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全三界都以为我俩有一腿>第84章 过节

  来者人高马大魁梧壮硕,宛若一座行走的小山,右半张脸上有鳞片般的疤瘌层层堆积,将还算看得过去的面容毁去了大半,黑沉沉的眼瞳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便愈发显得凶神恶煞,放在凡间非得是个连环杀手的面相。

  狄九徽对这个人却再熟悉不过了。

  相柳。

  当年他派群妖围剿,欲置闫御于死地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时隔千年,今日竟在这里与他相遇,狄九徽下意识挡在闫御身前,警惕值瞬间拉到最满,像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

  肩膀忽而一沉,闫御轻轻按住他,用眼神让他安心,然后上前两步,补上拉开的距离,与狄九徽并肩而立。

  看到二人时相柳脚步一停,之前那些恩怨依次浮现,他清了清嗓子,欲说话:“那什么……”

  “你是来报仇的?”闫御开门见山。

  当初相柳聚众闹事,把天界差点搅了个翻天覆地,闫御从他手底下死里逃生,白泽和穷奇得知后联手把相柳揍了个半死,直接丢进了归墟一关就是这些年,前不久才放出来,他一重见天日就迫不及待直奔这儿来,意图不言而喻。

  狄九徽都做好跟他拼了的准备,相柳身上那股狠劲忽然一散,他眼神飘了飘,有点不太好意思,手揉着鼻子闷声说:“我来是找你父亲,他……嗯……他说得挺对的。”

  闫御不明就里等他下文。

  相柳斟酌了一下,原本不想说的,见两人满脸防备,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和他拼了的架势,他叹了口气,惆怅道:“如今天界变化如此之快,日月更迭间我也一把年纪了,早就回不到叱咤风云的曾经,我却还以为能力挽狂澜再创辉煌。岁月催人老,也该收拾收拾退休了。”

  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已经落幕,闫御听着还有点落寞,虽然他叱咤风云时干得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就因为这个亲自上门来检讨?闫御不太信。

  果然,相柳扭扭捏捏了半天,最终心一横厚着脸皮说:“千年前穷奇就跟我说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比啥都强,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从归墟走这一遭倒越发觉得是个真理,他上次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来是想问一问,那位与我相配的姑娘还在吗?”

  闫御一懵:“啊?”

  他眼中含着期待,成功被洗脑,再没有以往的雄心壮志,“漂泊了那么久,家才是最后的港湾,我真后悔我没早点想明白,不然孩子也得像你那么大了。”

  闫御闻言不禁飘飘然,他比相柳更早意识到这道理,所以天天缩在港湾里徜徉,比同龄人少走了几千年弯路,不得卷死他们。

  “想明白也架不住有人害,一群妖魔鬼怪上来围得水泄不通,长那么大真够不容易。”狄九徽神色不善。

  “以前的事对不住啊。”相柳挠了挠头,硬是从杀人犯似的脸上品出点憨厚来,“但是责任也不能全怪我,若不是穷奇那张破嘴怎至于此,当时我其实没想要你的命,怎么说我和你父亲旧相识一场,他不当人,兄弟情分我却不能不顾,就是吓唬吓唬你,谁想到反应那么激烈,你这位朋友可了结了不少我手底下的妖,浴血奋战那劲儿我都吓一跳。”

  闫御正儿八经地纠正他:“不是朋友,是道侣。”

  狄九徽嘲讽道:“不仅一起混过的兄弟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兄弟的孩子也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才醒悟,挺失败的。”

  相柳一哽,视线往他腹部瞄了两眼,“什么时候生的?”

  狄九徽:“……”

  相柳继而眼神探究地打量他,疑惑道:“不像女的也不像九尾狐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不折不扣的男性根本生不了呢?”狄九徽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说呢。”相柳恍然大悟,猛拍下了空有九个但个个都不灵光的脑壳,“你不孕不育啊。”

  狄九徽:“……”

  闫御把生平最悲伤的事全翻出来想了一遍,又是低头又是抿嘴唇,生生忍住笑,在狄九徽发疯之前若无其事地接过来话茬:“他们出去旅游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相柳大失所望,愁眉苦脸。

  闫御说:“我让人寻摸着,有合适的一定通知你。”

  相柳顿时面露喜色,连连说了多句感激之词,又掏出谢礼要给他,闫御一边义正词严地说着“使不得”,一边表里不一悄咪咪地敞开了兜,示意他搁这儿。

  相柳一扫凶煞之气,格外和蔼可亲,他看着狄九徽,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又不是羊尾,算不得多丢脸的病,早点治早点好,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狄九徽:“……”

  他大摇大摆地远去了,狄九徽盯着相柳喜滋滋的背影,与之相反的阴着一张脸,森然道:“我现在弄他你帮不帮我?”

