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清冷美人他有苦难言>第44章 过情关

  日头高照,明明是艳阳天,偏生起了股妖风,一时间整个天空都暗沉沉的,像是就压在屋檐黑瓦上,巷子里的小贩连忙收摊,匆匆赶回家去。

  “变天啦!要下雨了。”

  一阵慌乱之后,街头巷口便少了许多行人,偶尔有几个来不及跑回家的倒霉人遭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京都西街冯家的五进大院中,雨水顺着瓦勾汇集成一股水溪,从高处坠下,冲洗着地面。

  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样大的一间宅院可见其主家的地位与财力。

  下雨的天气各家各户都忙着往家中跑,没有人注意到天空乌云中从域外落下的四道亮光。

  屋檐下,转角回廊处两个身穿桃粉色秋冬薄袄的丫鬟低声交谈着。

  “听说今日表公子要来咱们府上,哪想今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如今这天气一阵寒一阵凉的,可别受了风寒才是。”

  “行了,别说了,那样的神仙人物哪里是需要我们关心的?”

  “哎呀,我就说说而已嘛!”

  话说这表公子乃是裴家嫡系幺子,只是自小体弱多病,裴家是世代书香世家,祖上是出过高官的家族,只是后族中再未出现这般人才,所以如今家族已经回到江南一带,为了维持偌大的家族运转,做起了生意。

  士农工商,裴家此举已经让裴家的门楣退出了清流世家,只是这一代却出了个文曲星,不过十七年岁便在这才子满地,文人各出芳华的江南府夺得了解元的名头。

  这裴小公子的文采与他的模样都是众人平时的谈资,时下文人墨客多推崇有才华的人,像裴小公子这般才华横溢,模样又生得极好的人,自是备受推崇。

  时下要说喊江南府的裴小公子为裴解元,更多人喊的是裴玉郎,只因着裴玉郎生得便不似凡人,那是如玉般的美人。

  有的花楼醉客甚至在喝醉了酒后,感叹还好裴玉郎身在大户人家,否则以他那副模样若是家中护不住,恐还未步入科考,便被人捉去囚于暗室,日日折辱了。

  都说人间万物没有十全十美的,上天给了你一样东西,自然会收回一些。

  裴玉郎被收回的恐怕就是他的身体健康,裴玉郎自小多病,体弱,一直都是靠金贵的补药养着,加上自身习武,倒也不至于在考场内晕倒。

  只是每每考过后,总是要缠绵病榻一段时间,这让裴家长辈们心疼不已。

  如今裴家玉郎在老师的建议下来到了京都,准备在白鹤书院读书,原本以裴家的财力是可以直接在京都购置一处房产的,只是冯家来信,说裴淮之体弱,让他就住在冯府,如此一来也好照顾他。

  冯家的老太太是裴淮之祖父的堂妹,虽说已经隔了几代了,算不上多亲了,但是裴淮之的前途是有目共睹的,冯家也不会错过这个提前交好的机会。

  正好冯家的嫡长子如今也是在白鹤书院中,只不过是在教学,冯家嫡长子如今二十又三,是上一届科考的状元。

  只是冯家如今势大,在朝便有一位左相,以及一位户部尚书,不能再进人,否则必遭圣上猜忌。

  由此冯家嫡长子冯语年便在第一书院白鹤书院教学。

  马车冒着大雨在青石街上缓缓前行,雨水打在车顶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榻上铺了一张白狐皮毛,车内的少年手指微曲,拿着一卷书卷研读,小案上的茶杯中还冒着热气。

  旁边书童模样的少年道:“公子,咱们快到了。”

  裴淮之未曾抬头,只轻声回来个‘嗯’。

  “咳咳咳...咳”不浓不淡的眉头微蹙,少年掩唇咳嗽了几声。

  探秋脸色一变,“公子!”

