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
顾知忧拉开车门,时愿笑脸相迎。
临下班时,苏悦突然递上了一份文件,说是急需她批阅。
时愿发来的【我到停车库了】赫然躺在聊天对话框里,顾知忧心急火燎,一目十行地赶着,最后行云流水签上自己的大名。
提起手包,扬长而去。
生平第一次吐槽,顾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怎么这么大?!车子目不暇接,又大多是灰白黑三色系,找到时愿的这辆黑色跑车,实属不易。
顾总暗自发誓,等聚会结束了,她一定要给地下车库分区编号。
不然这么多找几次,她眼睛迟早得花。
等顾知忧在副驾驶坐稳,拉上车门,时愿才宽慰道:“没事,反正车里开了空调,我也不热。”
顾知忧偏过头,认真地看着时愿的脸。
她的眉眼秀气精致,浅色的瞳仁如瑾瑜般透亮澄澈,口红是豆沙色的,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一颦一笑,都很好看。
时愿难得换了件黑衬衫,最上面的那粒扣子松着,领口朝外翻,禁欲又慵懒。
时愿被她盯得不自在,脸颊发烫,手指抚上去,语气慌张,“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顾知忧摇摇头,柔着声音说:“阿愿,你真好。”
好得让她想私自占有。
时愿别过头,拨弄鬓发挡住粉红的耳垂,故作冷静道:“系好安全带。”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
盛夏六点的太阳披上赤红的外衣,一半躲在远山后,一半徘徊于浮云间,向川流不息的街道贩卖着橙色与温柔。
车载音响播放着田馥甄的《小幸运》,顾知忧惬意地靠着座椅,半眯着桃花眼。
空调的冷气钻入袖口,淡淡的冷檀香在车厢弥漫。洗去都市的浮躁,一种名为安宁的情绪肆意流淌。
晚霞残留在天际,仿佛被打翻了的调色盘,明黄渗入淡蓝,淡蓝蕴着浅粉。上天是个卓越的艺术家,轻描淡写,绘出一幅油画。
车子在露天停车场停好,时愿和顾知忧乘电梯上楼,推开包厢的门。
截至今天中午,全数同学参与了投票,二十五位表示,晚上不见不散。班长韩川立即预定了一个能容纳二十五人的大包厢。
“喔,两位大美女来了!”韩川坐的位置面对着大门,哪位同学进来他都会第一个瞧见。绕了桌子半圈,热络地迎上去。
时愿保持惯常的浅笑,微微点了个头。
她性子冷,高中时就寡言内敛。除了顾知忧,与其他同学的关系都一般,说不上熟络,更不会交心。
韩川习以为常,并不介怀。
老实讲,时愿今天能来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哪里敢奢想这位冷美人对自己展露笑颜。
顾知忧笑得明媚,打招呼:“班长还是老样子啊。”
韩川在高中时身材高挑匀称,面上戴着一副眼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温文尔雅,身上有着浓浓的书生气。他本科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腹有诗书气自华,如今的风韵不减当年。
韩川摆摆手,“欸,学霸真是会开玩笑。”他指着自己的发顶,“别的不说,我头发高中时可不是这副鬼样子。”
言下之意是,大学四年学了汉语言文学后,让他本不浓密的头发雪上加霜。
顾知忧还是和高中那会儿一样,半点架子都没有,直接损道:“那倒也是。”
门又被推开。
听见窸窣的脚步声,顾知忧回首,还未看清来人是谁,猝不及防地被那人拥在怀里。
“小忧忧,我想死你了!”
时愿的眸子里风云变幻,兀自磨了磨后槽牙。
抱着顾知忧的女人梳着俏皮的高马尾,发丝卷曲。
她把下巴搁在顾知忧的肩上,手臂紧紧搂着。
小忧忧?
时愿露出嫌弃的表情。
除了当年坐在她们后桌的女人,谁会这么叫她?
她的视线回到顾知忧身上。
一袭白色连衣裙,裙摆层层叠叠,钩出蕾丝花边。纯黑的腰带束在腰间,显出她窈窕的身段。
女孩与人说笑时,面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桃花眼里春风和煦,水波浩渺。
顾小姐太招人喜欢了。
顾知忧怔然了一会,从热情的怀抱里退出半步,清了清嗓子,“江同学,你是要把我掐/死吗?”
江厘故作伤心,指着顾知忧,啧啧控诉:“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当年叫我小厘厘,现在叫我江同学。”
上学的时候,江厘坐在顾知忧的后座。
顾知忧生得漂亮,性格又好,江厘喜欢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找话题。
后来处得熟了,江厘就给顾知忧起了昵称,顾知忧听她这么喊自己,也没纠正。
在江厘眼里,小忧忧的同桌时愿也很好看。每回想用故技重施,勾搭一下这位冷美人,还没靠近她周身一米距离,就被冷若寒潭的眼神呵退。
江厘:确认过眼神,是我惹不起的人。
告辞!
要是这位冷美人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对顾知忧温柔得紧。江厘坐在她们后面,把时愿的双标行为全部收入眼底。
别人找她说话,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顾知忧找她,眉眼弯弯,温言软语。
江厘:……她原来也会笑啊。
小厘厘?
知忧何时这样称呼过她?
