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择腾出了五天的时间在德国停留,正好横跨了一个周末。
周末起床的时候,他还想在小公寓做饭给向野吃。结果被向野拒绝了,说什么都要带他出去逛逛。
“来都来了。”向野把他从电磁炉边拉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也会这种老派的说辞了?”陈择有些不情愿,却也套上外套跟他出了门。
向野带陈择步行去了上次同事带他去的中餐馆。
周末店里人比平时还多一些。向野和陈择等了一阵才等到一个小桌子的位置。
只是等位的过程中,陈择一直看着手机回复消息。向野看了眼现在的国内时间,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生意很忙?”向野转头问他。
“就是上次那个房地产项目,一季度跟我们合作效果不错。准备再续签。”陈择没抬头,手里没停下打字的速度。
向野看了眼他飞速打字的手指:“这行业比我们还卷。我有去建筑院的同学,天天也是脚不沾地。”
“没办法,给钱的都是大爷。”陈择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向野的脸颊以作安抚。
两人挤进去以后,对坐在餐桌两侧。
“喝什么?”向野拿着菜单问他。
“橙汁。”陈择倒是回答得很爽快。
向野笑了声,想到了什么:“当初是谁嫌弃果汁都是游离糖,升糖快长胖?”
陈择听完想举起桌边的筷子敲他:“伶牙俐齿。”
被向野一个闪避躲掉了。
这家餐馆的菜式偏咸甜,倒是挺像陈择老家的口味。
点菜的间隙老板出来招呼,看到两个华人面孔还特地问了句。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点关系。
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平城人,早年间是做研发工程师的,来德国工作后就定居在此。前几年才跟妻子一起,开了这家小餐馆。
等那老板回了后厨,向野才放下筷子,看着陈择:“你别说,我之前还真有这种想法。”
“什么想法?”陈择把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抬眼回看他。
“我当时刚来的时候,万念俱灰,我都在想回国跟你开个早餐铺子也不错。你起得早,去进货,我在家炸油条。”
陈择一口汤没喝下去差点呛到气管。
“什么叫我起得早,我就得去进货?你是看不起我炸油条的技术?”陈择最近醉心厨艺,有些上头。
“行行,那我们开一家五星级大饭店,你掌勺。”向野跟他开起了玩笑。
陈择不识他逗,举起手机摆了摆:“我还是赚点分内的钱吧。”
说着就又低头跟合作商继续聊了起来。
两人边聊边吃,倒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顿饭吃完。
陈择以往都会计算卡路里,如今倒是一不小心就把肚子吃得溜圆,一时也有些罪恶感。
“我们走回去吧,消消食。”陈择偷偷摸了下肚子,提议道。
向野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背:“先不回去。走,带你去个地方。”
向野拉着他的手腕就出了店。两个男人在马路上牵着手,陈择倒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看向野握得很紧,也便没有松开。
两人就这么沿着街道走了十几分钟。原先现代化城镇的设施逐渐被抛在身后,陈择眼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野草坪,周遭是高耸入云的乔木。
“这什么地方?”陈择还有些惊奇,这种工业小城,居然还会有这样原始的地块。
向野笑着说:“这边没什么娱乐活动,我下班了总来这放松。每天看电脑看得眼睛酸。”
话音刚落,草坪上就出现了几只脑袋圆圆的小雀子。陈择一时新奇,蹲下身子看它们,倒是有些可爱。
“这是红背伯劳。”向野也蹲了下来。
陈择仔细一看,确实,这小雀子后背有一层红褐色的羽毛:“这你都知道。”
“嗯,那边水面上偶尔还会有黑水鸡呢。”向野站起来拍了拍手,引着陈择往小溪那跑。
昨晚温度低,草坪中的溪流竟然已经有一点结冰。
估计是天冷,原本栖息在此的黑水鸡也不见踪影。整个水面光滑得像个玉盘。
向野抄起一块小瓦片,啪,往水底扔去。
刚结起的那小块薄薄的冰面一下碎开,清澈的溪水缓缓流动。
“你玩儿过吗?”向野递给陈择一块扁扁的瓦片。
“打水漂啊?”陈择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
“嗯,我能打五个。”说着向野就抄起一块,往水面横着打过去。
小小的瓦片在水面弹跳了四下才沉入水底。
“这不才四个么?”陈择不以为意。
“你来试试。”
陈择胸有成竹,握着瓦片,调整好站姿。
歘——
小小的瓦片从手里飞出,看起来角度非常刁钻。
而下一秒,瓦片一个猛子扎进溪流里,然后再无动静。“我说什么来着,术业有专攻。”向野一脸得意,“你小时候没玩儿过吗?”