  裴淮之轻轻挥手,示意他不必慌张,“我这些日子已经好很多了,江南府来京都,路途遥远,不过是今日才咳嗽几声,可见我的身子已不像当初那样。”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微扬,墨发在刚才咳嗽的时候落了几缕在胸前,墨发红唇,细嫩的皮肤欺霜赛雪。

  缓缓行走的马车在此刻停下来了,外面传来冬寻的声音,“公子,冯府到了。”

  冯语年今日未曾去书院,便来迎接他这个自江南府而来的表弟,关于这表弟的传闻他也曾听过不少,难免有几分好奇,毕竟那是江南府万千学子都称赞的裴玉郎。

  “哥,你说祖母让您来便算了,怎么让我也来,我还得在屋中温书呢。”冯语年旁边一锦衣公子小声的抱怨道。

  冯语年身着一袭青衣,墨发竖起,身材高挑,如松如竹,要知道这冯大公子当年红袍游街时可是比那探花郎还要受欢迎。

  冯语年生得一副好颜色,只是身上总有一股淡然稳重的气息,生生盖了几分颜色添了几分压迫感。

  他长眉微挑,看也不看自家这个蠢弟弟,只看向那即将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素色的油纸伞撑开,先是下来了一个瞧着十五六岁的书童,接着一只骨节分明又白的过分的手伸了出来,书童把伞遮得严实,生怕一点雨水溅在了他家公子的衣裳上。

  “探秋,伞给我吧,你自己再拿一把,免得打湿了衣裳。”他接过探秋手中的伞,由于是他比探秋高了一个头,探秋给他撑伞实在艰难。

  当伞缓缓抬起时,便再无什么遮挡视线,裴淮之便看见站在冯府大门前的两人,几乎一眼他便认出那名青年是冯家大公子冯语年。

  冯语年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间,冯语年露出善意的一笑,声音清润,“表弟,快些进来,一路可安好?”

  裴淮之亦是回以一笑,美人一笑如一幅山水画中滴入一滴浓墨,渐渐化开,散在众人心中。

  冯语年眉梢带着笑意,只眼下那小痣让他多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活力,不那么老成。

  裴淮之迈步进入冯府,声音如玉击石,“多谢表哥关心,一切都好。”

  “这是表弟吧?”裴淮之侧目看向冯语年旁边的锦衣少年,少年生得一张娃娃脸,眼睛又圆又大,倒是和冯语年不太像。

  裴淮之生长在江南,都说江南的水养人,裴淮之自是其中养得最好的,他倒是没有江南女子的柔美,只是一身不染俗尘的气质叫人见之忘俗。

  冯玉比裴淮之小一岁,今年十六,他看着裴淮之竟一时间忘了回答,冯语年见状轻叱道:“阿玉,不可无礼。”

  冯玉眨了眨大眼睛,恍然大悟般拱手行礼道:“见过裴表哥!”

  裴淮之见他行的士子礼,嘴角更是扬起一抹笑意,回了一礼,“表弟有礼了。”

  待冯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看着人家的外貌出了神,行了个士子礼,实在是出糗,白嫩的脸上顿时染上绯色。

  “我......哥,祖母说了,叫你好生招待裴表哥,你快些把人领进去啊,在门口做什么?”冯玉这招祸水东引,成功叫冯语年那双乌沉沉的眸子看他一眼。

  冯玉只感觉被狼盯上了,背脊一马,连忙找个借口溜了。

  “阿玉无状,还请表弟谅解。”冯语年替冯玉赔礼道。

  裴淮之自然是不在乎,“表弟性子活泼,甚是有趣。”

  冯语年轻笑,“表弟日后可莫夸那小子,否则他的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

  裴淮之亦是一笑,他原来也是不愿住在冯家的,毕竟寄人篱下他不喜欢。

  但是家中祖父与冯家的老夫人关系不错,祖父年纪又大了,且从小便待他很好,他也实在不愿拂了长辈好意。

  其实去了白鹤书院多是住在书院中,倒也不必日日回到冯府,他也就释然了。

  “燕伯,你带表弟的两个书童去表弟的院子先安顿一下,我带表弟去见祖母。”

  “是。”

