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伶虽然不是很明白凤揽亭怎么突然和他换了身子, 但当他在结界的包裹中穿过临仙海海底时,他突然有些忘记自己原本想要做的事了。
他从来没有来过海边,更别提亲眼见识真正的海底。
在他的想象中海底遍布危险, 昏暗的海水会阻挡任何光线,所以海底不仅漆黑无光还寸草不生。
但亲眼看见的风景却打破了所有他对海底的固有印象, 阳光可以自由照射进琉璃状的海水之中, 大海里四处游荡着他未曾见过却无比美丽的鱼群,而海底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贫瘠, 他看到了五光十色的石头还有形态各异的海草。
这实在是太美了,不是幻境却比幻境还要梦幻。
不过除了这美丽的海底景色, 真海主的状态也令人忧心。
原本作为守护神而存在的真海主, 在背弃了自己的种族以后,不止他的神力一天天衰弱, 甚至连他的身体也衰弱下来, 看上去像是一个在海底暮气沉沉佝偻前进的老人。
这让原本胸有成竹的宋伶也不敢确定了, 以真海主这副模样真的能对付的了那邪神吗?
就在他忧虑时, 温天纵又走到了他的身侧, 他在看到他时, 脸上总会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但这抹笑容看在宋伶眼里, 只觉得他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确定要帮真海主?现在神庭和荒北那边可闹得不可开交…你若是要帮他的话, 可要耗费不少时间。”温天纵传音入密, 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他是临仙海上唯一的上神,只是因为没有神力而暂时判断不出玄武之息的去向, 等他回到了原来的部落恢复了神力, 也许能重新找到玄武之息的线索。”宋伶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温天纵只是笑:“但你觉得那时候还来得及吗?我的化身可不像你一样有那么好的耐心。”
宋伶闻言看向温天纵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审视:“话说回来, 我还不明白你的打算是什么呢?温天纵, 别告诉我在这关头终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们处心积虑那么久想要复活魔神,而你却主动帮我去找玄武之息,你难道还能背叛你自己不成?”
“为什么不能?”温天纵却给了宋伶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百里弘济一开始的确是一具最好的傀儡,我将我的化身与他融为一体,以为这样就能控制他,但没想到他心里潜藏着的恶念却转过头来控制了我的化身。”
宋伶看向温天纵的神色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控制了你的化身,就他那个病的奄奄一息的病秧子?”
温天纵冷冷一笑:“别小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希望,他们能爆发的求生欲比任何人都要可怕…况且,我又不是无所不能,五百年前我被你重创,养伤期间都是让我的化身完成我想做的事,在他没有失控之前我基本上没怎么外出走动。”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从你的化身手里夺回你的一切?与他来一场对决?”宋伶说出这番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但是发生在温天纵身上,他又觉得他罪有应得。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温天纵神色阴冷,但下一秒他好像感觉到什么动静,他的神色又慢慢软化下来,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现在为了这个小生命考虑,我又有了别的计划。”
宋伶看着他怪异的举动,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小生命…你是指…你怀了…孩子?!谁的?”
“很神奇对吧,这简直就是奇迹,这个孩子是上天给我的馈赠。”温天纵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愉悦,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急转直下:“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他降临的过程。”
“你可是阿鼻城之首,你怎么可能会怀别人的孩子?”宋伶还是很难以想象,虽然他知道温天纵是雌雄同体,但他还是很难想象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会屈居别人身下。
“别人?不,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温天纵说出这番话的语气平静的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虽然我更期望怀上的是凤郎你的孩子。”
宋伶噎了一下,直觉自己对他这番话不能深想,不然他会头皮发麻到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于是他干脆接着他们抛远的话题说下去:“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将孩子生下来?你知道你会生下一个…呃…什么东西吗?”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但我并不在乎那么多,这世上能有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小玩意就够了。”温天纵说完看向宋伶:“那家伙以为自己掌控了我而有些忘乎所以了,我怎么可能让他称心快意,在不影响孩子的前提下我不建议给他找点麻烦。”
宋伶看着眼前的温天纵,总觉得自己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就因为一个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就能让他的性情大变到像个慈父?
