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浮木行人【完结】>第22章 很宽泛的词汇

  喻衡盘着腿坐在石椅上,背后月亮高悬于黑夜,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石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三声,喻衡之前重装过系统,因此没来得及设置锁屏,三条消息很清晰地弹在桌面上。

  付珩:你到家了吗?

  付珩:你真该跟我来网吧的,我今天手感巨好【图片】

  付珩:?怎么不说话,被绑架的话按1我替你报警

  周维轻一眼扫完这三条信息,问道:“这是上次病房里我见到的人吗?”

  “是,”喻衡简单回答。

  “你们现在是,”周维轻顿了顿,“什么关系?”

  “跟你无关吧,”喻衡动了动脚踝,“周维轻,我只答应你说要跟我聊聊,没答应配合你查户口。”

  相比前两天,周维轻适应了一点喻衡如今对他的说话方式。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喻衡半米远,挡住了月光在对方脸上的投影。

  “喻衡,”周维轻再度开口,“你住院那天我表达得不清楚,但我是真的想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什么问题?”喻衡问。

  周维轻沉思了两秒,抉择着自己的用词:“你喝醉那天说,你接受我不爱你的事情,我觉得不是这样。”

  小区老旧,环境设施不好,基本没有几盏路灯,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每栋楼下的广告屏。他们对面这一块屏幕,来回滚动着三条广告,当红演员代言的牙膏广告,离这里五公里的全新楼盘广告,和一条建设文明城区的公益广告——最后一条的广告词是“爱,让城市更温暖”。

  “是吗,”喻衡笑了笑,“爱真的是个很宽泛的词汇。”

  周维轻没有说话。

  喻衡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周维轻,我跟你表白那天,你问我觉得爱情是什么,我说不出来,但我们还是莫名其妙地耗了十二年。我当时还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这么多人里你偏偏选了我。”

  周维轻皱眉:“没有那么多人。”

  “我后来有想过,你为什么会选我,”喻衡没有理睬周维轻的反驳,“因为我比其他人执着,还是单纯因为时机合适?好多次巧合啊,在live house隔壁,在你买草药的巷子,这么小的概率,如果有一次错过了,如果有一次我没有朝着你走,我们就错过了。”

  这句话周维轻没办法反对。喻衡对他来说的确是一次意外。

  喻衡接着说:“你不是爱我,周维轻,你当时选我是因为巧合,后来接受我是因为习惯。分手后我每次说话你是不是都不适应?我不再按你的想法做事,不再配合你,说话也难听。但这才是我放松时候的样子,你明白吗?”

  “那你以后就这样说话,”周维轻说,“就这样对我,我没意见。”

  喻衡笑了笑:“没必要。你看看周围,你现在比以前更好,有很多人愿意无条件地配合你,你没必要将就我。”

  “我不需要别人来配合我。”周维轻说。

  手机适时响起,来点人显示付珩,大概是太久没得到答复,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喻衡拿起手机,做了最后的陈词:“好了周维轻,你只是一时想不开。”

  喻衡快步跑上楼,在电话断掉的最后一秒按下了接听。

  “你怎么了?”付珩听见他异样的喘气声,“真被绑架了?要我出警不?”

  “你别,”喻衡边喘边说,“我上楼急了,你安心打你的枪。”

  “这都被你发现我连狙三个?”付珩说,“说真的,年纪大了就慢慢走嘛。”

  “挂了。”喻衡说。

  “诶,你别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付珩的声音被喻衡掐断在电话里。

  他很疲倦地闭了闭眼。等到呼吸终于平静后,抬头往窗外看了看。

  可惜这件房子只有一扇窗户,对着另外一侧的楼房,看不见其他事物。

  保持尖锐,喻衡对自己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理智地面对。

  他此刻非常厌倦这具身躯里的灵魂,它真的很容易对周维轻心软。哪怕只有反常的一两句话,哪怕只有对方偶尔茫然的模样,它都会尝试促使喻衡重蹈覆辙。

  -

  第二天是周六,道路畅通,小方从接到周维轻再开到公司只花了二十分钟,不过合作方实在敬业,到达时他们已经等候在门口,设备也准备完善。

  廖昭也提前到了,此刻正在门口抽烟,朝他们扬了扬头。

  知道周维轻不喜欢采访,廖昭边带着他们往里走边打预防针:“大纲我都过完一遍了,基本是围绕节目的问题,回答参考我也发你手机了,你看着说几句。”

