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来人的模样后，苏水烟紧皱的眉毛才略松了些。
“曹嘉，好久不见。”
她看了看手里的报表，抬头同曹嘉歉意地说道：“我现在还有点事，你可以先到会客室坐一会儿，晚上我请你吃饭。”
“好的呦。”
曹嘉满脸笑容答应下来，随后很听话地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可符不语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感到舒适，只觉得如坐针毡。
苏水烟没有察觉到任何，似乎也没有要向符不语介绍曹嘉的打算，只忙碌于手头的事情。
于是符不语只能也硬着头皮不去想，干熬到下班的时间。
苏水烟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在符不语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同她说：“走吧？一起去吃饭。”
符不语迅速点头，立马收拾好跟着苏水烟走了出去。
刚一打开会客室的门，便有嘈杂的游戏背景音传出来，原来是曹嘉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打着游戏。
她身上穿着黑皮衣外套，内搭毛衣衬衫，直筒牛仔裤显得双腿修长，坐姿十分豪迈，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粗俗。
符不语跟在苏水烟身后，暗中仔细打量曹嘉，忽然觉得她的感觉很让人熟悉。
听到开门声，曹嘉便收了手机，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又喊了句“学姐！”
苏水烟点点头，问她：“有没有想吃什么？”
曹嘉走过来，想要去拉苏水烟的手，却被苏水烟躲开了。
被拒绝之后，曹嘉也丝毫没有气馁，耸耸肩，说：“随便啊！学姐你平时去哪里吃？我们就去哪里吃吧。”
苏水烟没说自己平时去哪里吃，只是道：“那走吧。”
“好！”
几个人往电梯里走，曹嘉看到符不语跟着她们走进了电梯，问道：“学姐，你秘书也要跟我们去吃饭吗？”
符不语身体一僵，忽然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曹嘉这一句话，突然把符不语和苏水烟的关系拉得很远很远，这让符不语内心很不痛快，可她却反驳不了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她确实是苏水烟的秘书。
苏水烟闻言，脸色瞬间不好，声音更是直接冷了下来，“她不只是我的秘书，你不要这样说话。”
“噢~~”
曹嘉无端被凶了下，皱皱眉头，却也没多想，又去问苏水烟这几年的近况。
与此相反，符不语的心却因为苏水烟这句话而瞬间安定下来，甚至还有一丝甜味萦绕心间。
到了车边，苏水烟走向了驾驶座，而符不语也很习惯性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曹嘉在原地站了会儿，没说什么，上车之后却是多看了符不语几眼，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
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郑钧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电梯。
身后有人跟着她走了进来，她没注意，也不想跟人说话。
电梯门合上，寂静的空间里，响起身旁人有些惊讶的声音。
“钧钧？”
郑钧愣了愣，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她抬头看向身旁人时得到了证实。
是那个人渣，那个一边说喜欢她，一边跟别人亲吻的人渣。
看到这个人，郑钧浑身的火气又冒出来，可她不是那种擅长骂人的人，这时候看到马安青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是臭着张脸，没理她。
可马安青却像是个不懂得看脸色的人，还一直跟她搭话。
“原来你也在这里上班啊，好巧。”
“最近一直给你打电话，怎么都不接呢？微信也把我拉黑了。”
“钧钧，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呢？我都说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叮——
电梯到了，郑钧捂着耳朵，火速跑出了电梯，飞奔到自己车上，插钥匙启动，迅速远离傻逼。
她家就在公司附近，回家随意煮了面吃，觉得今天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工作上也出了些小问题，还好死不死在公司碰到那个人渣。
在沙发上摊着，唉声叹气了半天后，她决定出门去Sky喝点酒。
最近跑Sky跑得有点勤，一个是因为步凝那天帮了她，她是记得的，也记得自己吐了她一身。郑钧带着一丝歉意，最近几乎天天跑Sky，每回来都点最贵的酒。这样连着一星期之后，步凝对待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另一个则是因为，她发现跟步凝呆在一起，自己总会觉得很放松，很想多跟她说说话。
到了Sky，她在往常步凝经常出现的位子附近坐下，点了酒。
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希望步凝赶快出现，她好想跟她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可今天的步凝不知道在哪里忙什么，好半天都没有出现。
郑钧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位子上喝闷酒。
大概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她居然在Sky又听到了刚刚在公司听见的那个讨厌的声音。
她斜眼一看，在隔了两三桌的地方，马安青正在跟一个女生欢声笑语，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深情。
郑钧犹豫了下，在想要在马安青发现自己之前先溜走，还是要再等等步凝出现。
可还没等她做出决定，马安青就先行一步看见了她，并且在惊讶过后，很快跟那个女生打完招呼后，朝她走了过来。
时间紧迫，依然容不得郑钧犹豫，她迅速起身，在马安青靠近之后，快步朝门口走。
而马安青却比她更快，直接跑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郑钧！你跑什么？”
郑钧试图甩掉她的咸猪手，却没能成功，她虚假地咧了咧嘴角，说：“不跑难道还要听你说那些恶心虚伪的话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马安青死撰住她的手腕，一张脸也黑下来，“不是你说的喜欢了我很多年吗？我不是在给你机会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宝贝吗？这么多年了都还没谈过恋爱，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吧？”
