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洲朝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个大会议室, 可能是今天抓的人太多了,才临时用来放人的。

  房间里的五六个警察主要盯的是蹲着的那些人。

  李安洲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不远处看过来,他压低声音对苏若莹和许沁月说:“那赌狗一直盯着这边。”

  苏若莹小声说了句:“别管他。”

  许沁月说:“洲洲别理他, 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李安洲和张天阳对上视线, 想起对方刚才在赌场里那些惊人的言论,他忍不住用嘴型骂了句:“死赌狗。”

  “你他妈说什么?!”张天阳大怒, 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干什么?!蹲好!”一旁看管的警察大声训斥。

  张天阳浑身一抖,乖乖地重新蹲下, 他死死瞪着李安洲。

  李安洲丝毫不惧, 迎上那仇视的目光,指着张天阳就告状说:“警察同志,那赌狗死性不改,还一直瞪着我,我有理由怀疑他会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你们多关他几天呗。”

  警察顺着指示看向张天阳, 吼道:“看什么看!转过头去!”

  张天阳悻悻转过了头。

  许沁月有些无奈地劝道:“洲洲, 你别理他了, 就把他当空气吧。”

  “是啊洲洲, ”苏若莹也说,“狗急了也会跳墙的, 反正现在他被抓了,你没有必要再激怒他了。”

  李安洲点了点头:“好了好了, 我听你们的。”

  这时,一个警察领着温朗回来了。

  苏若莹迎上去问:“怎么样?”

  温朗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做个笔录, 我又不是什么犯罪分子。”

  警察对其他三个人说:“他说你们是一起的,那你们先去做笔录吧, 下一个谁去?”

  “我我我,”李安洲自告奋勇地高高举起了右手,然后略带歉意地对苏若莹和许沁月说,“我先去吧,外面有人在等我。”

  “哟嚯,就是程总在等你吧。”苏若莹冲许沁月使眼色,两个人碰了碰肩膀,都笑开了。

  这两人的反应,看得李安洲是满脸问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若莹笑着说:“你看看人家程总多关心你啊?之前我们去沁月家,他连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人还过来了。今天又赶这么大老远来接你,啧啧啧,李安洲,反正你也没谈过什么恋爱,就从了人家呗!”

  许沁月兴高采烈地附和说:“是啊是啊,你们一个性格那么冷,一个又这么热,一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一个明眸皓齿、神采奕奕,身高又那么般配。就当是为了我们,你们在一起吧!”

  李安洲知道这俩货平时会一起嗑什么cp,没想到今天嗑到他头上了。

  被这么一开玩笑,李安洲不好意思极了,他恼羞成怒:“去去去,你们有病吧!”

  一旁等着的警察问:“还走不走?”

  “走走走,”李安洲反应过来了,边跟警察走,边道歉说,“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让你久等了,我这俩朋友脑子有点不太好,见谅见谅。”

  苏若莹和许沁月听见,异口同声地质问:“你说谁脑子不好呢?!”

  李安洲回头做了个鬼脸。

  这是李安洲第一次来公安局,也是第一次做笔录,他十分好奇。

  他把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警察就让他出去了。

  这么简单?

  李安洲不由得问:“警察同志,这样就可以了吗?”

  警察说:“怎么,你还想留在这里过夜啊?”

  “那没有那没有,”李安洲连连摆手,“那我走了。”

  李安洲回去跟苏若莹他们告别,才走出公安局。

  一到停车的地方,李安洲看见霸总已经坐在车上等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苏若莹和许沁月的玩笑话,其实霸总除了冷了点、面瘫了点,实际上护短又有耐心,也算得上体贴,而且条件还那么好......

  如果能和霸总谈恋爱的话,应该会挺幸福的吧......

  想着想着,他对上了霸总的目光,心头一跳,一下子清醒了:靠靠靠,我在想些什么东西啊!肯定是被那俩货给洗脑了!

  李安洲做贼心虚地移开视线,跑到副驾驶坐好。

  他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见程景望沉声说:“你忘了一件事。”

  “啊?是吗,”李安洲一脸懵逼,开始仔仔细细地回想,最后也没想起来忘了什么事,索性直接问,“程总,我到底忘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吧。”

  “给我买包。”

  “啊???”

  李安洲怔了几秒,想起来了。

  进赌场前要交手机,他怕霸总担心就打了个电话报备,当时有人看着,他怕露馅就瞎扯了几句,说什么赚大钱给买包啥的。

  正常人都知道这是开玩笑吧,怎么霸总还记着了?

