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殊黑着脸换上白色的长裤,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小时,给顾砚洲当人体模特。
顾大少爷才情迸发,画完了还不肯给沈殊看,只说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展示出来。之后便埋头设计稿,在下午四点左右发给了楚凌一那边对接的人。
“还生我气吗?”
沈殊离开前,顾砚洲忽然问。
沈殊愣住:“生什么气。”
“哈?那天晚上之后……你明明就一副想要和我划清界限,恨不得立刻拎包走人的样子吧。”
顾砚洲抱臂,声音闷闷的。
“我还以为你不想做我这份兼职了呢。”重音放在兼职二字上。
“真不想做我就不会来了。给你做助理可是一点都不轻松啊……”
“嫌我麻烦?扣工资。”
“……”
“开玩笑的。”
沈殊推开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王茜给他发了消息,说王玲玲今天来南巷找她玩,问沈殊要不要一起去接她,顺便叙叙旧。
“女朋友啊,这么快就……”
顾砚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怨念。沈殊抬起头,对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被主人抛弃在街头却倔强不肯追回去的狗。
“朋友而已。”
沈殊熄屏,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微微颔首,“那么,我下班了。”
“等等!”顾砚洲左顾右盼,目光锁定阳台上五颜六色的涂鸦伞,赶紧拿来塞进沈殊的手中,“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
沈殊笑了一下:“谢谢。”
“……不用谢。冰箱里还有桃子果冻你要不要拿两个。”
“不用啦。再磨蹭下去,要赶不上末班公交了。”
“那就住在这里。”
沈殊没搭腔,只是换上鞋,走出了顾砚洲的住宅。
顾砚洲和以前比,到底还是成熟了不少。大学时某次出门采风,沈殊因为兼职难得忙得忘了看天气,顾砚洲自然也是不会在意这种繁琐的信息的。
结果两人被骤然而来的暴雨淋成落汤鸡,只能躲进采风地附近的教堂里避雨。
彩色的玻璃窗破了,雨淅淅沥沥地从缝隙里渗入。沈殊只能和顾砚洲紧紧挨在一起,缩在唯一一片干燥的区域。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看起来桀骜不驯的顾砚洲,居然会害怕打雷。
想到这里,沈殊握紧伞柄。
难不成刚刚顾砚洲那么黏黏糊糊地不愿意放他走,就是因为……
“轰隆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远处堆积乌云的天边传来闷重的雷声。
几秒钟后,豆大的雨点顺势而来,砸向地面。沈殊张开伞,加快行走的速度。
不知为何,公交车一直没来,打的也打不到。越是暴雨倾盆的时刻,人越是需要出租车,可出租车司机偏偏因为恶劣天气容易爆单,反而早早达到固定营业额,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真糟糕……”
沈殊喃喃自语。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迟迟等不来末班车,他只能沿着道路缓步往家走。趟过积蓄的水洼,裤腿湿了大半,鞋袜都快泡发了。
沈殊不得不给王茜发去信息,说自己可能没法准时到,让她先带着王玲玲回家或是去餐厅。
“哒哒,哒哒……”
鞋底接触地面的声音清脆无比。庞大的雨幕中,城市中所有的喧嚣声都被掩盖,只留下脚步声和雨水溅落的声响。
沈殊来南巷时间不长,回家还得开地图导航。机械女声报出一条又一条指令,他依次照做。
然后……
不知不觉间,脚步声变重了,还有多重回声缠绕着。
有人在跟着他!