  “好。”周维轻说。

  公司进门是一个显示屏,此刻正播放着《声影记录》的高光片段,从第一期到最后一期,剪辑成了一个视频。

  周维轻进门时,刚好播放到那个卷毛年轻人录音的片段——就是陈德培带去饭桌的那位。录音时表情欲哭无泪,但在镜头滤镜下反而显出一种脆弱感。

  廖昭发完微信抬头看了看,评价道:“虽然那老东西道德败坏,但这审美还是不错的,这要哭不哭的看着我见犹怜,怪可怜的。”

  周维轻原本没有留心,闻言扫了一眼,屏幕內卷毛的眼泪在框里打转,欲落未落,倒让他联想起了另一张被泪水淌过的脸。那张脸没有这样柔软,带有一些棱角,那点湿润罕见又稍纵即逝,像干涸地里一滴雨露,瞬间融化在自然中。

  “不怎么样,”周维轻收回目光,“你可怜的人还挺多。”

  廖昭翻起12mm的假睫毛给了他一个白眼。

  定的采访时间不长,是原本合作多次音乐平台,只是那个老记者这次没来,换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一头短发看起来很利落。

  说话也很有主见:“周老师,您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您往左边坐一些,可以偶尔看看镜头。”

  周维轻点头,没有应声。

  他的确不太喜欢采访,文字表达不是他擅长和喜欢的领域,他也觉得没意义,人不会因为片言只语而改变。不过之前廖昭发的回答参考他一眼都没看,此刻也只能回想着自己节目录制时的片段,随心回答几句。

  “第二期节目录制时,您当时在国外社媒上发了三张照片,可以讲述一下您当时的心情吗?是被当地景色触动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隐含表达?”

  三张照片?周维轻仔细回想了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在国土南部一个贫困小镇,在一个早上他发了三张黑白街景。

  在出发去那座小镇之前,喻衡给他提了分手——好像一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在发照片前他还看见了喻衡的微信,但他那时候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

  “没什么隐含内容,”周维轻说,“只是心情比较茫然。”

  时间过去三十分钟,周维轻看了下表,离结束还有三分钟,差不多寒暄两句就结束了。

  他动了动脖子,突然听到对方继续提问:“您最后写的那首情歌,外界都传闻是写给您爱人的,可以聊聊你们之间的情感状态吗?”

  周维轻抬眼,看到廖昭一脸见鬼的表情,然后反应很迅捷准备上前打断。

  但这姑娘应该是有备而来,估计以前也一直是个硬茬,在廖昭开口前继续说:“我知道您之前不聊这方面的事,但十二年的事情我认为值得聊聊,不对吗?”

  周维轻的视线落在对方坚定的双眼上。

  -

  喻衡睡了个懒觉,被房屋中介的电话吵醒。

  之前对方一直催着问他是否需要续租,他反问能否先续租一个月,中介跟房东沟通后,房东爽快地说可以,但如果中途有人看房需要配合。

  喻衡起床看了看天,今日天气很晴朗。

  他接了几家面试,时间都在一周后,都不是当下热门的公司,他也只是随缘试试。老喻期间也替他联系过当地的工作,委婉地问他要不要回来教少儿编程,喻衡试想了一群孩子反复问他问题的场面,也同样委婉地拒绝了。

  陈然后来又跟他打了个电话,给他提供了一个短期私活——帮一个创业的做一个网页,说对方是一个女性,之前没有过类似经验,怕被人骗,只能托熟人问问。原本联系上了陈然,但陈然在国企干了十几年,工作不对口,于是陈然又拜托给了喻衡:“给的钱不少,我觉得你可以赚点零花。”

  “你想推脱给我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喻衡骂他,但还是应了下来。

  原本这样的项目加个微信沟通就好,但不知是对方实在经验欠缺还是太过谨慎,坚持要见面,于是喻衡只能顺着地址,去了一家粤菜馆。

  周末中午,饭馆人不少,喻衡找了好半天才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独坐女性的背影。

  他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陈然介绍的。”

  对方立即转过身来,冲他笑得很灿烂:“好久不见啦。”

  喻衡一惊:“朱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