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款冬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这句话。
她就是突然觉得, 这些事情她好像可以不用一个人担着,好像也可以依靠他一点。
男人的脚步顿住,慢悠悠地转身, 表情认真, “只要你想说。”
我就听。
谢款冬藏在外套袖子中的手攥紧, 她深吸了口气,
尽管她竭力想让嗓音保持平静,但一开口, 还是略微颤抖,
“十八年前, 我爸妈的车祸不是意外,是谢天德在他们的车上动了手脚。”
严听寒的眸光一闪, 皱起了眉, 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但他知道, 谢款冬既然开口了,就有把握是真的。
谢款冬垂着眼眸,脊背微弯, 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她继续说,
“我爷爷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他选择包庇,当年陈阿姨不小心看到谢天德的所作所为,他直接拿了二十万给她,当做封口费。”
“很不可思议吧。”
“我也不敢相信, 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十几年却毫无所觉。”
“难怪这些年很少梦到爸爸妈妈,你说, 他们是不是在怪我,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呢。”她自嘲一笑。
严听寒喉结动了动,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一个用力把她拉过来,谢款冬投入了他的怀里。
他的外套还带着些凉意,她的脸颊贴着他心口的地方,隐约能感受到里面扑通扑通的跳动,谢款冬的眼睫扑簌扑簌的眨着,也抬起手回抱住他。
谢款冬感受到头上传来被轻抚的触感,像给猫猫顺毛一样,随后听到他故作吊儿郎当的声音,
“又胡思乱想什么,叔叔阿姨怎么舍得怪你,应该怪我才对。”
谢款冬从他怀里伸出头,“为什么?”
他轻勾唇角,“怪我怎么没有早点认识你,然后呢,我就直接把你拐回家,”
他挑了挑眉,在她耳边戏谑一笑,慢悠悠又混不正经的语调,“给我当童养媳。”
谢款冬脸上染上一抹绯红色,她吸了吸鼻子,抬头骂他,“不要脸,我爸妈才不可能让我去给你当童养媳。”
“奥,不当也行啊,那就从小开始给我做小同桌吧。”
谢款冬想了想这画面,被他逗笑。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正经,“谢蔻蔻,你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反正呢,我站在你身后呢。”
“就算你捅破了天,我兜不住,还有咱爸妈呢。”
谢款冬眼眶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却丝毫掩盖不住其中的坚定,“我一定要查明真相,让他付出代价,给爸妈报仇。”
两人又重新按了电梯上楼,谢款冬看着电梯里的倒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想了会,“那……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再去爸妈家。”
严听寒握紧她的手,嗯了一声。
两人回去之后,洗漱完,两人就休息了,经历这一天的波折,谢款冬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却没想到她几乎是粘床就睡。
夜里,严听寒迷迷糊糊被热醒,感觉身旁像躺了个火炉一样冒着热气,他眉心一跳,猛地睁开眼,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伸手打开床边的小夜灯,谢款冬脸色酡红,眉头紧紧蹙着,嘴唇被烧的起了皮,额头一层细密的汗,身体却不自觉的发着抖。
严听寒唇角抿成两条平直的线,轻声叫了她两声。
没反应。
严听寒下床拿了柜子里的体温计,一测,39.3℃。
严听寒眉心一跳,他不敢耽误,瞬间做好决定,直接去衣柜里拿了件长外套给谢款冬套上,模糊听到她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
严听寒停下动作,凑近听。
“爸……妈妈。”
绵软的声音中带着些不自觉的委屈,严听寒的心软成一片。
他啧了一声,一边给她穿好衣服一边掏出手机飞快的找到一个联系人拨打过去。
“靠!这大半夜的,谁啊?”
“我,帮我个忙,你现在马上来一趟医院,安排个病房,你嫂子生病了,我现在送她过去。”
来不及多寒暄,严听寒语速飞快的打完电话就立马挂掉,没听对方的回应。
挂了电话他就直接抱着谢款冬出去,连自己的睡衣都没来得及换,甚至还穿着拖鞋。
他十五分钟就开到了距离最近的医院,一路抱着昏睡着的谢款冬,这个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医院却还灯火通明。
严听寒大步向前走到急诊科,朋友已经替他挂好了号,交好了费。
直到谢款冬挂上吊水,体温慢慢的降下来,严听寒才松了口气,他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放松了会。
谢款冬再醒来时,睁开眼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想撑着坐起来,却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别动,你这只胳膊刚挂完吊水,拔掉针。”
严听寒低头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
“挂吊水?”
他掀了掀眼皮,“睡醒了?”
“知道你昨天烧到多少度吗?”
