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以诚从公文包里取出设计稿,一张张贴在展示板上,入目是梦幻的蓝。
顾知忧的桃花眼里闪过惊艳,时悦集团的作品出乎她的意料。她虽然不是时装领域的行家,但光是想象这些设计稿的成品,足以预见它们给顾客带来的惊喜。
时愿双手交叉在桌面上,淡笑着说:“任经理,麻烦你为我们讲解一下吧。”
到了设计领域,任以诚游刃有余:“这个系列名叫'银河之约',象征着'星光璀璨、矢志不渝'。今天带来的是我们部门设计的第一组样稿,诸位请看。”
任以诚侧过身,讲解细致专业,从构思到绘制,从整体到细节,面面俱到。
在任以诚停顿时,顾萧杨举手提问:“任经理,这些时装领口和腰线点缀的珠宝你们准备选用什么材质?”
提问在意料之中,任以诚镇定自若,敛了敛神色,道:“目前这一组选择的都是钻石。”
他详述了钻石的好处,“钻石硬度大,有着不易磨损的特点,折射率高,在阳光和灯光下熠熠生辉,会给时装锦上添花。”
任以诚清了清嗓子,有些自得,“最重要的一点是,钻石寓意着永恒,很契合我们的主题。”
这一点是设计部熬夜开会时讨论出来的。他们先后考虑过水晶、蓝宝石、猫眼石,兜兜转转,还是觉得钻石最好。
时愿朝他点了点头,给予他肯定和赞赏。
意思是:嗯,没给时悦集团丢人。
顾知忧也举手。
任以诚心里一个咯噔,诚惶诚恐,“顾总请说。”
“为什么时装的底色都是蓝色?”
任以诚呼吸一滞,这位顾总看起来稳重老练,却是个平平无奇的提问小天才啊。
这跟他曾经在网上见识过的一道奇葩阅读理解有什么区别?
问题:窗帘为什么是蓝色的?
参考答案:蓝色代表忧郁,窗帘遮住阳光暗讽封建政府统治下人民生活在黑暗中,作者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当时社会的不满。
作者回应:窗帘就特么是蓝色的。
换了旁人问这个刁钻的问题,任以诚肯定会翻个白眼,怼上一句:“老子乐意。”
但面对这样一尊大佛,就是借他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心里想想。
束手无策,任以诚向时愿投去求救的眼神。时愿目光坚定,隔空安抚了他,做了个口型。
任以诚眯着眼,读懂了:我来解释。
他顿时对时愿崇拜得不行。
领导不愧是领导,就这处变不惊的能力,换谁看了不说一句牛/逼。
既然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时副总,任以诚一身轻松,顺着自己的思路讲继续下去。
时愿挺直腰杆,坐姿端正,微微垂着眸。阳光亲吻着她卷翘的睫羽,酥酥痒痒,让她忍不住眨眼睛。
捻来一张白纸,纤细的手握着签字笔,每一段骨节清晰可见,墨水在笔尖肆意流淌。
写完后,时愿阖上笔帽,掀起眼帘,做贼心虚似的转动眼珠,打探着四周的动静。
任以诚在滔滔不绝地讲解,顾萧杨专心致志地听着,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
只有她的顾小姐,托着下颌,桃花眼含着秋水,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怎么有种下属兢兢业业打工,上司带头摸鱼的羞耻感?
时愿耳尖微红,刻意地偏过头去不看顾知忧。手指压着纸条,悄悄咪咪地往顾知忧面前推。
顾知忧看时愿看得入迷,都没注意到她已经写完了,低头看到纸条,一瞬间的错愣。
写的什么呢?
像谍战片里小心翼翼接头的间/谍,顾知忧拿过纸条,用手背挡得密不透风,才放心大胆地看起来。
时愿写的是的答案。
回答她刚才的那个问题的。
分了两行,都是英文。
第一行:“Blue.”
第二行:“Becauseloveueveryday.”
每个单词的首字母都描粗了。
顾知忧拼命压着嘴角,念着在会议室这么严肃的场合,要端庄得体。
可是,嘴角仿佛有了自己的主意,不仅不听她的使唤,还故意与她作对,翘得老高。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浪漫呢?
虽然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只是针对一个问题发表自己的见解,却如一把野火,点燃她燎原的心动。
浪漫是一种天赋,有些人生来性格木讷,不解风情,有些人却恨不得把浪漫刻在骨子里,像是酿一坛美酒,越是沉淀,越是芬芳。
顾知忧暗自思忖,未来和时愿交往的那个人,该有多么幸运,拥有时愿的温柔,拥有时愿的浪漫,拥有时愿的全部。
拥有……她的阿愿?
