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坐着没有动,说话有些结巴:“做、做什么?”
“你不是不能走吗?我背你。”时暮冬说出来的话让人惊掉下巴,语气却淡淡然。
“你确定要背我?!”桑落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椅子,谨慎地问,“不会半路把我扔下来吧?”
不是他不信任的时暮冬的人品,而是他那洁癖的毛病显然已经是病理层面了,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可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要是真被他半路扔下来,桑落不确定会不会对眼前这人由爱生恨。
“你再磨蹭的话现在就把你扔在这里,我自己走了。”时暮冬慢慢悠悠道。
“那我就跟我哥告状!说你欺负我!”桑落不再犹豫,双手一张扑到时暮冬的背上,心里还有些紧张,“我挺重的,你背得起来吗?”
“在你心里我这么没用吗?”时暮冬双手穿过他的膝弯,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背着他在亭子里走了几步,步履轻快。
“还真能背起来呀。”桑落一下子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时暮冬正在下台阶,听到背上人的嘟哝脚步一顿,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无奈道:“我好歹也是个健康的成年男人,背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桑落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傻笑了两声,双手搂住时暮冬的肩膀,伏低身子凑在他的耳朵小声说:“原来你也会在意这些啊。”
“为什么不能在意?”时暮冬反问,“哪个男人喜欢被同性嘲笑没有用?”
“我可没有嘲笑你,我就是有些意外。”桑落连忙澄清,“你应该也很少背人吧,估计也没什么人敢要求你背。”
“嗯。你是第一个。”
“真的假的?”桑落压制着内心的欣喜,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时易呢?他是你外甥,你也没背过吗?”
“没有。”时暮冬说,“他小时候倒是经常缠着我要我背他,不过我不肯。”
“为什么?”
“他那时候才三岁,喜欢学狗在地上爬,我嫌脏。”时暮冬现在想起自家外甥幼年期的埋汰样子还满是嫌弃。
桑落心虚地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刚才街上人挤人的,有个小孩走在他的身边,被后边的人撞了一下差点摔地上,他正好看见就伸手扶了一把。那小孩出于本能抱住了他,也不知道之前去哪里玩了,一双小手黢黑,直接在他腰间留下两个黑黢黢的小手印,十分明显。
时暮冬应该是没看到他衣服上的小黑手印吧,否则也不可能会主动提出背他。可如果他没看见的话,等到事后发现会不会发疯?会不会从此对他产生心理阴影,以后都拒绝与他有肢体接触了?
桑落在坦白和隐瞒之间陷入了纠结,没忍住在趴在时暮冬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明显,时暮冬想听不到都难。
“在想什么呢?”时暮冬问,“有烦心事?”
“没有。”桑落含糊其辞,最后还是决定隐瞒到底。
因为下了场雨,步行街的行人少了许多,不需要再人挤人地往前走,总算体会到了几分边走边逛的悠闲。
“原来这里还挺美的啊,难怪这么多人都往这里挤。”桑落被时暮冬背着不需要走路,就专心欣赏起街道两边的风景。
这是条欧式风情街。蜿蜒蛇形的鹅卵石小路,欧式尖顶红砖小洋房,色彩斑斓,宛如置身于童话。
“这里有点像英国诺里奇的Elm Hill。”桑落道。
“嗯。”时暮冬突然问他,“去年11月份,你是不是在诺里奇?”
“你怎么知道?”桑落惊讶。
“那段期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正好在诺里奇住了一个月。我那天出门去见一个朋友,在Elm Hill附近看到过你。当时你身边还有几个同伴吧,两男两女,都是外国人。”时暮冬问他。
“嗯。那段时间学业比较轻松,几个跟我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就提议去周边城市看看。我们在诺里奇住了三天,Elm Hill是最后一站,去逛了一圈走了。”桑落遗憾问,“既然你都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喊我?”
