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雷哥，消消气哎，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们一般见识。”猴腮弓腰碎步追着那个穿金戴银的雷哥，一个劲地献媚。
小刀缓缓举起它那一米八的大刀。
水寒小幅度摇头，朝小刀抬起左手，又用右手食指在左腕上比划。
月白和小刀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紧接着，第三个人进入他们的视线。
那人胡渣邋遢、肌肉发达，看上去像个莽夫，最特别的是，左手手腕缺失，还装了个链锤。
水寒点头。
小刀前臂猛的一伸，击中莽夫的头部。
月白满脸的不可思议，想不通水寒怎么会知道，这群人里头有个断了左手的家伙。
随着莽夫一声闷哼，走在前头的雷哥乍然转身，跟月白等人打了个十足十的照面。
“珍兽？“雷哥大喊道，“好啊！卡特林建这种乱七八糟的迷宫捉弄我们也就算了，还敢私自囤养珍兽！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要跟古拉作对！”
“？？？”月白更迷糊了。
“珍兽”是带有歧视性的称谓，流行于将兽族当成货物贩卖的年代。在《多样性物种和谐共存公约》颁布以后，近六七十年间，已经没有人会这么喊了。
再加上这位雷哥开口闭口卡特林，结合书上说的历年均有人口在乐园镇失踪，以及小刀先前说的一个月前送多多回家……
这里该不会跟泽挞一样，都是昔日的幻影吧。
月白托着下巴，懊恼地想。
可是跨度上百年的人，出现在同一个地点，还能交流打架，这跟泽挞的蜃境又完全不一样。乐园镇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变成这种模样？
猴腮见月白神色阴沉，好像随时发难的样子，便鬼祟后退半步，躲到雷哥身后：“警，警告你们别动手，咱雷哥可是骑士长的胞弟，艾利曼莎堡的风云人物，要是多日不见我们传回音讯，骑士长定会亲临，把你们剥皮拆骨！”
吵死了。
声音还尖不啦叽的。
月白烦得要命，捏完脖子捏捏腰，在一拳揍扁他们和忍气吞声搞清楚情况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坚称不认识卡特林，撒谎说自己只是误入此地的旅者，又装作不经意地打听雷哥一行人的目的。
果然，猴腮说，他们是100年前来找卡特林麻烦，结果被困在乐园镇的。话里行间也透露出曾在睡着后做过一些梦，至于梦见了什么，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这让月白不得不重新审度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
雷哥则翘着二郎腿，坐在唯一的石凳上不时摸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着围坐在篝火旁的众人。
难得有聪明人帮忙出谋划策，他打算佯装配合，等顺利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抓珍兽去卖钱，于是阻止醒过来的莽夫报复，还让猴腮详细描述了石雕那边的怪事。
“有人爬上去触碰了石雕，然后地面就不见了？”月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做不见？开裂还是坍塌？”
“不是不是。”猴腮动作夸张地说，“就是我们现在坐着的这种地面，突然一眨眼，变成了峡谷，所有人踏空下坠，得亏我豁出命去护着雷哥，扒着那雕像不放，才逃过一劫。”
月白抿着嘴，将水寒拉到一边，悄声说，“你怎么看？”
水寒：“悬崖什么的，多半只是障眼法，梦魔抓的人，大概率是用来维持乐园镇的结界，我想应该不至于杀了他们。
“等等，抓人？他们不是泽挞那种幻影，是活的？”
“月白，你别跟其他人透露。”水寒减低音量，“乐园镇有结界，里头的时间相较于外面来说，是静止的。而那些人在不同的时间点进入后，一直沉睡在梦中，他们保持着当时的意识容貌，也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难怪你没在我生日前赶回来。”月白紧张地不停舔嘴，“所以加西亚家的事，是你在梦里听来的？雷哥这伙人，也在梦里遇见过？”
“对。”
水寒的神情特别认真，不像撒谎，月白无语地抽抽嘴角，差点绷不住表情。
那只梦魔怕不是有强迫症吧。
将猎物抓到梦境里，还不肯敷衍了事，偏要实地考察、注重细节、尽心尽力、一五一十地还原历史？
这都什么跟什么。
想着想着，月白忽然记起曾一闪而过的画面。
双双跌下摩天轮是第一视角，自己这边只看到一双手，穿着哈恩那件外套。当时没来得及细想，默认那人就是自己，可现在仔细分析，既然水寒能在梦里见过雷哥、听过加西亚家的事，他的梦应该与那个年代有关。
那么跟他起争执，狠心拉他一起殉情的人……
月白摸摸水寒的脸：“你梦见哈恩了？”