  “程总,我那时候是演戏给人看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李安洲哭笑不得,“那破赌场里得一万块起押呢,我根本不敢玩,别说赚钱买包了。而且你一个大男人,要买什么包啊?”

  “言而无信。”

  程景望冷着脸,不看旁边的人,也不发动跑车。

  啊?

  什么情况,还耍上小脾气了?

  不买包就不开车了?

  李安洲偷偷观察霸总的脸色,莫名想笑。

  话是他说出口的,人家既然当真了,责任还是在他。

  他只能哄着说:“好了程总,我错了,以后我说话一定先经过大脑。”

  李安洲打预防针说:“嗯......先说好啊,买什么包由我来选,那种奢侈品好几万的,把我卖了,我都买不起。刚才来公安局的路上,我好像看见有一个小商场,我们去那看看吧。”

  “好。”程景望偏过头对李安洲笑了一下,仿佛在说“你真好骗”。

  李安洲总算是回过味来了,霸总哪是在乎什么包的人啊,刚才分明是在演戏耍他找乐子!

  “程总,你玩我呢是吧?我要收回刚才的话!”

  “晚了。”程景望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算了算了,不就买个包么,话都说出去了,李安洲懒得计较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控诉道:“程总,我之前都没发现你演技这么好呢?”

  “没有你演技好,”程景望说,“你演了两次,我还了一次,还剩一次。”

  这还给他记着呢?!

  他两次都是迫不得已啊,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对霸总演,只是让霸总配合了一下。

  李安洲嘟囔了一句:“小肚鸡肠。”

  程景望笑而不语。

  二人来到李安洲说的小商场。

  其实这里根本算不上商场,明明就是个夜市摆摊的地方。

  李安洲带霸总顺着街逛:“程总,你是不是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程景望点了点头。

  “看你这西装穿得,真的是太格格不入了,”李安洲介绍说,“这就是夜市的小摊,卖衣服、卖包、卖什么的都有,能淘到一些东西,只是要自己讲价。”

  程景望问:“你会讲价吗?”

  “那当然了,看不起谁呢?”李安洲说,“我一般东西不是在网上买,就是在这种小摊上买的。我可会砍价了,等会让你见识见识。”

  两人逛了逛,李安洲看上了一个黑色的男式斜挎包。

  他让霸总背起来给他看:“你穿着西装,背这个包有点不合适。”

  于是,他拿下来自己背上给霸总展示:“程总,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可以像我这样,穿T恤什么休闲类衣服的时候背。”

  程景望:“还不错。”

  摊主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士,见有生意了,她笑道:“帅哥真有眼光,这个包卖得最好了,跟你很搭啊。”

  李安洲冲人笑了笑,问:“姐,这个要多少钱呀?”

  “看你诚心想买,给你便宜点,300。”

  “300?”李安洲惊讶,“姐,你这价格......我们是诚心买,你不是诚心想卖吧。”

  摊主笑了笑:“哎,哪有你这样说话的,那帅哥你说多少钱合适?”

  李安洲出了个价:“50。”

  一听这个价,程景望眼睛睁大了点,不由得看向摊主。

  摊主说:“你这小伙子,怎么乱砍价呢,50?50我得亏多少钱哦。”

  李安洲拿下身上的包:“看这个做工布料,怎么也不可能卖300的啊。姐,你别看我们年轻就乱叫价好不好?我也是知道的,你真想卖的话,好好给个价。”

  摊主看了看两人,皱眉说:“那100吧,100吧,也是看你这小伙子实诚,就按进价给你带一个好了。”

  居然一下子少了200,程景望好奇地看向李安洲会怎么说。

  李安洲也皱起了眉头:“姐,你这真的......哪会卖100啊?这样吧,我加十块钱,60好不好?”

  摊主:“帅哥,这真不行,60我得亏死,你再加点吧!”

  “我觉得就是60啊,你既然不想卖的话,那算了,”李安洲把包放回摊上,拉着霸总就走,“我们去其他摊位上看看吧。”

  “哎哎哎,帅哥你回来,”摊主喊道,“那60就60吧,我亏点,咱们下次生意啊!”

  大功告成!

  李安洲对霸总挑了挑眉,好像在说“怎么样,我牛逼吧”。

  程景望配合地竖了个大拇指。

  李安洲高兴地回去付钱。

  一看时间不早了,他们也不继续逛了,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李安洲把包挂到霸总身上:“程总,怎么样?300到60,我这砍价功底不赖吧!”

