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全三界都以为我俩有一腿>第66章 悔悟

  “太惨了,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我看不下去了。”

  瑶姬不忍心,从嫦娥手中抢过来画卷,接着上文书写道:“一日,有宗门下山救济灾民,见二人虽瘦骨嶙峋,但难掩上佳根骨,是修仙的好苗子,喜不自胜,于是带回山悉心教导。”

  初来乍到时,狄九徽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谁也信不过,把闫御牢牢护在身后,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宗主怜悯其悲苦遭遇,命人好生照顾。

  山上有吃的有穿的,再也不会挨饿受冻,还能修习法术,强身健体,两人日渐喜欢上这里,从炼狱到仙境只需一瞬间,像在做梦般。

  但仙境也并非全无烦忧,宗门里大部分弟子都是世家出身,天潢贵胄,金枝玉叶,两个衣衫褴褛的乞儿竟能一跃成为他们的师弟,无异于奇耻大辱,说出去颜面无光,日常便处处孤立,字里行间皆是鄙夷。

  从来的那一刻起,狄九徽就知道他们永远无法融入进去,两只灰扑扑的野鸟误入了凤凰的地盘,早晚会被驱逐出去,他也不在意,总归有闫御在身边,能吃饱饭就好。

  可是他没想到有些人竟能坏到这种地步,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一道法阵,一头妖兽,足以将修炼没多久的两个人撕成碎片。

  皮肉被利齿穿透的血腥之气如此熟稔,一滴一滴地砸在脸上,灼热滚烫,狄九徽想起那日他偷貂皮惹来一通打,闫御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

  “哥……你快……走。”

  结界外,充满恶意的笑声不绝于耳,知府的那些人虽然凶残,但到底留了口气,这一次,他们大约是逃不掉了。

  那就同生共死吧。

  殷红的血液混合,分不清彼此,蜿蜒着从额头滑落,沾湿了睫毛掉进眼睛里,视线被鲜艳黏稠的液体模糊,在一片扭曲破碎的光影中,狄九徽虚弱地对他笑了一下,“……我陪你。”

  闫御刹那失神,似乎在什么时候,狄九徽也曾浑身浴血地对他笑。

  命运也许是有些眷顾他们的,闫御隐约意识到,每个濒死的节点,总会有人救他们于危难之间。

  宗门长老及时赶到救下他们,二人在鬼门关绕了一圈,最终捡回一条命。

  宗主动怒,重罚了出谋划策的弟子,又拣了几个逐出门去杀鸡儆猴,他们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

  生长的年纪,身体抽条,夜晚关节总是隐隐作痛,最初闫御忍着不说,以为只是个小毛病,后来愈渐加重,他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心下终于慌了,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半夜抱着枕头蹲在狄九徽床前,轻声道:“哥,你睡了吗?”

  狄九徽被他吵醒,浑浑沌沌地爬起来,眼神还是迷蒙的,他无意识地往里面一挪,给闫御腾出半张床。

  闫御躺下之后仍然无法入睡,心底惴惴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快死了,还是死于不知名的病因,越想越酸涩悲哀,翻来覆去几回,狄九徽被他聒得难以入眠,察觉出不对,点亮灯问:“怎么了?”

  “膝盖疼,睡不着。”闫御眼下泛着一圈乌青,这几日显然没能睡个好觉,他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仓皇问道:“哥,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啊?”狄九徽一懵。

  他把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与心里担忧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嘴硬说是努力修炼,以致废寝忘食。

  狄九徽听后当场捧腹大笑,裹着被子笑得床都在抖,闫御委屈,伸手推了他一下,“你别笑了。”

  狄九徽相当艰难地憋住笑,跟他科普:“师姐说了,这叫生长痛,是很正常的现象,她弟弟之前就有过,人家虽然害怕,但也不像你似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哈哈哈哈……”

  闫御被他笑得赧然,小声嘀咕道:“我才不是怕死,我是怕我死了你会难过。”

  狄九徽心头一暖,让他把膝盖放自己腿上,“我帮你按一按,听说这样可以缓解疼痛。”

  闫御照做,狄九徽怕他疼,边按边问他力道如何,闫御“嗯”了声,单手支着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狄九徽姣好的侧脸。

  大概是又想起闫御搞出来的笑话,狄九徽眉眼带笑,柔软的暖色灯光下,五官像镀了层细碎的金,宛若普渡众生的神佛,美好得不可思议,闫御一时看得入迷,连什么时候自己的心魂丢了都不知道。

  织女虚空摇了下骰盅,“赌一下,谁先动情。”

  嫦娥:“闫御。”

  百花仙子:“闫御。”

