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一澔打小就易怒，他仰着脸贴近简翛，一边飙脏话，一边伸手要掐他脖子，恨不能当场干一架：“关你屁事！信不信我……嘶……”
可惜他手还没碰到简翛，啪的一声，猛地就被一巴掌拍开。
月时宁微微蹙眉，脸色冷到极致，一声不吭将他跟简隔开，垂眸盯着邹一澔不语，直到对方开始闪避他的目光。
“闹够了就走。我等一下给你转3000。”月时宁等他终于从无差别的攻击状态中冷静下来才开口。
不想邹一澔还不领情：“3000你打发要饭的吗？你拍一小时电商也不只这个钱吧？”
“你有手有脚，3000足够你买票回家，老老实实去找份工作。吃住在家也不花钱，好过你在这里无所事事。”月时宁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五分钟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你！你明知道我刚出来！根本找不到好工作！月时宁你有没有良心！”
忘恩负义，没良心，白眼狼。
诸如此类论调他听够了，邹一澔刚关进去的前三个月，他就算再忙再累也会每个月挤出一个小时，大老远去探视一次。可每每见面，邹一澔都是这几句车轱辘话，怨他怪他，连同他的经纪人和公司一起骂，包括那个被诈骗的无辜粉丝都不能幸免，总之他犯罪坐牢全世界都有错，唯独他没错。
最后一次，月时宁带着连续工作了十六小时的疲惫，被骂到趴在探视窗口睡过去，被狱警叫醒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出现，给对方一些时间去接受现实。
没想到一年多过去，这个人居然还无反省，简直是无药可救。
“对，我就是没良心。”善意和耐心也不是无限的，他面不改色，“所以，要么现在你拿钱走人，要么我报警，让他们带你走。”
“呵，行啊，那咱就把事情闹大，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看是大明星你吃亏还是我吃亏……哎你干嘛！”
大明星在他眼皮子底下，面无表情拨通110，打开了免提。
兴许真的是舍不得3000块，又或是他发觉月时宁已经软硬不吃，在电话接通的前一刻，邹一澔伸手按上了挂断扭。
月时宁没说什么，转而打开了微信，将他从黑名单拖出来转过去3000块，确认收款后，又立刻重新拉黑他。
在邹一澔愤愤不甘离开之后，月时宁下了几阶楼梯，从狼藉的午餐袋中捡起一块三明治。
三明治有独立塑封包装并没有被摔坏，但是燕麦酸奶就回天乏术了，等一下还要拜托大楼的清洁人员帮忙打扫。
“怎么不坐电梯……”他不擅闲聊，干巴巴地找了个话题，从口袋摸出纸巾擦干净标签沾到的紫色酸奶。
“午休人太多了，懒得等。”简翛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并不觉得多尴尬。
“刚刚的事帮我保密行吗。”月时宁将三明治塞给他，“抱歉啊，酸奶是给Hailey带的吧？等一下我拜托助理姐姐下去重新买一个。”
“不用。”简翛检查了一下包装，确认没有问题，“那家轻食店挺火的，我买完的时候柜台就差不多卖空了，现在应该已经关了吧。”说着，他拉开防火门，示意月时宁先进去，“你忙你的，Hailey那里我解释一下就好。这里你也不用管，我去找保洁。”
“抱歉，麻烦你了。”月时宁再次郑重道歉，跟在他身后回到走廊里，想了想拐去洗了个手。
“你跑去哪里了！”一进摄影棚的门，戴欢欢眉毛被燎一样冲上来，“找了你半天！”
月时宁举手给她闻了一下香皂味：“洗手间。”他暂时不想告诉女孩邹一澔来过的事，免得她担惊受怕。
“刚刚Hailey找你来着，好像是想趁现在人少，先抽空把采访做了。”戴欢欢晃晃手里的保温铝箔袋，“你要不要赶快吃完？”
“……还是先访吧，访完再慢慢吃。”他不喜欢让别人等，主动去监视器前找到了正与摄影师讨论选片的Hailey。
“吃完了？”Hailey见他来了，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鱼排三明治，“我们开始？”