“我小时候?不玩这个。”
“那你玩什么?”
陈择轻声说了两个字:“五三。”
“什么东西?”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向野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打打篮球吧。上上对抗。”
“别,一身臭汗。”陈择揣起手臂,拒绝了他的请求。他还是一如既往讨厌高压的无氧运动。
说到打篮球,向野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你今年过年回平城吗?”
陈择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倒是一愣:“不确定,怎么了?”
“哦,我应该过年前就能回去。今年春节我妈也不回来。没地儿去了。”向野把手里最后一片瓦片漂进水面,转头接着说,“你爸出院那会儿我跟他说,等他恢复好了,会回去跟他打场球。”
“他答应了?”
“对啊。”向野把手掌拍了拍干净,一脸笃定。
陈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陈海升很少跟他承诺什么,却跟向野有了约定。
陈海升手术成功后,这一年在平城复查过几次,恢复得还算不错。只是有次又偷偷喝酒被许琴发现,许琴还打电话来跟陈择告了状。
陈择只觉得头痛,不得已给陈海升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问题的重要xin。除此之外,便再没有更密切的联络。
过年对他来说,像是一年的一道坎。每年都要找新的托辞,才能逃脱。
“或许我们可以出去旅个游?或者去郊区泡个温泉,顾家和前两天跟我说西郊又开了一家……”陈择絮絮叨叨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倒是一下被向野看穿了:“你不想回去?”
陈择抿了抿嘴唇,眼睛看向其他地方,没接话。
“你要是不想回,就不回。”
北面刮来一阵寒风,向野低头帮陈择把衣服拉链拉好。
陈择没给他确切的回答,只是看了眼他头顶的发旋。
“南方的冬天冷吗?”向野抬起头后,换了个话题。
“比北市冷。”陈择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零下都没几度,能有多冷?”向野扬了下眉毛。
陈择笑他没见识:“你不懂。北市的冷是物理攻击。平城的冷是魔法攻击。我小时候在家做作业脚底都要放个热水袋,洗澡都只能用热毛巾擦。”
“反正得冬天你去了才知道……”陈择说着说着就收了声,似乎是并不想提及“回去”这个话头。
下午回了公寓,陈择把那辆租来的车开了出来。两人没什么事干,就这么绕着这座小城兜风。
这里的路段限速很高,陈择也就没什么顾虑,越开越快。
向野打开半扇车窗,凉风一下溜进车里。
风有些迷眼睛,他转头看向驾驶座的陈择,突然觉得这种悠闲的日子太过珍贵。
他顺着风声开口: “哥,你说我们就找个小城市呆着,过点舒服日子,好像也不错。”
陈择瞥了他一眼,三秒钟以后开口:“扯淡。”
然后甩下四个掷地有声的大字。
“我要赚钱。”
说完就踩下油门,车继续飞速向前驶去。
向野一下抓住了头顶的拉手,防止自己窜出去,声音微弱道:“我就是随口胡诌的……”
周日,两人又没羞没臊地在床上过了一个整天,似乎是怎么腻都不够。
陈择的头发都被汗湿了,浑身黏腻到无法忍受,正准备起身去洗个热水澡,却又被向野拉进了被子。
“你知道你还有一个多月就回去了吧?”他一个深呼吸从被子里探头出来。
“知道啊。”向野不懂他什么意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向野背上留下一道抓痕。
向野却兜住他的腰,更加肆无忌惮:“我只听过,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后,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第五日的早晨来得猝不及防。
陈择定的是中午12点的机票,这次买到了法兰克福转机,路上能节约不少时间。
向野帮他把随身物品打包好。临走前,又把那件被陈择穿来的衬衫叠好,放进了他的行李箱。
陈择看到了他的动作。
向野顺手从衣架上拿下一条自己的围巾,放进他包里:“买一赠一,我天天戴的。能闻着味儿。”
“……变态。”
“有没有天理啊?到底谁是变态?”向野说着就要把围巾拿出来,放回衣架。
陈择却伸手拦住了他,夺下了那条围巾:“成全你了。”
向野一路送他到了机场,又陪陈择把租来的车准时还掉。
陈择过海关之前,向野磨磨蹭蹭不想离开,愣是被陈择赶回去上班。
只是当他走进海关后的一瞬间,陈择从包里拿出了那条向野的厚围巾,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
今日小课题:到底谁是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