“其实那时候并不肯定是你,只是觉得样子有些熟悉。”时暮冬略一停顿,“况且那时候你好像有点怕我,我担心我贸然过去跟你打招呼你反倒不自在。”
桑落仰脸望天,并没有否认时暮冬的话。
那时候他和时暮冬的关系连朋友的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生疏的世家叔侄,所以时暮冬的选择并没有错,反而过去打招呼的话才会给桑落造成困扰。当然了,如果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桑落肯定不会躲,不仅不躲还会主动凑上前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刷存在感的机会。
桑落不禁就有些感慨。
三个月前,当他刚得知要和时暮冬假结婚时,他满心的抗拒以及淡淡的恐慌。毕竟对于时暮冬,他一直有种敬而远之的天然恐惧。如果可以他宁愿上街随便拉一个路人结婚,也不愿意跟时暮冬演这场戏。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在和时暮冬协议结婚结婚之前,桑落从未想过未来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真的喜欢上他。
桑落不敢想象等到时暮冬发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时暮冬在感情方面行事向来干脆利落,不喜欢就拒绝,毫不拖泥带水。对待死缠烂打的追求者甚至会彻底划清界限。在他的那里不存在“做不成恋人还能做朋友”一说。所以桑落努力到最后也无法打动他的话,时暮冬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或许不会跟他划清界限,但肯定也会刻意保持距离。
白天和好友商量追求大计的时候桑落热血上头,踌躇满志,满脑袋都是把时暮冬追到手后的美好愿景,并没有仔细想过如果失败的后果。如今热血冷却下来,他才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实在是太冲动冒失了。
就像萧寒说的,时暮冬是超级困难模式,这些年来折在这条路上的人不计其数,也不乏比他优秀的人,可都被时暮冬拒绝了,桑落又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特殊的人呢?
“哎——”桑落想起一片渺然的未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又叹气。”时暮冬失笑,“年纪不大烦心事倒是不少。”
“婴儿还有烦心事呢,我都25岁了,有点心事也很正常。”
“那你在心烦什么?”时暮冬耐心询问道,“是不是在心疼你的衣服?”
“什么衣服?”
“你的衣服刚才不是被小孩弄脏了吗?”时暮冬说,“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你一直在扯自己的衣服,想来还是在意的吧。”
“你、你看到了?!”桑落瞪大了眼睛。
“嗯。我看到你扶那个小孩子了。”时暮冬又说,“如果很在意的话,我陪你去商场再买件新的,怎么样?”
桑落没有说话,趴在时暮冬的肩上,咧着嘴无声偷笑。
“不会是在哭吧?”时暮冬问,“真这么喜欢这件衣服啊?”
“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就是一件普通衣服。”桑落将脸埋在臂弯里,好不容易掩藏起了嘴角的笑意,下一秒又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时暮冬。”桑落趴在时暮冬的耳边试探地叫他,声音放得很轻。
时暮冬脚步一顿,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时、暮、冬?”
“嗯!时暮冬!”桑落又喊了一遍,这一回抛去了所有的小心和试探,语气十分坚定。
时暮冬并不恼,只是不解:“怎么不喊叔了?”
“以后都不喊了!”桑落道,“我们都结婚了再喊叔多奇怪啊,摆明了告诉别人咱俩结婚一事有内情。”
“私底下没关系,没有外人的时候可以喊。”
“不行。”桑落义正辞严道,“在家里喊习惯了到外面喊错了怎么办?如果想要把戏演好一点都不出错就得家里家外保持一致。”
“随便你吧。”只是一个改个称呼,时暮冬对此无可无不可,“不过连名带姓地叫好像也没显得比较亲吧?”
“那要不然叫你末宝?”桑落勾起嘴角,一脸坏笑。
“……想下来自己走了?”时暮冬语气很平淡,但桑落明显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意味,环在他膝弯出的手臂也有要收走的趋势。
桑落很没骨气地一秒认怂:“我错了,我脚还疼着呢,走不了。我不叫就是了,我发誓!”
“那你准备叫我什么?”
“时叔!”桑落认错态度良好,“我还是叫你时叔!”
“不是说叫叔不亲吗?”
“亲!特别亲!”桑落为了能待在时暮冬的背上,毫无原则可言,“叫什么都没有叫时叔来得亲。”
时暮冬轻轻一笑,背着他继续往前走。桑落也乖乖地不再说话。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时暮冬的脚步声。
走了一分钟左右,时暮冬又开口了:“脚很疼吗?”
“疼!”桑落不假思索。
“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时暮冬有些担忧,“说不定真的伤到骨头了。”
“不用。”桑落阻止,“我都检查过了,骨头没事,回去贴个膏药就行。”
“真的?”
“真的!”
“那好吧,今晚先贴个膏药看看,如果明天还很疼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好~”
桑落对时暮冬称呼的演变
纯洁叔侄阶段:时叔
感情萌发阶段:(嘴上)时暮冬;(内心)老攻~
老夫老夫阶段:时狗!!!
时暮冬:以前追我的时候一口一个老攻,现在就变成时狗了。感情终究是淡了[沧桑]
桑落:爱你才叫你时狗,没爱直接喊你泰迪了![虚弱捶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