  管家燕伯领了命之后便带着探秋和冬寻走另外一边的长廊离开了。

  二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达了老夫人裴氏的院中。

  裴氏年纪也大了,整个人是个十分瘦弱的老大大,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精神奕奕。

  “拜见祖母,孙儿把表弟带来了。”

  裴老夫人一见裴淮之便眉开眼笑,直叹道:“不愧是我裴家儿郎,瞧瞧这副模样,便是那号称京都第一公子的谢小侯爷也是比不上的。”

  裴淮之行礼之后,裴老夫人便拉着他说了许多话,才让二人离开。

  出了院子时,天色已经暗沉,冯语年侧目看着裴淮之的侧脸笑道:“祖母多年未见裴家族人,话便多了些,还望表弟担待。”

  “无碍,祖母喜欢我是我的福气,我怎会嫌她老人家话多呢?”

  闻言冯语年也赞同道:“祖母确实喜欢你,阿玉去寻祖母,祖母还叫他没事别去烦她呢。”

  “哦,听说表弟也在白鹤书院读书?”裴淮之问道。

  冯语年颔首,“确实,后日我们三人便一起去书院,你初来京都,明日我带着你出去转转,这京都的风情与江南府还是有些差距,表弟可愿意去?”

  “那就劳烦表哥了。”

  冯语年把裴淮之送到院门口,转身时恰好瞧见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后,他长眉微蹙,声音极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响起,倒是把那两个丫鬟吓住了,待人走近冯语年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丫鬟?

  一个是他那四妹妹,一个是张家姑娘,他如何不知道这二人在这干嘛?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悦。

  四姑娘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她只是想看看江南府的裴玉郎到底生得如何,是不是徒有虚名,只堪堪见到一个背影便被自家大哥逮住了。

  她一向怕这个看不透的大哥。

  “回去!没事别来表弟院外晃,还有张家姑娘,这么晚了,记得叫车夫送回去。”

  那两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转身离开,

  翌日,裴淮之穿着一件淡蓝色锦衣,白玉冠束发,素里藏金的衣裳将他整个人衬得高贵清冷,如谪仙临世。

  冯玉今日已经把他昨日的糗事全部忘干净了,一听今日冯语年今日要带着裴淮之出门,他就书也不看了,早早的在门口等着。

  他就不信当着客人的面,他这个大哥还能拒绝他!

  “裴表哥!”

  一见到裴淮之他便率先打招呼,先发制人,避免冯语年比他先说话让自己回去。

  他小跑跑到裴淮之身侧,走近一看他这个表哥更好看了,不禁心中惋惜,要是裴表哥是女子就好了,那样他即便是跪祠堂也要去求祖母给他说得这门亲事。

  “让表弟久等了。”

  声音也如此温柔,冯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来早了。”

  待冯语年来时,等在门口的便是冯玉和裴淮之两人了。

  冯语年看了冯玉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看向裴淮之时,脸上 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走吧,表弟。”

  今日跟着裴淮之的是冬寻,冬寻说是书童,其实更像是裴淮之的护卫。

  要知道时下断袖之风到处都有,在江南府时便有人对裴淮之意图不轨,只是有的人会碍于裴淮之的身份有所顾忌。

  可有些被色欲冲昏头脑的人可不会有所顾忌,之前裴淮之去参加诗会时便被算计下了药,好在冬寻跟在暗处。

  这种事本来就不光彩,传出去对裴淮之的名声也不好,但裴家人并不是好惹的,最后那名士子被逼得背井离乡,也不知去了哪里,反正不太好过就是了。

  冯语年一眼便看出了冬寻是个练家子,再看看裴淮之,一眼便看出了这是裴家特意寻来保护裴淮之的。

  “要说这京都最热闹的地方自是花街柳巷,但是我自然不能带表哥去,表哥去了岂不是叫那些姑娘占了便宜。”冯玉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冯语年按了按眉心,这蠢货弟弟不会说话能不能不要张嘴?

  “闭嘴!”冯语年呵斥住了冯玉,带着裴淮之上了马车,道:“表弟莫听阿玉胡说,今日我们去南湖,那里有个画集,今日应该很热闹。”

  画集多是些喜爱丹青的士子读书人会去参加,之前冯语年便收到了邀请,今日正好带着裴淮之去。

  一路上冯玉都不曾再开口,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他哥就当着裴淮之的面骂他,这让他觉得十分没面子!