怔忡的眸子里写满落寞,凛冬悄然而至,一夜之间,寒风肆虐地呼啸,满园的枝桠在风中逐渐凋零,残叶落地,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万物荒芜。
她咬着唇,不肯承认。
到时候,阿愿就不是她的了。
顾知忧眼里酝酿着水雾,极快地看了时愿一眼,就立马收回来。
像对待一个易碎的梦,忍不住去观察它,又害怕它碎在眼前。
怎么办,她好想自私地占有眼前的这个人啊。
可惜,她们是朋友。
顾知忧陷入内疚的漩涡。
每回一生出亵渎的念头,时愿对她的那些好就浮现在脑海里。
时愿对她很好、很好,但是好得光明磊落,好得坦坦荡荡。
卑劣的只有她一个人。
顾知忧心里叹气,将纸条对折,珍重地收好。
站着的任以诚将二人的行为尽收眼底。
她、她们在干什么?
任以诚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高冷的时副总给对方公司的顾总递小纸条,顾总不仅接过去看了,还眉开眼笑,把那张小纸条私藏了起来。
两位上司在大庭广众之下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尽管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面上的表情管理仍然做得很好,语气平稳地讲解设计稿。
说着说着,他反应过来了,这两位显然是私下里有交情的,先前是在装不熟玩呢。
唉,这就是大佬之间的情趣吧,他们普通人不懂。
任以诚的讲述以一句话作结:“后续我们设计部会带来更好的作品。”
鞠躬后,回到座位上,将杯子里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时愿看向顾知忧,察觉到某种情绪一闪而过,但她没能捕捉到就消失不见了。
许是花了眼?
时愿来不及细思,长睫轻颤,如幼蝶破茧,暂且敛下私人情绪,处理工作事宜。
和顾知忧商量了第一批设计稿的成品生产和投放市场,时愿带着任以诚从座位上起身。
“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告辞了。”
顾知忧也领着顾萧杨站起来,低头瞄了眼腕表,发出邀请:“快到十二点了,一起吃个饭吧?”
若论她和时愿的关系,用不着这样客气,但作为顾氏集团的代表,她不能不尽地主之谊。
任以诚是下属,上司不发表意见他便不能说话。不过他私心是希望时愿答应的,这个时间返回公司,餐厅的菜被洗劫一空了吧。
时愿却之不恭:“也好。”
也能和顾小姐相处的时间久一点,也是好的。
顾知忧走到窗户边,背对着时愿,身姿如竹柏般傲立。联系苏悦在附近的酒店预订一间包厢,顾知忧回过身,目光落在时愿身上,浅笑:“走吧。”
细碎的尘埃沐浴着阳光,在空气里浮沉,她身边的尘埃像浩瀚银河的星光,零碎而耀眼。
一行人乘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库,顾萧杨担当起临时司机,任以诚坐在副驾,规矩地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后视镜里两位上司又在搞小动作。
时愿伸手帮顾知忧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腹轻柔温暖,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任以诚迅速盯着挡风玻璃,目不斜视,心里嘀咕: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照理来说,四个人就餐用不着太大的排场,但出于商务接待的要求,苏悦订的包间相当气派。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江景和街景融为一体。
顾萧杨是这里的常客,自告奋勇去点菜。
时愿拉开顾知忧身边的椅子,安静地坐好。眼珠微动,瞥了一眼坐在她左手边的任以诚。
好碍事,说话都不方便。
任以诚不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自己被上司深深地嫌弃了。
宴饮二字,将用餐和饮酒绑定在一起。
生意场的饭局向来是离不开酒的,虽然社会面上三令五申,酒桌文化断不可取,但经历过的人却知道,很多事情只要沾上了酒,便好办许多。
再硬的骨头,都能化作绕指柔。
杯子里都斟满了晶莹的红酒,色泽诱人,馥郁的香气从杯口涌出。
顾氏集团用来招待客人的,自然是上品。
只不过,品质再上乘,似乎没能入两位上司的眼。时愿和顾知忧面前的酒杯半满,一口未饮。
任以诚想着,时副总带他出来一趟,自己一定要给公司长脸。
自作主张地起身,“顾总,我敬您一杯。”
顾知忧一愣,筷子摆在碗旁。
下午还有工作要处理,本来没有喝酒的打算,但是任以诚这么一弄,她骑虎难下。
第一次见面,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
桃花眼下垂,无奈地举起酒杯,浅抿一口。
时愿深深地看了任以诚一眼,眼波流转。
搞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愿:居然有人敢当着我的面灌我老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