水寒避开目光，垂着眼支吾片刻，正要说话，小刀恬不知耻地凑过来，搓着细长的脚说：“那个，你们的罐头能分我一口吗？”
“吃你的叶子去！”水寒不悦道，“一昆虫吃什么猫罐头。”
小刀：“螳螂是肉食性昆虫，不吃叶子的！你们不能听到狐狸都摔死了，就把我饿着！”
猴腮察觉到这边的争执，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搁在下巴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我说珍兽小哥，赶紧把食物拿出来分一分吧，努力表现，咱们雷哥日后定会加倍回报？”
“……”月白没机会跟水寒细聊了，只担忧地牵起爱人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安抚说，“没关系，我不是他。”
这支殊致的队伍勉勉强强整顿完毕，再次出发。
得益于莽夫沿途留下的记号，他们很快到达石雕附近。
猴腮口中的峡谷不见踪影，这里又变回寻常花园的模样，沟渠环绕，花香怡人，有小桥流水，还有那座闹鬼的石雕。
雕像塑造的，是位慈眉善目的女性，头戴麦穗编成的环状配饰，身披长袍，一手抱着装满水果的藤篮，一手持法杖，坐在花叶繁盛的宝座上，而那块引起血腥杀戮的活板，就镶嵌在宝座的侧面。
月白仔细将“生死”两面拨弄了下，不过是个简单的翻版结构，连机关都算不上，倒是那座雕像怎么看怎么古怪。
水寒跟小刀拨开草丛搜寻，发现了不少糊满泥灰和腐叶的圆形深孔，它们以石雕为中心，沿着蜿蜒的沟渠排布。
清理完杂物，拨开凹槽表层的活叶铁片后，黝黑的洞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水寒轻声呼唤说：“月白，过来一下。”
然而月白没有听见。
细碎凌乱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色重叠，像鬼影一样晃来晃去，乱七八糟。
水寒擦擦手，匆忙走过来问：“发现了什么？”
月白：“我觉得，机关不是那块’生死牌’，而是在石雕本体上。”
猴腮：“说什么呢，咱们雷哥早研究过了，那石像是实心的，不能挪、不能转动，你们快去找出路，别站在这里偷懒。”
月白冷冷睨了猴腮一眼，充满杀气的竖瞳吓得猴腮连连后退。
他跟着水寒将圆孔一一看过，又在庭院里转了转，大部分沟渠都是敞开的，少量加有盖石，盖石下方是分流处，藏着铁制的小型闸板，或抽起或落下，看样子可以改变水流的方向。
水寒抱着手：“掌管丰收的女神，两座水车，36道沟渠上下连通，108个圆形孔洞。”
月白：“闸板和孔洞数量一致，应该是联动关系。”
水寒：“可是数量庞大，光排序就有好几百万种可能，一个一个慢慢试好像不太现实。”
正当月白和水寒讨论得激烈，小刀插嘴问：“弄错了会怎么样？”
水寒吓唬说：“不知道，爆炸、淹了，或者梦魔又跑出来吃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小刀浑身一凛，悄悄收回了跃跃欲试的前臂。
搜寻一圈无果，水寒想起月白先前的话，将目光转向石雕。
雕像的双眼被设计得十分怪异，是斜着的，与惯常的目视前方或低垂有很大区别，而视觉的焦点正正落在他们身后的某个圆孔上。
水寒轻碰月白手背，以眼神示意他看。
月白看过后点点头：“试试吧。”
他们叫来小刀，配合着一起放下对应的闸板，水流被截断，水位迅速升高，从另一条干涸已久的浅沟漫了过去，流进雕像盯着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圆孔里。
孔内传出迂回水声，而后是“咔咔”声响，一截不到半人高的粗圆木杆磕磕碰碰升上来，并在顶部打开漆成绿色的木制圆叶。
月白回头，看到雕像的眼球回正了，便跟水寒说：“我们猜对了。”
剩下的机关十分简单，后来他们回想，那个’生死’指的应该并非游人，而是花园中布设的“植物生长游戏”。
按着发芽、开花、结果、枯萎、重生的思路层层破解，当所有步骤完成，水车受外力影响加速旋转，环绕着他们的篱笆墙横移开去，封闭了来时的道路，形成新的通途。
外侧，铁制拱门的显眼位置，挂了块破破烂烂的牌子，写着暂停营业。
月白经过时，眼前景色骤然转变。他看到百年前，年轻的莉莉笑着在木牌上写字，然后递给卡特林，卡特林双手捧着，高兴得找不着北。
父母之间，好像也曾经有过平静欢乐的时光，只不知后来怎么会变了样。
月白深吸一口气，揉揉眼，将那牌子翻过来，看到一行娟秀的字迹——由生见死、以死衍生、生死轮换不熄。
或许就是这片花园设计的初衷。
作者有话说：
拿着心理测试题的团团：数字108，你们会想到什么？
月白：星宿。
水寒：嗯，烦恼吧。
多多：鱼。
众人：……
装作听不见的团团：那么2这个数字呢？
月白：花月节。
水寒：恋人。
多多：鱼！
十分无语的团团：答案和问题必须有关联，如果我问什么，你的回答都是鱼，就别玩了。
多多：好嘛，下题我换个答案咯。
团团点点头，翻过一页：亿万。
月白：繁星。
水寒：光年。
多多：鱼·鳞！
团团：_(:3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