这事怎么想怎么诡异,宋伶甚至觉得这是温天纵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再在关键时刻出卖他们。
温天纵看着宋伶沉吟的神色也不解释,他扶着腰走到另一边:“你不需要想太多,我说这一番话也并不是向你们投诚的意思,事实上我们依然是对手,只是现在我们有了共同要对付的敌人罢了。”
“还有,记得告诉凤郎,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宋伶猛地一惊,没想到这人在刚刚那短短的几句话之间竟然就已经看出了他和凤揽亭换了芯子,这样可怕的洞察力,自己刚刚还有一瞬间觉得他改邪归正了?
但他好像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样子,宋伶看着姬咎向他投过来的担忧的眼神,安抚性地摇了摇头,他想着,他得快一点处理完临仙海上的事了,不然继续和温天纵待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看来你似乎很小看我,嗯?”凤揽亭的一只手伸出了笼子,而他的手中却紧紧抓住了百里弘济的脖子。
百里弘济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臭崽子还有这样的反应力,在他接近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以为…杀了我…你活的了吗?”百里弘济两只手扣在凤揽亭胳膊上,他想让他松手,但他这具身子实在是太羸弱了,如果不用术法,他根本不可能和一个年轻气壮的年轻人比力气。
“很遗憾,我以为你会先考虑你自己活不活的了的问题。”凤揽亭语气很是轻松地说道:“不如我们聊点别的,比如你是否杀了真正的天帝,你在百里家后山养了什么,以及…你对我做了什么?”
凤揽亭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但当他真的与宋伶的身体融为一体时,他看到了宋伶腹部上那个诡异的符号,那是魔神的标记。
他可以让魔神的意志在自己的身体里游走,可以淡定接受被诅咒和魔化的现状,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们对宋伶下手。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百里弘济挣扎着突然身上冒出了一股浓重的黑紫色魔气,魔气蔓延到凤揽亭手上时,剧烈的灼痛感让他猛地将百里弘济甩了出去。
得以挣脱的百里弘济在地上匍匐着咳嗽了好一阵,看上去虚弱至极,但他身上汇聚着的魔气却越来越多,简直像是一朵从天而降的雷云一般。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不敬…你…还有那些…愚蠢的人…都该死!”百里弘济苍白的手掌捂着自己被掐的青紫的脖子,雷云一样的魔气逐渐蔓延到天空之上迅速污染了天上一大片的云彩。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对我,做了什么?!”凤揽亭猛地一拍面前的铁栏杆,力气之大,震的整个铁笼都颤了一颤。
百里弘济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身,声音嘶哑中带了几分恶劣的玩味:“想知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腹部,目光却是看向凤揽亭:“罪恶的种子已经埋下,不久以后你就会像个可怜的女人一样,被你厌恶的孩子划破肚皮…”
凤揽亭下意识伸手触碰到那枚印记,然而在印记之下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蠕动了一下。
该死…
他立刻盘膝坐下,运气游走全身,但在丹田处,他受到了阻碍,他感受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正在觊觎宋伶的内丹,而这股气息极其隐秘,如果不是他,换做宋伶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身体不适所以感到疲惫。
这股气息不仅想要吞掉宋伶的内丹,还企图盗走宋伶身体里所有灵气和养分,凤揽亭不得把全部心神用在对付这股气息之上,但与此同时百里弘济开始逐个激活阵法。
凤揽亭不知道这些阵法的具体用处,但看到百里弘济对宋伶的态度,不难猜出这些阵法为的就是方便宋伶体内的这股气息更快掠夺宋伶的生机。
但就算是他也很难两边兼顾,就在他想着强行召出本命灵火来破阵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怎么回事?”百里弘济抬起头看向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而视线所及的地方却是百里家几个被打到丢盔卸甲的小兵,他们着急忙慌地向他所在的位置跑来:“家主,不好了,有人闯了进来。”
还没等那个小兵通报结束,门外传来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女声:“百里弘济,把我的儿子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