沈殊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跟踪,但显然被人跟踪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中学时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他独自扛起整个家,为病弱的妹妹遮风挡雨。
事出突然,沈殊低声下气地向亲戚借钱,倒也借到不少。
大家心照不宣,并不着急向独木难支的沈殊要钱。但重病和生活的开支日益累计,即便沈殊半工半读支付,也很快滚成了一笔骇人的数字。
亲戚肯大发慈悲暂且不提还钱的事,可医院里化疗手术医药费可拖不得。到最后借无可借,连沈芊芊都抱着沈殊的腿哭着说:“哥我们不治了,回家吧……”
“不行,就算我不读书了,也得想办法给你凑钱治病……芊芊别怕,哥哥不会抛弃你的。”
沈殊绝望之际,同校的混混找上了他,上来就甩给他一万块,轻蔑道:“想要钱,我老大可以借你更多,不过……”
涉世未深的沈殊知道,高利贷永无止境,借了就是饮鸩止渴,可他别无选择。
刚开始努努力还是还得上的,可越往后利息滚得越高。
拖欠一次,人家尚且给好脸色看;三次四次,就被跟踪上门泼油漆,下一步就是给医院的沈芊芊寄恐吓信。
沈殊跪下来求放债人,对方叫他生吃了两管芥末,看他被呛得涕泗横流,才哈哈大笑着暂时放过他。
要不是沈殊卡在全盘崩溃的临界点考上大学,认识了顾砚洲和一位匿名的资助人,未来的人生将全数被无休止贷款的黑潮吞没。
顾砚洲虽然脾气坏,但给钱大方。除了每个月的固定工资,还会经常给额外的小费,或是把自己的奢侈品随手送给沈殊;
匿名资助人C先生(也可能是是女士)则是主动找上他,说是资助品学兼优的贫困生,但奖金是十万十万给的,多得惊人。
沈殊一开始吓得找辅导员,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新型诈骗。
可经过学校核查,C先生的资质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只资助了他一个人,条件也寥寥无几,只要求他不要挂科,顺利毕业。
大学毕业之后,沈殊曾经致电过C先生留下的电话号码,可却无人接听。对方从未向他索要过报酬,也不曾袒露过真容。
正是C先生的存在,让坎坷半生的沈殊至今为止都相信:真善美是存在的。
虽然仍然负债,但债务被控制在努力工作十年能还的上的数目区间。
他也一直尽力帮助生活中遇到困难的人,以回应C先生对他的期待,并且努力生活到了现在。
照理来说,他的债务很稳定,每个月省省也都能还上定额,一直信用良好,没道理追债人要来跟踪他,向他索要拖欠的金额啊?
一滴冷汗顺着沈殊的额角滑落。
他想起与顾砚洲重逢的那天在阳台上接到的电话:提醒他债权变动,快点还钱会比较好。
难道……
“沈先生。”
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魁梧男人打着伞站在他身后,半威胁性质地朝他伸出手,语气阴冷。
“您上个月初借下的五万五千元,打算具体什么时候还?”
他说的确有其事,但沈殊并不认识这张脸。太陌生了……追债人不长这样。
“您可能并不认识我。我是林嘉,您的债务被原债主转移给了我的雇主,所以您偿还债务汇款的银行卡账户也需变动……请上车详谈。”
林嘉一招手,黑色的林肯就停在了路旁,车门缓缓打开,里面跷着二郎腿坐着的男人,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半长发。
“哈啰。”
俊美的男人摘下链条方框墨镜,对着他露出一个蛇吐信一般危险又暧昧的笑容。
“我是你的新债主……”
“Andreas,你可以叫我窦先生。”
*
沈殊被半胁迫地坐上了林肯的后座。窦至源打了个哈欠,对司机报了个地址,就合上眼睛休息了。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搭理人。
目的地是郊野的别墅小区,沈殊被林嘉按着肩往前走,塞进了窦至源的家,便欠身离去了。
窦至源摘下墨镜随手往桌子上一丢,拍拍手,房间的声控灯就骤然亮起。他凑近,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沈殊的下颚,细细的眉毛蹙起。
“哥哥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嘛。”
沈殊下意识后退一步,想避开他的手。却被窦至源毫不留情地伸腿一绊,摔倒在地上。
“沈殊……”
窦至源居高临下地俯视趴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沈殊,语气越发恶劣。
“完全是个一无是处的中年男人嘛……难不成床上功夫特别好?哥哥才对你流连忘返。”
他说的哥哥,是楚征吗?
沈殊愣怔。
脑袋里闪过云蓁听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八卦轶闻,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
“我没和楚征上床。”他下意识地避开窦至源的视线,“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是直男,永远不会和男人上床。”
窦至源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腿,踩着沈殊的胸膛,把他整个人压倒在地上。尖头皮鞋吊着半湿衣物的边缘,往上掀起。
“对着你这样贫瘠的身体……”
他蹲下身,利落地解开了沈殊的皮带,拽着裤边猛地向下一拉,大片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就忽然暴露在空气里。
“他硬/得起来吗?”
沈殊翻身想起来逃跑,窦至源就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他的腿弯,眼看着他跌倒至膝盖闷红,都无动于衷。
“沈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现在还不上钱,就别怪我对你做些过分的事情了……我现在可是很很不满,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呢。”
甜丝丝的语气。
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你最好祈祷我别在折磨你的时候犯病。否则,你可能会变得破破烂烂的……”
作者有话说:
债主变动,无所吊谓,反正马上又要变了。猜猜资助人C先生是谁(疯狂明示
大薯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先给发疯的小豆子点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