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绵绵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充满她对白无道的担心,以及对自己身负诅咒的考虑。白无道看她黝黑的瞳孔中映着她的脸,她的眼底也全是林绵绵。白无道虽然有圆滑讨巧的一面,但是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她总是难免总有点任性和霸道的。不过,她的确是嫉妒傅城娴,只是她也心服口服。傅城娴心中总把成员的安危放在前面,对于天白的忠心是她所不可企及,她也无话反驳。只是,虽然已经取得林绵绵的认可,她是真的难免要吃傅城娴的醋,尽管说她与林绵绵之间本就朦胧暧昧。

  顿了顿,白无道还是放宽心来。

  “你是心中记挂我,不想牵涉上我,我心里就是高兴的。但是绵绵,总有一日我都会知道不是吗?我是天白如今的少主,我有义务保护我的下属,甚至是整个天白的成员。”

  太阳光洒下的金粉映照白无道的脸,让白无道光洁无暇的面容被照得发光,就好像圆盘。她本就长得漂亮,虽然看面容淡漠,眼睛的瞳孔也很淡,但是一笑还是倾倒众生。

  白无道尽管是不如傅城娴老成,傅城娴若是个老干部,那她倒是很少年气。林绵绵也是拿她没办法,只是,她的话也总有道理。

  林绵绵垂下眼睑。

  “我就是担心,知道的越多,总牵涉的越多。如果有一日我死了,我这条命最多也就这样过去而已,但是别人的命始终是无辜的。”

  “但是,百鬼也本不打算放过任何人,比起害怕牵涉的多,不如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去。而我,决不让你死。”

  白无道从见到林绵绵本尊的那一刻就早已下定决心,她绝对不会让林绵绵死,也绝不会让百鬼逞心如意。只是,要打败百鬼实在太难。百鬼从远古到如今就已经成为根本无法驾驭,且总猝不及防的,非常壮大的存在。她们都无法预知,接下来百鬼又会做什么事。

  林绵绵有些犹疑。

  百鬼到底有多难缠,她早在年幼到长大就见识过非常多次,其实百鬼也的确也不打算放过天白,就好像所有它见不惯的都要铲除。但是,看到过百鬼之主的容貌这件事,必然是秘密中的秘密,可想而知这其中的威胁又会是怎样的凶险,她不敢轻易冒险。

  见林绵绵始终在犹疑,白无道紧握住林绵绵的手。

  “绵绵,难道我不能有和你同生共死的资格?”

  林绵绵欲言又止。

  她要怎样说,她何德何能可以遇见白无道这样好的女孩,但是,她何必与自己同生共死呢。

  “白无道,你就活着就行,我也会努力的保护着你的。”

  林绵绵最希望的是,她所牵挂着的都活着。

  而她自己早已不要紧。

  也总比将她自己的幸运建立在其他人的牺牲上好,她早就不喜欢这种幸运,因为她牺牲的人越多,她就越睡不着。她对于自己,充满罪恶感。假如有一日死了,不牵连任何人,她也不会怨怪谁。

  白无道无言。

  林绵绵的性格很倔强,她不愿意说,就是无论怎样都绝不开口。她也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守护她就好。

  而就在这时,白韶卿与金小姐的会议也即将进入终结的时期。在这段时间,傅城娴和年宛枫也是从这几天的会议中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只是,百鬼的确过于强盛,且又从远古时就存在。华夏文明的几千年间,百鬼就已经拥有稳固的历史根基。

  何况,从东南亚地区到南朝鲜,甚至蔓延到欧美,百鬼的身影都如影随形,百鬼总共有多少人数,虫声预估应当有上千人。

  其中还包括与百鬼联合的,靠着百鬼的力量变强,长生不死,作恶多端的人。

  而这些人,可能与百鬼达成合作协议,包庇它们的存在。

  开会完到现在,伊孟莱的情况逐渐出现好转,傅城娴在大概资料整理好去看她时,伊孟莱才终于醒来。

  伊孟莱醒来就觉得,自己身上的灵气与神力交融,就好像形成股如同海洋的感觉,然后又钻进她的腹中。这股力量已经不如先前那般令她难受,已经变得顺畅温和多了。

  而那些关于远古时期的记忆也让伊孟莱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她确定自己是怜了,因为怜的身份便是灵族的女子,而且她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灵蛟雪额。

  在经历这些转折醒来,再看到傅城娴,伊孟莱只觉得她好像可以正视傅城娴神化时的姿态了。

  傅城娴就是明,她们是前生的恋人,那么这一世她们也是为了相遇而重逢的吧。

  想到这里,伊孟莱便望着傅城娴。

  “我觉得我好多了。”