  他绷紧脸色,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心中有气,他可不能在画集上丢人,那里面可多白鹤书院的学子。

  能去白鹤书院读书的学子,大多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官场。

  当然其中不乏有一部分官宦子弟,只是官宦子弟多半是在东院,而普通学子在西院。

  这其中的安排也是为了保护普通学子,以免得罪了官宦子弟,在学子还没有迈入官场就遭了算计。

  画集确实热闹,多是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其中一素衣少年在人群中倒是显得有些突兀,少年似乎自在得很,他身上自带一股空谷幽兰的恬淡。

  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握着笔,安静的在画纸上描摹着,似乎周遭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完全沉寂在画中。

  裴淮之不知为何,觉得对这少年莫名有些好感,他怔怔的站在少年面前安静 的看着他作画。

  冯语年则在旁边陪着,冯玉却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待那少年画完的时候,周遭已经围了不少人,但是少年抬头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裴淮之。

  因为裴淮之无论站在哪里,周遭的事物都会在这一瞬间失色。

  目光相接那一瞬,白祈目光一顿,眼中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艳。

  “公子画技了得,在下佩服。”

  白祈闻言回过神,面露微笑:“公子谬赞,在下闻祈。”

  须知白氏那是国姓,但宫中柔妃后家姓闻。

  所以白祈在外取了母姓,闻。

  “原来是闻公子,在下江南府裴氏裴淮之。”

  白祈长眉微动,“原是江南解元,失敬失敬。”

  “闻公子说笑了。”

  四周刚刚没有出声打扰的众人闻言亦是开始互通姓名见礼,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认识冯语年的,只要是白鹤书院读书的学子皆要唤他一句“夫子”。

  而此刻湖面上的游船上站着几人正看着这边,其中一大眼少年便是冯玉,冯家大房的嫡次子。

  他见谢渊一瞬不瞬的瞧着那方,再看自己的兄长和表哥也在那里。

  接着便听谢小侯爷开口问道:“那是何人?为何我没见过?”

  冯玉自然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家兄长,那便是裴表哥或者是那素衣少年。

  “那少年我不认识,但是他对面那如神仙般的人物是我表哥,江南府裴氏子,人称裴玉郎。”冯玉得意的为小侯爷解答道。

  谢渊是早些年从战场上回来的,凭着赫赫战功,讨得一门双侯,在京都是人人都想巴结的对象,只可惜这小侯爷心气儿高,不太爱搭理人,更是不太喜欢那些文人墨客,包括在白鹤书院读书的学子,在他看来满口之乎者也,听着便烦人。

  谢渊薄唇轻启:“可是江南府裴解元?”

  “正是,如今在我们府上住着,裴表哥人不仅长得好,学问好,人也很好相处。”

  谢渊颔首赞同道:“确实,江南的水养人,他当得起裴玉郎这个称号。”

  随即脸上划过一抹轻笑,让船靠了岸,只是待他寻过去的时候这里哪还有裴淮之的影子?

  只有那素衣少年正在收着自己的笔墨。

  待谢渊走近时,白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怎么?想我了?”

  谢渊的目光四处寻了一圈,随即按下眼底的失落,笑说:“那可不是,小公子怎的在这,裴玉郎呢?”

  他丝毫不客气的问道,很显然这二人是认识的。

  白祈摇了摇头,一脸失望道:“多年不见你来竟然只是为了裴玉郎,当真是令人心寒。”

  “那谢某便请小公子去吃一顿,以当赔罪吧。”

  白祈一把卷了笔墨收在一边,搭上谢渊的肩膀,毫不客气道:“金宝斋吧,那里的桃花酿味道不错。”

  “可。”

  待二人离开后,便有人替白祈收好笔墨桌子,仿佛这里不曾有人来过。

  冯玉正在到处找冯语年和裴淮之,可惜找遍了画集也没有寻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