  闫御犹豫,“这……”

  他瞅着狄九徽脸色,小心翼翼地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狄九徽眼珠一转,没什么表情地看他,闫御被盯得心虚,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我有伤,不宜动手。”

  狄九徽冷笑,卷了卷袖口打算自己上,闫御灵机一动连忙补救:“我说找人替他寻摸个对象,小九,你身为月老接班人,姻缘簿与红线尽在掌握之中,想必对此很有兴趣。”

  狄九徽一顿,看了看闫御,闫御对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眼尾一扬转而微笑起来,嗓音轻快道:“我自会倾尽全力,断不会让他失望。”

  闫御在心里为相柳捏了把汗。

  “卑劣。”

  一道不加掩饰的讥诮蓦然响起,两人目光顺着声音来源寻去,粗壮的树后走出来个人,显然偷听有一会儿了。

  狄九徽胳膊肘顶了顶闫御,道:“今天是怎么了,有过节的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闫御盯着右眼眉骨上有胎记一样暗红色花纹的人,主张和平的他毅然决然撕毁条约,变成好战分子,“我帮你弄相柳,你帮我弄他。”

  狄九徽眉梢一挑,瞧了瞧拦在他俩面前的昭夷,“有事?”

  闫御没刻意压低音量,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传进昭夷耳朵里,他没功夫计较,有更在意的事困扰着他,昭夷眼皮一垂,躲避二人注视望着脚边的石子,难以启齿道:“……苏亦汀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他。”

  一个是情敌,一个曾经被他嘲笑过,向他们请教着实无比窘迫。

  狄九徽很意外,“你还记着他?他那天……”

  “我知道。”昭夷截断他的话头,“我不在乎。”

  “你明知道苏亦汀故意耍你,还念念不忘?”

  “他有他的原因,我心甘情愿。”昭夷坚定不移。

  狄九徽无以言表,转头问闫御:“我们这里的恋爱脑为什么那么多?”

  昭夷为情所困,已经上岸的闫御藐视他,用一种很欠的语气蓄意显摆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没对象吧?”

  昭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狄九徽,模仿着他的口吻皮笑肉不笑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没双修过吧?”

  闫御:“……”

  一句话把他秒了。

  昭夷与小时候嘲讽他的嘴脸一致,“快四千岁了,你又不修佛,清心寡欲给谁看?为什么不双修呢,是因为不想吗?”

  闫御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反驳的字,他受到奇耻大辱,直接躲狄九徽身后去了,扯了扯他衣角,叫家长似的告状:“你来,骂他!”

  狄九徽摇了摇头,像看自家不成器的傻儿子,“丢人啊。”

  出于人道主义,他好意告诫昭夷:“听我一句劝,苏亦汀在感情方面一塌糊涂,除了你还有一对夫妻蛇,被他坑得体无完肤,你再继续下去,比那对好不到哪去。”

  昭夷皱了皱眉,道:“你是嫉妒吗?”

  狄九徽:“?”

  狄九徽不理解,“我嫉妒什么?”

  “得不到的就想毁掉,汀汀曾经对你有过好感,但他生来属于自由,就像永远无法困住的风,你抓不住他,于是退而求次选了闫御,但你心中仍有怨怼,见人便诋毁他的名声。”

  昭夷神情认真得不像作假开玩笑亦或是打趣揶揄,他是实打实认为狄九徽在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狄九徽:“???”

  今日他真是开了眼了,什么叫顶级恋爱脑啊?就是只有恋爱没有脑,昭夷还在输出,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感人的智商。

  狄九徽和闫御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的想法,趁其不备,他俩占据先机,联手把大放厥词的昭夷摁下去揍了一顿,从地上揍到天上,再从天上揍回地下,把他撂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闫御俯视着他的手下败将放狠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已经不是当初任你嘲笑的闫御了,以后记住,看见我们俩躲着走。”

  狄九徽在旁小声提醒他:“最后一句太狂妄了,有点崩人设。”

  “是么。”闫御知错就改,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那最后一句撤回,看见我们俩不躲着走也行。”

  昭夷无语凝噎,费劲地翻了个身。

  探亲之旅以打了一场完美无缺的架收尾,新仇旧恨一并出了气,闫御本该一扫阴霾生龙活虎,但他怏怏不乐,整个人像快要枯萎的花蔫头巴脑的,一路上愁眉不展。

  “怎么了?”

  闫御就等狄九徽问,但又不和盘托出,拐弯抹角道:“你对于修佛有什么看法?”

  狄九徽:“?”

  狄九徽:“没什么看法,想修就修。”

  闫御若有所思,“那你对于僧人出家后需恪守佛门戒律有何想法?”

  狄九徽眨了下眼:“尊重祝福。”

  闫御稍加思索,又问:“那你对于佛门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又有何高见?”

  狄九徽更迷惑了,“我不出家,我不用守。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我都不修佛,不用恪守他们的戒律,所以以上五条都能犯。”闫御话里有话,“不得已杀过生,偷窃干过几次,妄语一句接一句,饮酒更是不必说,就只差最后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