时愿激起一阵恶寒,别过头,不忍直视。
顾知忧听着这个肉麻的称呼,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她抱着手臂,“噫,你少损我形象。”
似乎有越聊越久的征兆,韩川赶紧插上话,“三位美女,别光站着叙旧,先落座吧。”
玻璃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打在素色窗帘上。窗帘不透光,外边天色如何,不得而知。
顾知忧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时愿和江厘。
江厘从小性格开朗,跟谁都自来熟,伶牙俐齿。大学去了武汉大学法学院,又考上中/国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多番历练后现在更是能说会道。
她和顾知忧许多年没见了,心里憋了好多话,拽着顾知忧的手臂,一股脑儿吐露出来。
时愿坐在一旁,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她们闲聊。
非礼勿听,她不会特意关注她们说了什么。
她私心只想多看一会顾小姐。
顾知忧回应江厘的问题时,红唇一张一翕,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她静静地倾听时,眼眸一直盯着对方,神情专注,时而颔首浅笑。
人几乎到齐。韩川启开桌上的红酒,握着酒瓶,走到每个人身边,躬身为他们斟满玻璃杯。
来到时愿身边时,时愿伸手挡住了韩川的动作,掀起眼帘,淡声拒绝:“班长,我开车,不喝酒。”
韩川微怔,意识到自己的疏漏。有些同学未必喝酒,他准备得不够齐全。
韩川与服务员交涉,加了一壶橙汁。橙汁送上桌后,他带着略微抱歉的神色,重复刚才的动作。
时愿接过,温声道:“谢谢。”
高中同学聚会的话题永远没什么新鲜的名堂。
追忆往昔,感慨当下,展望未来。
青春期懵懂的感情最容易在这种场合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有人直接点了某位男同学的姓名,“这小子当年暗恋隔壁班班花,你们知道不?”
众人捕捉到八卦的气息,喔地起哄,甭管知不知道,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被点名的人剜了那名爆料的好友一眼,然后讪讪地笑笑,“喜欢人家三年,结果毕业了一句话也没说上。”
双手合十,闭眼恳求道:“大家千万别跟我现在的女朋友说。”
咱也不认识你女朋友啊。
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
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诸位同学的心理活动无非这三种。
时愿端起杯子,浅抿一口,眸底闪过笑意。
她庆幸着,自己的心事不曾向任何人诉说,也不曾被任何人洞察。
她可以安心无虞地坐在这里,把紧张刺激的爆料环节当作一场游戏。
热闹是他们的,她做个旁观者足矣。
宴饮即将进入尾声。
“一会儿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去KTV吧。”
“行啊,我反正有空。”
赞成建议的人越来越多。
时愿没吱声,把手藏进桌布,腰杆挺得笔直,神色无虞地在桌下探寻。
抓到了顾知忧的手,如璞玉般光滑细腻,她伸出食指,轻轻挠了下顾知忧的掌心。
酥酥痒痒的触觉顺着静脉流淌,欢喜悸动迸入心房。顾知忧呼吸乱了节拍,一扭头,对上了时愿的眼睛。
那双眼睛含着某种情愫,但当她眨了眨眼再次确认时,又消失不见了。
蓦然,时愿凑近了几分,低声问:“一会儿去吗?”
顾知忧笑着点头。
霓虹撞入黑夜的怀抱,星河与之相较,黯然失色。晚风不减热情,与行人过客来了个温暖的拥抱。
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排列着一打又一打啤酒罐。昏暗的包厢顶部,有一盏巨大的悬挂式球形灯。斑驳的光点从墙壁跳出,坠落在地板上,又飞到门上去。
熟悉的旋律响起,江厘握着话筒,坐在高脚凳上,唱起杨千嬅的《处处吻》,留下光怪陆离的背影。
许多同学围在一张桌旁,玩起摇骰子的游戏。
规则简单粗/暴,一人一次机会,点数小的喝酒。
骰盅玲珑作响,歌唱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时愿对唱歌和游戏都没什么兴趣,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凝视着热闹的他们,仿佛误入繁华俗世的仙子。
顾知忧绕了一圈,先是在点歌台前翻了一会,再是钻进人群观摩了他们的游戏。
最后竟也无所事事,兴致缺缺地回到时愿身畔,陪她坐着。
时愿侧目,顾小姐似乎对摇骰子的游戏很感兴趣,目光有意无意地探向那边。
于是戳了戳顾知忧的膝盖,凑到她耳畔:“知忧想玩吗?”
屋子里很吵,时愿不确定顾知忧听没听见她的话,只能睁大眼睛等她的反应。
顾知忧确实没听清时愿说了什么,但是观察着她的口型,依稀是“想玩吗”三个字。
摇了摇头,提高音量:“输了要喝酒,不玩。”
平日工作繁忙,没有时间锻炼健身。好不容易养成了周末晨跑的习惯,顾知忧不愿意因为醉酒放纵而耽误。
再者,和顾柏舟约好了明天回家,她不想沾染一身酒气。
看来是想玩,只是不愿意喝酒。
这有何难?
时愿沉吟了片刻,说:“你玩,输了给我喝。”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阿愿真的是神仙(女)朋友!
这是明天早上的章节
手误给发出去了(哭)
那小可爱们就8.13(周六)见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