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全三界都以为我俩有一腿>第5章 睡觉

  这两条蛇妖妖力相当微弱,刚刚修炼成精的尚且如此,原本一动不动,浮出水面后才有了点精神,缓而慢地吐了吐颜色黯淡的蛇信子。

  水球飘到狄九徽跟前,他观察了一圈,妖气很熟悉,是那两只蛇妖没错,“你何时将他们捉来的?”

  “你闭关没多久。”

  差不多一前一后,这两只蛇妖自知闯了祸,逃跑的路上被闫御堵住,良好的情绪管理一时有点失控,他下手重了点,不仅把他们打回原形,妖丹也分别受损,没有个千八百年难以修复。

  “你当真是被他俩所伤?”闫御冷不丁问道。

  狄九徽手指穿过散发着浅光的水球,轻轻抚摸着冰凉光滑的黛紫色鳞片,紫蛇不敢反抗,乖乖低垂着脑袋,“我骗你干什么,你们怎么都不信。”

  闫御皱了下眉,他和素桐有一样的疑惑,这两只蛇妖拥有千年的修为,实力是不弱,可也没到了能将狄九徽伤得如此重的份上,他顾念着其中是否另有隐情,这才留蛇妖至今。

  “可能是我懈怠了,可能是你高估我了,再者我本来就有旧疾,和你全盛时期肯定不能比。”狄九徽耸耸肩。

  闫御将信将疑,狄九徽没有骗他的必要,真是他多心了?

  狄九徽饶有兴致地逗弄着两条蛇,偏偏一个两个都不爱动,任由他拨弄,“恹恹的,没点活力。”

  闫御道:“妖丹快碎了,一直放在池中养着,如今你醒了,生死由你定夺。”

  似乎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全握在狄九徽手里,紫蛇扬起脖颈,讨好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指。

  这一幕落在闫御眼里是无比碍眼,早知道提前就把这两条蛇处置了。

  “你好像很讨厌他们。”狄九徽看了看闫御,不满意几乎全写在脸上了。

  闫御厌弃道:“不能自食其力,只会蹭吃蹭喝。”

  狄九徽:“?”

  闫御:“池中的泉水快让他们喝光了。”

  狄九徽望着和三百年前别无二致的水位,战术后仰,然后点头:“你说得对,他们不该再留下。”

  他在两条蛇首上依次轻点了一下,两抹青光没入二者身躯,波光粼粼的水球眨眼间失去法术支撑,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滴滴嗒嗒飞回池中,蛇妖失去桎梏落在地面,有点疑惑地昂首看着他。

  “千年修行不易,念你们尚未杀生,未造杀业,今日便放你们离去,以后谨记,好生修炼切勿再伤人。”狄九徽蹲下身叮嘱道。

  蛇妖晃了晃细长的尾巴,忽然匍匐在地,一男一女两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多谢仙君。”

  两条蛇钻入苍翠草木中很快消失了身影,狄九徽在他们身上留了一缕仙力,若是哪天哪位同僚撞见了多少会有顾虑,不会立刻下手除妖。

  “这是一对夫妻蛇,你知道我是怎么和他们结下梁子的吗?”狄九徽边往正殿走,边和闫御聊天。

  闫御不假思索:“你第三者插足。”

  狄九徽:“……”

  狄九徽艰难纠正他:“这是个误会,其实我是第四者。”

  闫御:“?”

  这对夫妻蛇机缘巧合之下与青丘一个九尾狐纠缠上了,九尾狐乃瑞兽,天生拥有男身和女身,碰巧这是个浪荡风流而且坏心眼的,分别用男女不同姿态勾搭了这对夫妻,夫妻俩分别成了对方的小三,还鬼迷心窍为了九尾狐大打出手,挠得头破血流。

  这九尾狐是会PUA的,又很不定性,把两个蛇妖钓上钩后没多久便腻了,却不给个痛快,反而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心情好了对着夫妻俩哄上几句,另一边又一大把的哥哥妹妹卿卿我我,于是这俩蛇妖愈发暴躁,草木皆兵。

  他那时刚从青丘离开,和素桐待了一段时间,身上沾染了九尾狐的气味,半路遇上怒极攻心的夫妻俩,被他们草率地误认为负心九尾狐的新欢,正巧那时他心神有些恍惚,一时不备遭到男女混合双打。

  闫御抓住关键词,“你恍惚什么?”