  瑶姬说:“狄九徽对闫御执念不浅,所以我赌闫御。”

  生长期结束,两人蹿高了一大节,再也看不出曾经沦落街头面黄肌瘦的乞儿影子,闫御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狄九徽身后,从小留下的习惯长大了也没有改变,两人天赋卓绝,略有所成,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只可惜他们宗门位于大陆北面,离南方的海越来越远,小时候立下的诺言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又是一年开春,闫御奉长老之命下山办事,狄九徽有别的事处理,不能与其同行,山门外目送他远去。

  三月后闫御回宗,去时只身一人,回来时却带回一女子,非但如此,他还当众宣布要与这女子结为道侣。

  彼时狄九徽正指导师弟们练剑,听到消息时利剑蓦然划伤了自己,他顾不得处理伤口,急急赶过去,恰好撞见闫御与那女子言笑晏晏,二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如同风景线,般配极了,他看着却无比刺眼。

  织女没忍住骂了句天庭脏话,“这感情线怎么回事?”

  新一轮的执笔者百花仙子眨眨眼,“你们不是说和现实中反着来吗?”

  是反着了,“可你也不能拆自己cp啊!”瑶姬高声道。

  “这一幕有点突兀。”嫦娥仙子指出问题,“他俩之间的气氛不言而喻,短短三个月,抵得过十几年?”

  “可能更有戏剧冲突性。”百花仙子找补。

  织女揭穿她:“别贴金了,你那就是纯粹的烂。”

  “那我改一下,保准具有冲突性。”百花仙子奋笔疾书。

  闫御领回来的女子是这片大陆上第一仙门的圣女,也是宗主的掌上明珠,与其联姻,好处数不胜数,整个门派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无人在意狄九徽此刻的心情。

  他原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闫御怎么会一声不响就和别人结为道侣了,总该跟他说一声吧,可自从撞见两人谈笑风生,如此和谐氛围,一切显而易见。

  他甚至不敢去问闫御究竟怎么回事,就怕自取其辱,这几日也处处躲避着他,偶尔碰面,闫御想跟他说些话,他都草草糊弄过去。

  “这回多谢你了。”圣女笑道,“我爹想让我跟别人联姻,我偏不,这下看他还能说什么。”

  “你救我一回,我还你一次。”闫御道。

  他下山后遇险,圣女救他一命,为还人恩惠,二人假装结为道侣帮她应付过难关。

  “你那意中人呢?拿我试探他,他反应如何?”

  “他……”闫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摸不准狄九徽的态度,回宗之后两人一直没能好好聊聊,想解释都找不到机会。

  他讷讷道:“之后再说吧。”

  然而没多久妖邪横行,入侵大陆,仙门弟子携手抵抗外敌肆虐,一次战乱,狄九徽与闫御失散。

  尸横遍野,死伤无数,狄九徽心惊胆战地穿梭其中寻找闫御身影,每翻过来一具尸骸,他的心都要受到一次折磨,生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血污染脏了他的衣袍,狄九徽的心安定不少,闫御不在这里,他还活着,准备要走时,忽听有道细弱的声音在呼救。

  那声音有些耳熟,狄九徽循声而去,只见即将与闫御结为道侣的圣女身受重伤,面若金纸,腹部鲜血汩汩,而前方有多只妖邪正在逼近。

  她已失去战斗力,绝望之下寻求救援,瞧见狄九徽时眼中猛地迸发出生的希望,“救我!”

  狄九徽本想去救她,可这时脑海中有个蛊惑性十足的声音在叫嚣,只要她死了,闫御就不会离他而去了。

  只要她死了,他们又会和好如初。

  只要她死了,闫御心里就不会有别的人。

  只要她死了。

  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狄九徽麻木地垂下眼睛,于是战场之上又多了一具惨死的尸骸。

  圣女身死,她父亲哀恸,喝令宗门精锐尽出,拼死将妖邪驱逐出大陆,整整七日,处理完身后之事,回到房间刚一关上门,闫御忽然转身抱住他。

  “哥。”

  闫御低低地喊了他一声,额头抵在狄九徽颈项,浓烈的难过不加掩饰。

  狄九徽轻轻拍了拍闫御后背,像哄小孩那样,表面神色温和,内里他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痛苦,在唾弃他的所作所为,因一己之私活生生害死一个人,如此可恨,一半在畅快地笑,笑他心里明明很开心,却装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笑他如果重来一次,必定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扭曲得令人作呕。

  冗长的安静中,闫御向他坦白了,他说他跟圣女是在做戏,只是为了搪塞她父亲,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狄九徽脸上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他都……干了什么?