月时宁一愣，她手里是简翛的那个三明治，标签还染上了一点紫色。
也许是不想透露楼梯间的意外，又懒得再编借口，那人干脆把自己的午餐让了出去。
他下意识转过头，这个时间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去午休了，摄影棚里空荡荡，所以他一眼就找到了靠坐在墙边刷手机的简翛，另一只手还紧握着那只珠宝箱的提把。
简翛的年纪看起来是刚出社会不久，本本分分的打工人赚钱不易，十几二十块也是钱，刚刚明明该把午餐钱赔给他，自己却只顾着尴尬了……
“来吧？趁现在安静。”Hailey起身时从平板边摘了只触控笔下来，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打开了文档。
“怎么样，才第三次去时装周就变成秀霸了，那么多设计师和秀导都对你另眼相看，还挤进了MDC的TOP50榜单，统共也没几个亚洲人。”
“还好吧，其实圈子里每年都有人被发现，只不过都是女模。而且人家16,7岁就上榜的数都数不过来，到我这个年纪都要升到ICON了。”月时宁笑笑，将目光收回，跟她面对面做取材，主题配合品牌方新系列“holiday”。
“上个假期怎么过的？”第一个问题很公式，对方明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假期。
“就是寒假……去时装周走秀了，回来之后拍了很多杂志和广告。”月时宁的回答也很公式。
Hailey噗嗤笑了一声：“间隙呢？或者结束之后有没有在欧洲那边多待几天，逛一逛？这是你第三次去四大时装周了吧？对那几个城市有没有更熟悉一些？”
月时宁想了想：“对面试流程和公共交通熟悉了一点点吧，还有各种口音的英语，至于秀场，其实各个国家的场地走起来感觉都差不多。公司安排的拍摄行程很满，而且外面气温低，正闹流感，其实不太方便，走完秀拍完该拍的东西就赶快回来了。”
说完见Hailey思索着迟迟没落笔，他又不慌不忙补充道：“下次是夏天过去，应该会好一些吧。回程前想空出一点时间，去米兰大教堂里面看一看，之前在外面街拍的时候就觉得很壮观很华丽，可惜拍完天都黑了，没能进去。”
“除了大教堂呢？”
“嗯……对那边的饮食也有点兴趣，据说是最科学健康的饮食结构，很适合保持身材。也有那边的模特朋友说要请我去地道的街边餐馆，尝尝正宗的海鲜烩饭和意式火腿，还有芝士，意面什么的。”
“不想去海边看看吗？我记得你是在海边长大的吧？”
月时宁立刻会意：“当然也想，去看看地中海和我们这边的海有什么不一样。”
“你觉得海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我觉得是包容和丰富吧。”他想了想，拼命把答案往对方想要的地方靠。
“怎么说？”
“包容是沿海地区会通常比较开放一些，因为有口岸。而且港口城市的气候也相对温和一些，虽然偶尔会有台风。丰富的话……我觉得海洋相对于我们是另一个世界。”月时宁松了一口气，“生物跟陆地上一样很多样，但是更神秘，在我想象中也很美丽。”
“比如呢？”
“比如漂亮的鱼类，珊瑚，贝壳类。不是有种说法，连美神维纳斯都是从贝壳里诞生的。像珍珠一样。”
话题终于落到了主题上，两人会心一笑。
整个采访大概半小时左右，Hailey心满意足收起平板的时候月时宁终于饿了，采访中他时不时瞄一眼简翛的方向，那个人一动不动坐着，没有离开半步。
“你把三明治给编辑了，不再去买点什么吗？”编辑离开去整理采访稿，月时宁走到简翛面前。
那人手指轻轻叩了叩珠宝箱：“不能总让编辑帮忙看着。我不饿，等一下出外景顺路买点就行。”
“那我把午饭钱转给你吧。”月时宁掏出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简翛摇头：“不用。”
月时宁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不是跟他客气，是铁了心不要这钱，所以他干脆也不再婆婆妈妈，转身跑到戴欢欢身边取出铝箔保温袋里的餐盒，回到简翛面前：“喜欢吃牛舌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