  “没什么。”

  “和素桐有关?”

  “不是,记不清了。”狄九徽否认。

  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神仙悠远的与天地同齐的寿命里微不足道,但每一天都是相同的,他独自待在自己洞府,度过一天即是度过一年,漫长、空洞、空白,没有多余的色彩填充,三百年本该如同凡人的三年。

  可他在回顾那段记忆时,模糊得好像是从三千年前的缝隙里挖掘出来的细小瓦砾,宛若凝滞了的时间并不觉得枯燥乏味,每一分每一秒仿佛被切割成了很多碎片,在他意识不到的角落闪烁着微光。

  狄九徽只记得大概过程,一些细节无迹可寻,不过按情理来说,他的确不会输给那两个蛇妖。

  “似乎是旧疾犯了。”他费力回想了半天,得出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神仙不会生病,只会受伤,纵使有些小毛病,几颗仙丹下去烟消云散,然而狄九徽是个例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吃过的仙丹灵草也一大把,就是不见效,求助过许多擅长医道的同僚,原因谁都找不出来,从外表看他和病秧子不沾边,沉疴又选择性发作,绝大部分时间他与常人无异,反正也治不好,后来索性随它去了。

  “总有原因。”闫御不肯善罢甘休,“素桐?”

  他就认准了素桐,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狄九徽嘶了声,“你一个神仙,固执心不比凡人少啊。”

  “你忘了我的血脉?”

  “也是,你静修吧,我不打扰了。”

  狄九徽脚底抹油要溜,闫御捻指掐诀,直接幻化出绳索把他捆住往床上扔,狄九徽挣扎着破开他的法术,正要还手来一场大战,闫御站在他跟前,阴影笼罩住了他,轻声说:“我很困很困。”

  眼眸平淡无波,却透着入骨的倦意,一下卸掉了狄九徽酝酿好的斗志,他肩膀一沉吐了口气,认命地躺倒,又往床里面一滚,给闫御留出位置。

  狄九徽单手撑着脑袋,拍了拍枕头,双眼直视着闫御轻佻地说:“来,哥哥疼你。”

  闫御:“……”

  闫御默不作声地脱掉外袍,趁狄九徽要把搭在枕头上的手抽回去的间隙,他瞅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一躺,如同五行山般直接镇压住狄九徽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闫御:“疼吗?”

  狄九徽:蓬莱脏话!

  他像拔萝卜一样往外抽着手,闫御没怎么动,那股力量如海浪洪流岿然不动,他有点恼了,使着的力气刚要松下来,被牢牢枕着的手臂忽然一轻,由于惯性整个人差点掀翻出去。

  狄九徽顿时怒了,“今天这场架是避免不了了!”

  他掐指掐到一半,有个白色的东西迎面飞来,劈头盖脸将他罩了个密实,狄九徽晕头转向地扒拉了两下,正是之前他嫌弃过像裹尸布的被子。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狄九徽勾起唇角嘲笑道,“之前的被面嵌着金丝,现在的是什么啊。”

  “这是青蔓纱,有静心养神之效,可安眠。”闫御不闻不问阖上双眼,摆出一副不还手不反抗的死人模样。

  狄九徽失了兴趣,重新躺回去:“管用吗?”