  “厉害。”

  斜挎包和西装太不搭了,程景望也不拿下来,一直到车上都背着。

  回到车上,程景望才把身上的黑色斜挎包给拿下来,二人继续赶路回清风湾。

  想起霸总的局长舅舅,李安洲好奇问:“程总,刚才去公安局你没去见你舅舅吗?”

  “见了,”程景望顿了顿,才继续说,“给他看了视频。”

  视频?

  难道就是老程总威胁霸总的关于霸总妈妈的视频?

  李安洲惊讶程景望会毫不避讳地直接说出来。

  上次霸总喝醉酒,拉着他看了一晚上的视频,让他无意中了解了程家豪门背后的龃龉。

  第二天看霸总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对方喝断片把这事给忘了,他也就装不知道。

  原来霸总一直记得的吗?

  程景望仿佛知道李安洲在担心什么,说:“我记得那天晚上是我自己拿给你看的,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人灭口的。”

  霸总连玩笑话也这么冷......

  李安洲捧场地干笑几声:“哈哈哈那就好......本来我还怕知道不该知道的......”

  既然说起了那天的事,李安洲垂眸,不由得想起了不该想的初吻。

  这件事霸总应该不记得吧,不然他怕是真的会被灭口......

  “在想什么?”程景望问。

  李安洲一个激灵,绝不能让霸总记起初吻的事,他支支吾吾地遮掩说:“没、没什么事......”

  见人这副心虚的模样,程景望追问:“难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不记得了?”

  “没有!绝对没有!”

  李安洲矢口否认,心里直呼冤枉,明明不是他先动的嘴,到头来他像做贼了一样隐瞒。

  怕霸总再问,他赶紧转移话题:“程总,你舅舅是局长哎,老程总拿这个威胁你,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程景望:“视频的信息被洗过,一点错漏都没有留,老头做事太谨慎了,根本找不到证据。”

  听见这话,李安洲叹了口气,安慰说:“没有人做事能天衣无缝,总有一天会找到老程总的破绽的......”

  “借你吉言。”

  他们回到清风湾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跑来跑去忙到现在,李安洲只想把身上这套“精神小伙”的装备给脱下来,洗洗睡觉。

  结果洗完澡躺上床,他却睡不着了。

  脑子里全在自动回放今天的事,还有那天的那个吻。

  啊啊啊啊烦死了!

  李安洲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来越烦躁。

  既然睡不着,他索性起床了,连灯都没开,他摸黑走到窗前,开个窗透透气。

  窗外的星星和月亮不见了踪影,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在了一起,风雨欲来。

  看着外面的天气,李安洲皱起了眉头。

  南方的夏天就这点最讨人厌了,时不时来个雷阵雨,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李安洲刚在心里抱怨完,老天爷像是感应到了,瞬间就亮起了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鸣随之而来。

  不好,霸总不会害怕吧?

  想起程景望之前面对打雷时的模样,李安洲不免开始担心。

  但是现在这么晚了,霸总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李安洲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都凌晨一点多了,霸总肯定睡着了,睡着了应该也就听不见雷声了。

  他躺回床上,逼自己不要多想,好好睡觉,又几声雷鸣过后,他是彻底睡不着了。

  霸总应该不会怕吧?

  算了算了,就偷偷摸摸地去

  看一眼。

  如果真睡着了的话,当然是最好的了。

  于是,李安洲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轻手轻脚地往主卧走去......

  主卧的门没有反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怕吓到人,他不敢开手机上手电筒的灯,更不敢开主卧里的灯。

  他只能借着手机屏幕上那一小点微弱的光来照明,他用屏幕的光照了一下床上,床上只有枕头和空调被,根本没躺着人。

  奇怪,霸总人怎么不见了?

  屋外已经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还在继续,闪电的光芒被室内遮光极强的窗帘挡住了,轰鸣的雷声却能穿透墙壁,刺入耳膜,让人瑟瑟发抖。

  李安洲往里走了走,终于发现了缩在墙角的身影——

  程景望此刻正抱膝坐着,本来有一米九二的身高,硬生生地把自己卷成了一大团,活像只被主人抛弃又遭遇风雨的流浪特大型犬,孤独且脆弱。

  “程总,你没事吧?”

  李安洲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刚一蹲下就被人熊抱住了,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笼了个结结实实。

  他懵了几秒,回过神后轻轻拍了拍程景望的背:“程总?”

  程景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紧紧抱着他,一言不发。

  李安洲也不说话了,他老老实实地回抱,时不时轻抚对方的脊背,哄道:“不怕不怕,没事的......”

  过了许久,外面的雨停了,雷声也再无响动。

  程景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李安洲,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啊?”

  “为什么我一抱着你,就不怕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