  “我全都看见了。”

  擦肩而过时,有一师兄笑着对他耳语,顿时将狄九徽从浑浑噩噩中揪出,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僵硬地扭头看着对方,狄九徽认出这师兄是曾经设计要害死他俩的那群世家子弟之一,当时运气好只挨了罚,没被逐出宗门。

  “我真没想到,你好歹毒啊。”

  “你身为闫御兄长,却见死不救,任凭妖邪杀死他未婚妻,你怀的什么心思啊?”

  “我知道了,你喜欢他。”

  “他是你弟弟,你居然对他生出那种不伦的心思。”

  “真恶心。”

  他每说上一句,狄九徽脸色就白上一分,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师兄恶意满满地讥笑道:“你说如果闫御知道了,他会怎么做?”

  若是让闫御知道……

  若是闫御知道他因嫉妒杀死无辜的人,闫御肯定会……

  “他肯定恨死你了!”师兄毫不留情地大笑,“他会厌恶你,会恨你,会与你决裂,会反目为仇,会让你偿命!”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倏然崩断了,不能让闫御知道,不可以,闫御不能恨他,不能厌恶他,不能躲开他,绝对不能让闫御知道!

  狄九徽丧失了意识,等他再回过神来,眼前一片腥红,触目惊心的鲜血正从他手上滴落,而方才还在狞笑的师兄此刻死不瞑目地倒在他面前。

  他杀人了。

  狄九徽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这样闫御就不会知道了呀。

  他大脑有片刻空白,随后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疯魔似的笑出了声,活该,他活该,谁让他胆敢告密,他该死。

  一念之差引起一错再错,为了掩盖这一秘密,而后,狄九徽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杀死了许多不同的人,唯一相同的点是他们都要向闫御告发,看啊,你身边温和友善的兄长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狄九徽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每一个不怀好意接近闫御的人都死于他剑下,一开始还会惊慌自责,到后来他看着形形色色的尸体,反而想起了曾经两人相依为命时,彼此就是整个世界,他在抓住他的世界,有什么不对?

  狄九徽微微笑了起来。

  纵使被他杀死的都是浮生若梦中一些魑魅魍魉的化身,可此时此刻,他已生心魔。

  “我知浮生若梦会放大心中的欲念,可……怎会如此。”嫦娥盯着眼前一幕,面色凝重。

  百花仙子同样惊诧道:“我以为妄念更深的人应该是闫御,如今看来,反而不是那么回事。”

  织女瞥了眼颜色又加深的金莲,啧了声,“这样下去会出问题,我来。”

  笔落时墨点化作一相貌平凡的和尚,他双手合十,面色安详沉静,温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你我有缘,同我归去吧。”

  大街上,狄九徽莫名其妙被一和尚拦住,张口就劝他皈依佛门,不会是借机碰瓷的吧?

  他还算礼貌地回道:“多谢这位师父的好意,我尘世中仍有割舍不下的人,恐怕不能随你去了。”

  “凡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者之谓迷。”和尚道,“施主,你妄心不轻啊。”

  狄九徽眼眸一沉,“师父这是何意?”

  和尚笑而不答,“等你真正需要我时,我会再来。”

  他三两步消失于茫茫人海,狄九徽定定凝望了半晌,略有不解,好奇怪的人,不过只要不来打扰他们,谁都无所谓。

  他与闫御说好了,等到城中事了便往南去,去赴幼时之约,想及此处,狄九徽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紧紧握着手中拥有的,以为以后会一直如此下去,可世事从不遂人愿,竭尽全力避开的结局最终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杀过的人很多,记不清是谁的亲眷好友,布下天罗地网引他上钩,狄九徽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周围叫骂的人群,他怔怔看着闫御,都不知道干涩的喉咙是如何发出的声音。

  “……你知道了?”

  闫御的眼神太晦涩,狄九徽读不懂。

  领他入门的宗主大失所望,“昔日我见你双亲尽丧,身世凄苦,于心不忍带你上山,亲自教导你修习门内心法,可你却戕害同门,肆意屠戮无辜之人,一念之差,百身莫赎!闫御,我知道这些事全是他一人所为,你受其蒙蔽,只要你肯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与此孽障划清界限,你还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门生!”

  他声如响雷,威势赫赫,闫御神情未有多少变化,只是低垂着眼眸喃喃道:“一念之差,百身莫赎……此话不假。”

  同时佩剑缓缓出鞘。

  狄九徽看着那柄剑,这是他数月前送给闫御的生辰贺礼,至今还不曾斩杀过生灵,他又看了看不知何时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没有多难过,只是很失落,“即便是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我从没有过弃你于不顾的想法,如今你要抛弃我了吗?”