  “你说呢。”

  狄九徽哂笑一声,“管用你就不是这个德性了。”

  闫御乃白泽后代,拥有祥瑞象征的神兽血脉,但是他是混血,还是白泽和穷奇的混血,二者一正一邪,水火不容,由于血脉不纯,两种霸道强硬的力量在他身上肆虐角逐,千年来闫御逐渐掌握了二者平衡的方法,只是带来的难以入眠的负面效果是抹消不掉了。

  原本神仙是不需要睡眠的,日常用打坐冥想来代替足以,但无论神兽还是凶兽,本质上拥有动物的习性,与凡人飞升而来的神仙存在着些许差异,他们需要休眠来恢复或者修炼。

  闫御是个意外,没有哪个神兽凶兽会像他因入睡苦恼,他也亲身验证过,不休眠也不会死,只是精神会非常萎靡不振,偶尔还会有一种想和世界同归于尽的疯癫。

  这种情况在遇上狄九徽时春风化雨地消失了。

  连安神香都不用点,不仅能快速入睡,睡眠质量还不错,时不时嘀咕几句梦话,每次醒来神清气爽。

  他找了三千多年也没找到原因,后来干脆放弃了,反正狄九徽和他关系好,一直充当人形抱枕也没什么,只是他忘了习惯如同药物,久而久之便会形成依赖性成瘾性。

  狄九徽侧身躺着,看着他轮廓清晰的半张脸,好奇道:“这三百年你怎么睡的?”

  “你猜。”

  “把殿内所有摆设统统换成具有安神效果的?”

  “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闫御翻了个身,睁开眼与狄九徽面对面,说:“我去吃人了。”

  狄九徽愣住了,“……啊?”

  “一口一个,专咬脑袋。”闫御表情很认真,“忠义仁善的最好吃。”

  狄九徽迟钝地眨了眨眼,忽然挺身靠近他,两人距离快速拉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闫御一僵,看着近在咫尺的狄九徽凑在他额前嗅了嗅,喃喃道:“没有杀生害命的血腥之气,也没有恶业因果。”

  然后他反应过来,“你欠啊?”

  “你自己信了。”闫御推卸责任。

  狄九徽气道:“你爹就爱食人!”

  闫御直言正色道:“所以他是凶兽,而我是散仙。”

  狄九徽想给他一巴掌,闫御一眼识破,手臂一捞,直接将人箍在怀里。

  狄九徽一整个被缚住,忍不住活动了两下,闫御胳膊收得更紧了,“别动。”

  化身为抱枕的狄九徽一脸生无可恋,“你不如吃了我。”

  闫御很有风度地征求他的意见:“可以吗?”

  狄九徽仰起头,摆出引颈就戮的姿态,闫御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上半身缓缓贴过去,枕着狄九徽的颈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如果我真吃人了呢?”闫御闷声问。

  狄九徽毫不犹豫:“我必大义灭亲,亲自送你去轮回。”

  闫御蓄意歪曲他的意思:“所以我是你的亲属家眷。”

  狄九徽呵一声:“亲儿子也是亲。”

  闫御:“……”

  不过两三句,浓重的困意令闫御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了眼,“你是不是偷习禁术了,一靠近你就想睡觉……”

  他咕哝了一句,后续就没声了。

  你是不是学了妖术,一靠近你我就犯病。

  狄九徽没说出口,强烈的晕眩伴随着大脑锯开般的疼痛只是使他不适地皱起眉,这种宛若故意折磨一般的历程他经历过很多次,早已谙熟。

  他们此刻好像蛇交尾时缠得很死的模样,离得是否有点太近了?

  狄九徽胡乱发散着思维,企图用别的念头遮盖住这股痛楚,然而根本没用,反而变本加厉,他狠狠地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想与闫御分开点距离,陷入沉眠的闫御却本能地不肯撒手。

  他们是朋友,兄弟之间搂搂抱抱很正常。

  又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像是专门反驳狄九徽的杂念,他在心底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不知过去了多久,不止不休的痛苦总算消歇,狄九徽浑身卸了劲儿,精疲力尽地睡着了,在那之后,他做了一个极为荒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