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同极相斥>第三十八章 伤得不轻

  【强运加身!本月的你,事业与感情双丰收!偶遇超多小幸运!或许会出现小小的困难,只要稍稍坚持,就能顺利跨过去!迎来好结果!】

  惊慌失措中,沈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滞空了一秒。就这一秒,他突兀想起时隔十年再见到季岸的那天早上,他在自己的工位上百无聊赖地赛博算命时,得到的结果。

  “强运加身”?就是这一路上走错路、找错人、住不着店、吃不到饭?

  “事业感情双丰收”?就是他和季岸一块儿出差,一天二十五小时高强度被气?

  “偶遇超多小幸运”?就是平地崴脚、斜坡摔倒,光站着都能遇到泥土地塌方?

  “小小的困难”?这叫小小的?他怎么觉得那么嘲讽呢?

  跟上次滚下山坡不同,塌方那块离下面还有接近两米的高度,那一秒的思绪之后,沈忱回归了现实,重重摔在了溪涧里。换成平时,一两米跳下去,最多也就是个姿势不当的崴脚程度;可真正毫无防备下坠落,两米的高度都够要命的。

  沈忱只觉得后腰狠狠撞在什么东西上,紧接着,他整个人像坐水上滑梯似的,顺着溪涧往下滑出了老长一截才停住。剧烈的痛疼让他立时忘了呼吸,也不敢动,躺在溪涧里僵硬得像具尸体。后腰、肚子,还有头,还有……不,他感觉他浑身上下哪哪儿都摔伤了,哪哪儿都在疼。

  日光透过他头顶上茂密的树叶缝里撒下来,光线变成点,点又晕开成六角形的色块,他在头晕目眩中仿佛看到了天国的灯火。

  他此时此刻,真有种“干脆死了得了”的丧气。

  可沈忱转念一想,好像这一堆子倒霉事儿,也没到那种地步。

  跟季岸再见面之后,他真的很倒霉;偏偏这些倒霉,又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忽地,一个脑袋闯入他的视线,把那些光全部都挡住了。

  “你怎么样?”

  “我……”他张开嘴,发出第一个音节的一瞬间,所有委屈像海啸似的拍进他心头,“我,呜呜呜,我为什么这么惨啊……”

  季岸抹了把脸,把脸上沾的水都甩掉——他也没比沈忱好到哪里去,也摔在溪涧里,好不容易才烤干的衣服眼下又湿透了。

  接着他便朝沈忱伸出手,试图把对方拉起来;然而沈忱就好像是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似的,将他手一拍开,嚎啕大哭起来:“谁要你扶!都是你的错!跟你在一起就没好事!……”

  季岸也不反驳,就看着他,手则收回来抓着自己的衣摆狠狠拧水。

  沈忱躺在溪涧里哭得伤心:“为什么啊,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落在我身上。……”

  他边哭边骂,哀怨得不行;季岸任由他抱怨,只一边盯着他,一边默默拧衣服。等他两边衣角都拧干了,沈忱还没停下的意思,也没有从溪涧里爬出来的意思;季岸干脆脱了上衣,拧个痛快。

  约莫五六分钟过去,季岸已经重新把衣服抖平整穿上,沈忱也哭得差不多了:“……我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种罪,我好崩溃……”

  听着他带着软糯鼻音、像撒娇似的话语,季岸道:“哭够了?起不起来?”

  “谁哭了,谁哭了?”沈忱反驳了两句,顿了顿又弱弱道,“……起不来,你扶我。”

  溪涧大约七八十公分宽,季岸跨开腿,站在岸两边,还仔细地踩实了才朝他伸出手。沈忱抬起同样在痛的双手,毫不客气地握住对方,借力从溪水中坐起来。可他腰腹才稍一用力,剧痛便像针扎进了指甲缝似的,疼得他眼前发黑。

  沈忱低头一看,一根小树杈子就那么直愣愣地插在他肚子上,血正流,顺着他的腰落进溪水里。

  不看他只觉得痛,看了之后,他觉得要死——沈忱茫然了片刻,手哆嗦着靠近那根树枝,想拔又不敢。他扬起脸,看向还架在他头上的男人,眼泪又开始往外涌:“季岸,季岸……”

  男人匆忙道:“先别拔!”

  “我要死了……”沈忱哭唧唧道。

  男人连忙改换了架势,重新站回溪水一侧再蹲下身,一手伸进沈忱的膝盖窝,一手绕过他的腰,倏地一下把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随着男人抱起他,他惊慌失措两手并用地箍住了男人的脖子,像是生怕自己掉下去,“季岸我他妈要死了……都怪你,都怪你……”

  “这也能怪我?”