一句又一句难听的话从马安青嘴里蹦了出来，记忆里那个美好的女孩子形象逐渐扭曲、溃烂，疼痛的感觉让郑钧感觉自己像是沉淀进了无尽深渊，源源不断的恐惧朝她涌过来。
零零碎碎的难听话却还是不停止，继续还在耳边响起。
“我是可怜你，才给你这个机会跟我在一起，你怎么给脸不要脸啊？真以为你是什么可以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宝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快要晕倒过去的郑钧恢复了清醒。
她睁开迷蒙的眼，便看到有人挡在她身前。
伴随而来的，是让人感到心安的声音。
“你他妈是什么货色，也敢骂她？”
步凝一手抓住马安青的头发，另一只手抬手过去就是好几个巴掌，打得啪啪作响，也让马安青不停地发出惨叫。
没有人敢过来拦，毕竟步凝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闻声而来的还有酒吧的保安，他们看着老板大人的一幕，互相对视，都有些不知所措。
郑钧揉了发疼的脑袋，走上前，拉住步凝的手，害怕她把人打过了，到时候反要被恶心倒打一耙。
马安青趁着郑钧抓住步凝的这一会儿功夫迅速脱离步凝的掌控，却丝毫没有要收敛的趋势，嘴里的恶心话像是炮仗一样一句接着一句。
“你又是谁？怎么？你是喜欢她还是怎么的？我骂她管你什么事？”
步凝气得差点又要上去打人，被郑钧抓着她的力道拦下了，她没法，只能语言攻击回去：“我是谁？我是你大爷！我喜不喜欢她管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你有什么资格骂她？就你这么个丑不拉几的样子，你在骄傲什么啊？”
马安青被她的气势吓到，害怕她又打自己，后退好几步，没反驳她那些话，可又不甘心就这样偃旗息鼓，嘴上逮着郑钧又骂了几句：“我就说，她这么个人，谁会喜欢她啊？你怕不是被她蒙骗了，我告诉你，她这个人最会骗人了……”
步凝听不得这些，打断她的话：“你他妈在放什么狗屁！谁说她没人喜欢，你两只耳朵给我听好了！我，我喜欢她！我，步凝，喜！欢！她！”
说完，她便再也不想跟这个傻逼说话，直接叫保安把人拖出去了。
酒吧里呈现出前所有有的安静状态，所有人共同见证了酒吧老板的惊天动地的告白，没人敢说话。
步凝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安静后，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尴尬，薄薄的脸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涨红起来。
她转过头，看到郑钧看着自己的诧异眼神，脸上温度更高，她结巴了两下，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忙”，就迅速逃跑了。
——
苏水烟一行人到了一家日料店，进了一个包间。
一路上曹嘉都在跟苏水烟叙旧，聊她们以前在学校的事情，符不语一句话也插不进嘴，有些气闷。
要不是苏水烟时不时地会主动跟她说话，她都要怀疑自己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苏水烟将菜单递给曹嘉，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还没有给在座的两个人介绍。
“这位是曹嘉，是我在费尔坦念书时候的学妹。这位是……”苏水烟顿了顿，随后道：“符不语。”
在她的介绍下，曹嘉跟符不语对视了眼，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宁静。
很快，曹嘉便将眼神移开了，似乎并不把符不语放在眼里。
她继续笑着问苏水烟：“学姐，这几年在国内过得还好吗？”
苏水烟：“挺好的。”
“听说你一回国进了科力，一手把科力越做越好，一直到现在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好厉害呀学姐！”
“还好。”苏水烟神色淡淡，“你呢？怎么没有回父母公司，还去娱乐圈了？”
“我有去我父母公司干过一段时间，但我实在受不了商场那种气氛，正好又有朋友介绍我去参加一个选秀，没想到在哪个选秀里面火了起来，然后就一直在娱乐圈呆到现在。”
苏水烟点点头，说：“挺好，挺适合你。”
很快，服务员便将菜品都端上了桌。
苏水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曹嘉聊天，但大多时候都是曹嘉在说，她偶尔附和两句。
符不语跟她坐在一边，她偶尔会帮符不语夹菜，或者帮符不语擦擦嘴角的米粒。但却没有帮对面的曹嘉做过任何。
这个时候便很快凸显出了，苏水烟跟谁更加亲密。
曹嘉眯起眼，嘴角笑意依旧挂着，她迅速转了话题，问道：“学姐，这几年有谈恋爱吗？”
苏水烟停了会儿，感受到身旁的符不语夹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大概也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这个问题，是到目前为止，苏水烟跟符不语都没有去直面过的问题。
她们都选择了逃避，可是却也明白，总有一天要面对的问题。
她们不曾说过喜欢，不曾聊过对彼此的感情，不曾明言彼此的关系，只是就这样放任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而现在，如果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就相当于打破了这个美好的幻境，有一些事情，也就都不一样了。
她抿抿唇，最后答：“没有。”
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符不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没事吧？”苏水烟侧过身，担忧地看着她，又弯腰去帮她捡筷子。
曹嘉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眼神在她们之间绕来绕去，她的话语却像是不曾察觉什么一样，又问：“哦？学姐，你还是根本以前上学那时候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呀？”
苏水烟帮符不语唤来服务员，给她重新拿了一双筷子，随后才回答曹嘉的话。
“也不是。”不知想到什么，苏水烟嘴角微扬：“比起以前，我生活中，还是多了一些不同色彩的。”
“是吗？”曹嘉眼看符不语的脸色好像转好，很快又抛出了一个炸弹。
“那学姐，你有没有想过，喜欢女人呢？”
死一般的安静再次席卷整个包间，气氛迅速凝结乃至僵冻起来。
在场的三个人，各怀心思。
在一阵寂静后，苏水烟抬起头，眼神淡淡，语气轻轻道：
“我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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