谢款冬张了张嘴,“不知道。”
他轻哼一声,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三十九度三,你的体温直接把旁边的我烫醒了。”
“你可真能耐,我再醒的晚一点某人都要烤熟了。”他的语气虽然嫌弃,却没有半点不耐。
谢款冬喝了口温水,嗓子舒服多了,她弯唇,“吓到你了?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发烧,让你担心了。”
谢款冬的指尖蹭上他的腕骨,“昨晚辛苦你照顾我。”
严听寒扬了扬下巴,还没开口。
“蔻蔻!哎吆,我的小心肝,这是怎么回事啊?”程女士还没进来,谢款冬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拎着她的最新款黑色鳄鱼皮包包气势汹汹的走进来,拉着谢款冬的手把她上下看了一遍,心疼的感叹,“快让妈瞧瞧,怎么气色变这么憔悴了!还瘦了!”
她转过脸直接把包包砸到严听寒怀里,严听寒装模作样的后退了一步,程女士脸色一垮,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凶,“你怎么回事?这才多久没见,蔻蔻瘦了一大圈!”
“现在还把人搞到医院来了!怎么照顾的你老婆!”
严听寒低垂着头,也不反驳,乖乖挨骂。
谢款冬却听不下去了,“妈,我生病不怪他……”
没等谢款冬替他辩解,程女士手掌向后一推,示意她不要给他求情。
程女士又轻皱着她漂亮的眉,一脸嫌弃,“瞧瞧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
谢款冬这才注意到严听寒身上还穿着昨天穿的深黑色家居服,唇周已经长了一层新生的胡茬,送她来医院甚至没来得及换件衣服,夜里肯定也没休息好。
谢款冬心一软,她倾身向前,拽住程女士的笑,弯了弯唇,“妈,我想跟你说说话,让他先出去换个衣服吧。”
她忍着笑对严听寒眨了眨眼,示意他快出去。
严听寒眉梢微挑,倒是顺从的出去了。
程女士果然停止了对严听寒的痛骂,轻哼一声,转过头就亲亲热热的拉着谢款冬,坐在旁边椅子上。
严听寒关上病房门,一转头一个年轻男人正倚着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男人叫郑弛,他是这个医院的呼吸科主治医生之一,昨天严听寒一个电话叫过来的就是他。
“怎么样,人醒了?”郑弛一看严听寒这个放松的表情就猜出来了,按照昨天他紧张的那个劲,如果人没醒不可能这么放心的出来。
严听寒坐在门外长椅上,嗯了一声。
郑弛也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哎,你真是,昨天差点把我吓死,还以为嫂子出啥大事了。”
严听寒挑了挑眉,“三十九度三还不算大事?”
郑弛一哽,拨了拨刘海,“不就发个烧,看把你急的。”
“连衣服都没换,啧啧啧。”他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摇了摇头。
严听寒冷哼一声,抬起腿作势要踹他。
他提前预判似的跳了起来,嘿嘿一声,“你以为我还跟大学一样呢。”
严听寒挑了挑眉,正色道,“再帮我个忙。”
郑弛插着兜,面露警惕,“什么忙?”
严听寒面色轻松,“帮我找套衣服,要新的。”
“……”
“我去你大爷的,我上哪给你找新衣服,再说,我是你保姆吗!”郑弛骂骂咧咧的。
却还是很诚实的给严听寒找了一套能穿的衣服,“给给给,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严听寒眉梢微挑,“谢了兄弟。”
严听寒去他的休息室换好了衣服出来,程女士还在和谢款冬聊天,郑弛看他心不在焉这样,忍不住八卦道,
“哎,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你老婆出来见见我们。”
说实话,昨天夜里兵荒马乱的,他都没看清严听寒老婆长啥样,主要是她被严听寒包裹的太严实了,只露出个额头,而他前前后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给他当苦力。
不过他看严听寒这么宝贝这个老婆,依他的眼高于顶的眼光,也不会差到哪去。
严听寒知道昨天晚上多亏他忙前忙后了,捣了一下他的胳膊,“昨天晚上,多谢了,回头我们俩请你吃饭,地方你随便挑。”
郑弛轻笑着答应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现在这个嫂子也是出国留学回来的?那她知道你还有个出国的白月光吗?”
严听寒眉心一跳,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郑弛摸了摸自己的脸。
严听寒啧了一声,闲闲道,“没事,我只是在想,你这个脑子是怎么当上主治医生的?不会被病人投诉吗?”
“卧槽,你大爷的,你怎么聊着聊着还搞人身攻击啊?”郑弛很不服气,他摸着下巴,心念一转。
“不对啊,你当年在宿舍不是哭着说,要是她不回来,你就去找她吗?”
“难道……这个嫂子就是你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