  “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

  男人东张西望找着能躺的地方,溪水下游方向不远处就是海岸,有许多大块的礁石。他二话不说,抱着人三步做两步走,很快就把沈忱抱到了礁石上。

  “别乱动,我先看看。”季岸放下人,叮嘱道。

  其实他不说这么一句,沈忱也不敢乱动——他就维持着被放下来的姿势,半躺不躺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腰间那根可恨的树枝,他两只手像找不到地方放似的抬着,僵在空中。

  男人蹲在石头边,凑近了他的腰看,血还在往外渗,不多,但仍有些骇人。

  树枝并不是直接插进去的,而是从左往右划开了道两三厘米的口子,再嵌进里肉里。季岸很难想像这是怎么弄出来的,但刚才摔下去的混乱状况下,发生什么都不算离谱。他想了想,又抬眼往身后看了看。

  ——他们虽然上山下山地走了很久,但实际上这里离洞窟并不远。

  “还能走吗?”季岸问道。

  “你看我像能走吗,”沈忱满脸的水,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溪水,“我要死了……”

  “那你在这儿等我……”

  不等男人话说完,沈忱倏地抓住他的手:“你去哪儿?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吗?”

  男人已经捋清楚了情况,刚才那点着急也没有了,又恢复了平常漠然冷淡的德行:“我去拿药来给你处理伤口。”

  “……”

  理智上沈忱知道对方是对的,但感情上他感觉自己现在承受不起独自待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于是他捉着季岸没有松手,但也不说话。

  季岸深深地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尽量温和道:“我很快,十分钟就回来。”

  “十分钟,那我怎么办?”沈忱哭腔明显,感觉马上又会开始嚎啕大哭,“这树枝怎么办?”

  “五分钟。”为了安抚他,男人从裤口袋里拿出那块湿了但没坏的夜光手表,“五分钟,你看着时间,我说到做到,很快的。”

  沈忱将信将疑地接过手表,趁着他松开手,男人扭头就走,像是生怕再被他捉住。沈忱就看着对方钻进了树丛里,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远处海浪一波一波冲刷着沿岸,溪水哗哗地流着,风吹动那些绿植沙沙作响,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随着季岸离开而放大,充斥在沈忱周围。他看两眼伤口,又看两眼手表上一直在跳动的秒数,五分钟漫长得像五个世纪,他从宇宙大爆炸想到了自己葬礼上要放什么音乐。

  五分钟艰难地过去了。

  看着秒数从“59”跳到“0”,沈忱立马抬起头,看向季岸离开的方向。

  男人并没出现。

  “妈的,季岸,”沈忱咬牙切齿,眼睛发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我就知道你他妈嘴里没一句实话,五分钟,五分钟根本不可能走个来回,干……”

  他等得心焦,想把树枝直接拔出来,又不太敢。

  一是怕痛,二是怕像电影里演的似的血直接飚出来。

  但就让这根树枝插在自己腰上,沈忱脑子里便会失控地想象细菌真菌虫卵七七八八的脏东西在他的肉里滋生繁衍的状况。

  又是三分钟过去了。

  季岸仍旧不见踪迹,沈忱也快被自己的想象逼到极限。

  “我要是死在这儿了,季岸,你就等死吧你……”他忿忿念着,终于鼓起勇气,去碰了碰那根树枝。

  大约是已经痛得太久了,这骤然一碰也没引发什么更严重的痛楚。沈忱抽着气,握住它,狠狠往外一拔。

  就在这时,树林里窜出季岸来:“别乱动!”

  “啊啊啊——”

  沈忱嗷嗷叫着,扔开了树枝。

  没有想象中的血溅三尺,也没有什么无法承受的疼痛;伤口处只是再流了点血,再没其他的了。

  男人喘着粗气——他是跑着去跑着回的——跑到他身边,捡起那根树枝看了看,沾血的部分也就一厘米左右。

  也就是说,伤口并不深,是沈忱多走两步它都能自己掉出来的程度。他很难想象,一个成年人会因为这点伤势哭得像马上要断气了似的伤心;沈忱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这世上就是有人能小题大做到这程度。

  他一边喘气,一边扭头看向沈忱。

  沈忱看着自己的伤口,边哭边骂:“我要死了,我会失血过多,我完蛋了……”

  “还好我来得快,”季岸说,“不然你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你还说风凉话?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说风凉话啊……”

  季岸叹了口气,这口气包含着无语、烦躁、哭笑不得,还有点脾气。他手提着医药箱,小指还勾着他刷牙用的塑料杯;肩上挂着一条棉麻的衬衫,就他放下这些东西的功夫,沈忱还在絮絮叨叨的哭诉着他来晚了。

  季岸:“停。”

  沈忱:“你说五分钟,这都五十分钟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丢这儿自生自灭?……”

  季岸:“要不要我给你处理伤口?”

  沈忱:“要。”

  作者有话说:

  周末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