乎发疯一样为他做心脏复苏。
那十几秒就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周锦书知道他被吓到,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除了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次确实太危险了, 如果不是程庭突然冲下来,他可能真的死了。
他平时一副丧丧的模样, 还真没想过死的事情。
刚才还在岸边的众人聚集过来,都穿好了衣服,他们远远就看到两个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少年,也只是会心一笑, 并没有过来打扰。
落水的小女孩没有大事, 她哥哥也回来了, 哭得脸上挂满鼻涕泡,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又红又肿。
周锦书渐渐注意到了那边的视线,耳朵一红, 松开了程庭。
刚刚心情太激动,忽略了周围的场景, 现在回过神来,他又不好意思了。
程庭虽然还是一副臭脸,脸色比刚才已经是好了许多,至少没再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
两个小孩的妈妈还很年轻,拉着小女孩来周锦书面前道谢。
她也被吓到了,眼睛通红抹着眼泪,双腿一软就要朝周锦书跪下,吓得周锦书直往旁边躲。
“谢谢....谢谢您,真的谢谢。”年轻的女人流着泪,眼里都是感激,激动得话都说不太清,“如果不是您,我们家妞妞就没命了,我、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怎么活。”
周围的人眼神里也满是赞许,看得周锦书很不好意思。
他慌忙扶着人起来,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红着脸小声道:“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正好路过,是谁看见都会去救的。”
旁边的程庭冷哼一声。
女人推着小姑娘来周锦书面前让她道歉,小姑娘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仰着头看着周锦书,奶声奶气:
“谢谢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周锦书只是摸摸她的头,“没关系,下次别在水边玩了,太危险。”
女人要塞钱给他,厚厚的一沓,周锦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往程庭后边躲,哭笑不得地婉拒。
....
周围的人都离开了,女人终于也走了,临走前要了周锦书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千恩万谢。
程庭在旁边看着,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旁边的单车,“还不走?”
周锦书坐到他单车后座上,觉得身上湿湿的不太舒服,抬了抬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程庭语气淡淡:“我一个人提前回来了,没参加庆功宴。听我姐说刚和你说了话,所以回去放了东西就沿着这一路找你。”
周锦书拉住他腰间的衣服,唔了一声:“那也太巧了,幸好你来了。”
“怎么今天骑自行车?”
“天气好,路不远。”
程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你就非下去救她不可?不能等着人来?”
“当时那个情况,等人来就来不及了。”周锦书嘟嘟囔囔。
程庭呵了一声:“你自己的游泳技术怎么样,心里没数吗?万一你们俩都没上来呢?”
周锦书微微晃着腿,头疼怎么话题又绕到这上面了:
“我觉得也没那么差吧.....这个小姑娘要是有什么事,她妈妈得多伤心啊。”
“那你呢?她tm死了有事,你tm死了就没事?”
程庭用词很粗俗,带刺一样。
周锦书伸手偷偷在他腰间报复性地一扭,把程庭疼得龇牙咧嘴,刚想下车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教训一下,后面的人又搂住他的腰,可怜巴巴说:
“我死了也有事,我死了你会伤心。”
周无忧应该也会,不过以她的性格,可能伤心个几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继续工作了。
这句话顺着风飘到程庭耳边,还在暴躁的情绪立刻被一种塌陷一般的绵软代替,有一点涩,又有一点甜,奇异得像将他的心捏吧捏吧塞在一起,又展开,莫名其妙地舌根泛酸。
他蹬着单车的长腿一顿,面色正经,声音平缓:“你知道就好。”
“下次没把握不准下去救人。”
“不然.....”
周锦书等着他的后话,但程庭不然说完半天,又停了嘴。
“不然怎么样?”
“不能把你怎么样。”到了小区楼下,程庭把单车锁了,眼皮一掀,瞥着他:“不过你死了我可能也会死,你要时刻记住你身上背着两条命,你下次犯蠢的时候就会清醒一点。”
周锦书惊奇这个说法:“两条命?难道我死了你要殉葬啊?”
“嗯,你死了我也会被你气死。”
周锦书笑出声:“你怎么那么幼稚。”
程庭挑眉反问:“你很成熟?”