  “那便好。”

  傅城娴发现伊孟莱自醒来,就运用自身的灵气将身上总若隐若现的粼粼鳞片褪去,看来她逐渐已经掌握能把控自身力量的诀窍,虽然还未确定是否还是灵修,或者已转为灵仙。可是,看她的表现已经变得沉着起来,傅城娴也就放心一些。

  伊孟莱抚摸傅城娴的脸。

  眼前这个美丽的人儿,有着与她前世近乎一样的面容。

  她清冷,她高贵,她犹如圣洁不可亵渎的清莲,她永远都是她所熟悉的。

  在梦中的时候,伊孟莱曾经多次看见,年少时的怜眼中的明神。

  那个只要摘下斗笠便惊为天人的神女,有着决然独立的仪态,在怜的眼里,她就似海上月明,只配瞻仰,不可亵渎。

  她们之间的羁绊是那样深刻,竟然都已经延续千万年了。

  “你是明的话,一定可以听懂我的话吧?我的心底里有怜的声音,你能听到吗?”

  伊孟莱无法解释自己与怜之间的交错。

  然而她的心底里充满怜的一切,也意味着她与怜也是一体。

  这简直是天意弄人。

  “我不确定,只是我都懂,也或者是明都懂。”

  傅城娴觉得应该就是她所理解的那样。

  伊孟莱正欲再说什么,但是想到漪萝,她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在漪萝的身上,她必然知道的比她们任何人都要多。

  知道最多的人,必然承担的最多,漪萝独自是如何过来,她的身份又是怎样的确令人存疑。

  但是伊孟莱觉得,她绝不只是与甄家有过往,也绝对不只认识明,也绝对认识怜。

  想到这里,伊孟莱便与傅城娴商量自己的看法。

  “傅城娴,待时机合适,我们便等漪萝说出她所知道的吧。”

  傅城娴会意。

  “自然。”

  伊孟莱醒来后,在与傅城娴谈过一阵时间,过会儿柳清衣也就与白无道和林绵绵都来了。

  甄惜也是跟随其中,伊孟莱晕厥这些短暂的时日她很担心,只是唯独不见漪萝。

  “漪萝她呢?”

  伊孟莱忍不住问道。

  “她总有事忙,会在的。”

  甄惜原封不动的坐在床前给伊孟莱削苹果,且语气沉稳,只是代替漪萝回答的姿态太过正式,伊孟莱总觉得甄惜也好像知道些什么。说起来漪萝最初加入她们时,甄惜就从未表现过惊讶。

  傅城娴也是觉得甄惜显然知道什么,但是她也不问。甄惜不说,自有她的道理。

  而在距离城市非常偏远的山林之中,郁郁葱葱的草丛翠碧繁茂,漪萝懒洋洋的卧坐在岩石之上。

  漫天如同星点的光神蝴蝶在她的身边盘旋,将这里都笼罩起来,漪萝伸出指尖,有只蝴蝶落在她的指尖。

  漪萝轻轻的抚弄蝴蝶。

  “你们还记得,我是何时遇到你们的吗?”

  蝴蝶在她的面前蹁跹起舞,像是在诉说,漪萝不禁想起来在商朝时她的部落被灵族攻破,而她与部族多位少女全被掳去的那段最灰暗的那段时光。

  想她曾经独自躺在百万只魔骨的蚕食之中,当还年轻的身体都与魔蛊的血液结合,将她鲜红的血液全都侵染变得粘稠。

  那时她就永远的死了,而她的年纪也永远停在十五岁。

  漪萝回忆起来那段最灰暗的时光,依然会忍不住瑟瑟发抖。

  “如果我不是那百万分之一,或许就再也不会遇见她,也不会净化你们,让你们追随着我。”

  见她这样说,有不少的蝴蝶落在她的膝盖,像是在安慰她。

  漪萝望着天空。

  “我也没有很久的时间再去隐瞒身份,早晚她们会知道的。”

  有只蝴蝶到她的耳边说话,她只噗嗤一笑。

  “我与你说严肃的事呢,你便只管我与甄惜如何,她可是人类,而我活了千年。我们是不可能的,也不值得。”

  一众蝴蝶在她的面前围成甄惜的形态,像是在告知她什么,她却也只是摇摇头。

  “她会老,会死,我却永远长生。她不能陪我,长生多苦,知道的多,又痛苦又麻木。”

  “我早已失去所有,我现在只在乎她。只要她好,我便好了。”

  漪萝对甄惜只有一个心愿。

  她只求她平安喜乐,只愿她开心。

  其他的她已经不在乎。

  活去千年之久,她也只愿能有日能够好好的安息,毕竟长生不死是多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