  闫御深深看了他一眼,霍然转身,抬起的剑直指群雄,凌厉的剑势荡开一片霜寒之气,动作果决利落,不曾有一丝犹疑,惊起一众哗然,狄九徽愣住了。

  “可这一念因我而起,我难辞其咎。”闫御道。

  宗主大怒:“狄九徽早已堕入魔道,你竟为了他是非不分,对自己的师门兵戎相向!”

  “他在前,师门在后。”闫御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我不愿杀人,更不愿人杀他,小九犯下的所有过错由我一力承担。”

  狄九徽恍惚了一瞬,这称谓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很多次,起念的须臾,短暂而又迷茫的念头紧接着被急迫压了下去。

  他送的剑遇了血,不是旁人的,而是闫御自己的血,他左肩被贯穿,留下黑洞洞的血窟窿。

  “他欠吾等三十七条人命,岂是你一剑就能抵消的!”

  身形稍微一晃,闫御撑剑而立,直视着众人,平静道:“那便以我一命换他一命,望诸位能够接受这个交代。”

  “你疯了!我做的事与你何干!”

  狄九徽心急如焚地冲上前救他,却被数人齐力拦住难以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闫御一剑一剑刺下去,替他偿还犯下的罪孽。

  从很早起,狄九徽就做好了与闫御同生共死的准备,他想死没什么可怕的,分别才叫人恐慌,可当这一天来临,他看着闫御浑身被血染红,他怕了,他从未如此惧怕过死亡。

  “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何苦。”身着袈裟的和尚从远处来,低眉敛目如佛陀般轻叹道。

  “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一误再误铸下大错,是我不知悔改步入歧途,全都是我的错,受此折磨的也该是我,与闫御无尤!”他悔恨莫及。

  因他迷妄之错害人害己,最终自食其果,孽力回馈于所爱之人,狄九徽宁可这剑杀的是他,肉体之痛远敌不过椎心泣血,痛彻骨髓。

  “只要肯诚心悔过,从来不晚。”和尚温言说道,“我可保他性命无虞,你可愿随我离去?此生永不再与他相见。”

  狄九徽一呆,“为何?”

  “这不是你与他的路。”

  视线一转,狄九徽看着仅剩一息尚存的闫御,没有时间再让他犹豫不决了,忙不迭道:“救他!”

  和尚淡淡一笑,他掷出腕上佛珠,有珍珠大小但色泽黯淡的光点从四面八方飘起,一个个数过去正好三十七,光点汇聚于上空被佛珠笼罩,和尚低念一句,和煦温暖的金光洒落,剥去灰败的外壳,显露出一道道人影。

  这些被狄九徽杀死的魑魅魍魉原本同他们一样,误入浮生若梦,未曾找到出路生生困死其中,做了成百上千年的孤魂野鬼不得超生,如今因祸得福,总算能从画境之中离去。

  “亡灵已脱苦海,入六道轮回,得极乐永生。”和尚闭眼念道,“阿弥陀佛。”

  这片大陆之上的魂灵若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一双双眼睛流露出相同的渴望。

  狄九徽来不及注意这一幕,手忙脚乱地捂住闫御身上的伤口,倾尽所有灵力不要命地为他治疗,“没事了,你不会死的,没事的,都怪我,我犯下的错你拿命担什么啊?”

  “不怪你,是我甘愿的。”闫御浅淡地笑了下,只是那安静的笑意中深藏悲伤,“小九,你要离开了是吗?”

  狄九徽被他看得眼眶酸酸的,摇头道:“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和尚在旁提醒道:“施主,我已达成你所愿,切莫言而无信。”

  死别暂消,生离又起,狄九徽心里缺的那一块好容易被填上,此时又被打碎,朔风无情地卷刮,一寸一寸快要磨出血来。

  他强行将所有的难过咽下去,露出一个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笑,语气轻快道:“藏了这么多年了,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

  “我心悦你。”闫御替他说。

  狄九徽一点也不意外地笑起来,眼睛里像住满了星星,他俯身凑近闫御,轻轻地在他微凉的唇上落下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

  “抱歉,我要失约了,不能陪你去看海了。”

  闫御忽然泛起浓郁的困倦,疲乏来势汹汹,令他大脑混沌眼皮沉重,张了张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极力挣扎,惶惑无措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再见。”

  这是狄九徽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

  闫御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没有夏季秋季和冬季,四季暖融如春,鲜花常年盛放,推开门便是广阔无垠的大海,天地一色,澄澈湛蓝,果真是比知府夫人的蓝绸缎还好看。

  他欣喜地看向身边,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