一路坐单车回来吹着风,身上的衣服都要干透了,周锦书把贴在身上的衣服扒了扒,像撕牛皮糖。
迎着热风,他心情很不错地回嘴:“对啊,我是个成熟男人了。”
夏天的傍晚,路灯还没开,绿化带里不知道什么虫子在鸣叫,吱吱呀呀地带着夏季特产的燥热。
昏暗的天,程庭站在单元楼门口,抬手将人抵在转角处,低着头问:“有多成熟?”
周锦书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脸一瞬间红透,支支吾吾:“就...很成熟。”
“那我尝尝。”
程庭一只手扶着他后脑勺,另一只手轻掐着人下颌线和脖颈的交界处,低头吻他。
这次的吻很温柔,像是炎炎夏日里桃子味的冰糕化在嘴里,或是空调的冷风吹进人的衣袖,也像是冬季银装素裹里初升的太阳,枝头绽放的第一朵迎春花。
唇上传来的触感很炽热,掌心的温度相贴,周锦书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眼尾和脸颊被温热的薰衣草香味笼罩。
他的心跳得极快。
好像无论亲了多少次,他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脏,为每一次不属于朋友之间的亲密而剧烈跳动,隐秘地刺激着他心底那个不可触碰的角落。
炎热的天气,只有太阳下山了,才会有许多人出来散步,活动。
就在他们拐角的后下方,一群阿姨拿出音响,排好队形,正准备来几场激烈的饭后运动。
路灯一盏盏次序亮起,往上是四溢的饭菜香,熏着腊肠的烟熏味儿,往下是咿咿呀呀的戏曲、富有节奏感的广场舞,繁星点点的烟火气里,两个少年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亲吻着,难舍难离。
此刻,没有哪个角落比这里更隐蔽,像一个难以入侵的小世界,周锦书眩晕地坠落在这场隐秘的黑暗中。
程庭的声音很哑,轻得像是要化在他唇上,看着周锦书冒烟似的冒着热气,语气带着涩气的戏谑:
“嗯,现在熟了。”
......
接下的几天过得格外快。
期末考试已经过完十几天,校园里空荡荡的。
周锦书也不怎么去雕塑教室了,从早到晚都呆在方熹家做展品。
方熹才结婚不久,迫不及待要完成这个任务,然后去旅游度蜜月。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着急就降低品质,反而更细致,只是泡在地下室的时间更长了。
程庭暑假比赛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但他也不回去,就留在这里等周锦书,准备和他一起回家。
两个人在公寓相处的时间更多,周锦书又迷上了一个新的闯关游戏,难度激发了他的好胜心,有时候大晚上还待在程庭家打游戏,switch手柄都差点被他掰下来。
程庭买的薯片和零食一大半进了他肚子。
.
做展品的最后一天,终于完工了。
方熹高兴得开了一瓶红酒庆祝,三个人在院子里露天烧烤,周锦书没喝酒,方熹喝得酩酊大醉,站都站不稳,还是张霖把她抱回去的。
程庭提前去肖之黎那里帮忙收拾行李,周锦书就自己打了个车回去。
手揣在口袋里,周锦书在小区底下慢悠悠地走。
程庭给他发消息:
【狗东西:等会我就回来了,打算什么时候买票回去?】
周锦书想了想。
【TS:明天或者后天吧,其实还没有很想回去。这时候不是放假高峰期,应该不用急着买票。】
【狗东西:回去以后一起去爬山吧?】
【TS:怎么又是爬山,那山都爬多少遍了。(猫猫叹气)】
【狗东西:山顶上新修了个度假酒店....】
....
周锦书脸微微红了,在内心把程庭这狗唾弃了一遍,义正言辞拒绝:
【TS :谁要去度假酒店了?】
刚发完,电梯叮的一声开了,他的脸还红着,嘴角弯弯,一抬头却看见周无忧站在门口,挎着包蹬着恨天高。
周锦书愣了愣,将手机关上:“妈,你怎么来了。”
周无忧微笑道:“前几天电话里你不是说快要回家了吗?我来接你。”
楼道的灯是后换的线路,要手动打开,周锦书开了灯,周无忧身后的男人从她身后站出来,冲周锦书笑得很和善:“锦书,好久不见。”
周锦书收了笑,没说话。
周无忧说:“易宁本来住在家里,听说我要来接你,非要跟着来。”
她笑道:“想着你们俩也好久没见了,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