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欠佳损友>第10章 (十).总监级争斗

  今天闹成这样,这顿饭是绝对没办法吃了。

  贺祺问了刘美娜是谁送来的礼物,刘美娜气得发昏靠在沙发背上,语无伦次地描述了一番,说是个瓜子脸的长发女人,自称是代表贺祺公司领导来的。

  贺祺把所有跟他有过节的人都想了一遍,半天没头绪,直到他看到那张因为路途颠簸,落到了礼盒缝隙里的卡片。上面写字的墨水里还掺着金粉。

  【刘美娜女士:】

  【愿您岁岁健康平安,日日乐享天伦。】

  【令郎贺祺之挚友 蒋洛盟敬上】

  贺祺看着卡片冷笑。TMD,又是蒋洛盟。

  这座立式钟加上盒子一共有十几公斤,由贺祺一个人扛到了小区门口。

  在原地等了快半小时,贺祺临时订的中港商务车才过来,载上贺祺和这个巨大的、气派的丝绸礼盒返回香港。

  已经十二点过半,贺祺的早餐早该消化完了;但他全然没感觉到饿,也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

  香港的人情风俗最是讲忌讳,小孩子都知道“送钟”等于“送终”,蒋洛盟在这里长到十八岁,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就算诚心想送钟,也断然不能在生日这天送出去。尤其对上了年纪的长辈,生日当天变成忌日,这种诅咒太过分了。

  贺祺实在不明白蒋洛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俩到底有多大仇,值得蒋洛盟费这么大费周章,派秘书亲自送来这种礼物?工作上的一点冲突而已,已经到了要牵扯上家人的地步了吗?

  毕竟相处过18年了,贺祺了解刘美娜,他们俩的性格太像了。

  一大早,刘美娜收到送到家门口的礼物,那么大那么漂亮的的礼盒,送礼的人还说她是儿子公司的人,特地来祝她生日快乐。

  刘美娜理所应当认为这是贺祺的心意。虽然将近十年时间没有联系,虽然有矛盾尚未和解;但终究血浓于水,藕断丝连。

  儿子心里还是有她、关心她;却怕惹她生气,不能亲自出现。刘美娜开始心软,觉得儿子都已经示好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没必要老绷着自己的犟脾气,先开口服软也不会少块肉。

  好容易理好心态,鼓起勇气,给儿子把电话拨过去;儿子也很懂事,说能在吃饭前到。丈夫知道她心情好,提议买个蛋糕;好不容易家里人齐,干脆把这个生日过了。

  等蛋糕的时候,刘美娜满心期待地把礼物盒打开;剪开厚厚裹着的泡沫纸,甚至只剪了一小段,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立式钟。

  在生日当天被送了个钟,对在广东地区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讲,真的无异于收到死亡诅咒。

  虽说贺祺的确跟刘美娜关系不好,但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

  就算抛开母子身份,只把刘美娜当从小相处的长辈来看,贺祺也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挑衅。

  贺祺把礼盒搬到家时,已经快要下午两点了。

  贺祺的惊怒没能在一小时多的车程上消散,反而冷却凝成了一个无法忽视的硬疙瘩,让他再没心思想别的事情。

  除了报复蒋洛盟。

  这个在职场战争里只会玩阴招的人,利用季末评价让他出丑还不够,连家人都一并算计上了。还假惺惺地说对不起,说要补偿,以此麻痹对手,好让自己占尽先机。

  贺祺入行八年,早记不得上次被人这么耍是什么时候了。

  就因为对方是蒋洛盟,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丧失警惕,犯各种低级错误。蒋洛盟说不定真就把他当傻子;表面道歉,心里早就在嘲笑他好欺负,盘算下一次要怎么出击了。

  贺祺觉得,要是这次还不能扳回一局的话,那他这八年的职场人生真是白过了,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周一上午,贺祺早了整整一小时出发,提前开车到了公司。

  贺祺没有把车开进地库,而是开过了地下车库的入口,在写字楼边上一个分类垃圾箱旁边停下了。

  贺祺打开双闪,从驾驶位上走出来,绕到车左边拉开后排车门,把那个已经剥掉了泡沫纸的立式钟拽了出来。

  投放金属的垃圾箱入口不大,贺祺抱着那个钟试了好几次,才把有些宽的底座塞了进去。不过底座上支撑表盘的部分只是一个杆,贺祺一松手,底座就自己顺畅地落进了垃圾桶里。

  路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垃圾桶,当然没有这个“低调奢华”的铜制座钟高。钟的底座已经到了底,表盘却还冒在桶外面,像是在跟所有路过的人振臂高呼:快看,我这么漂亮的钟被当垃圾扔了!

  贺祺稍稍推退后两步观察了一下整体画面,很是满意。最后一步,贺祺把那张手写卡片贴了上去,并且为了防止太轻易被撕下来,刻意地用透明宽胶带缠了七八圈才作罢。

  那个丝缎面的礼物盒贺祺也带来了,试着往废纸桶里塞,但塞不进去;贺祺于是把盒子立起来,靠在垃圾桶边上放好。

  贺祺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做完所有这些,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贺祺转了转有些发酸的腰,拍了拍手掌上可能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坐回车里,扬长而去。

  Swipe的考勤制度并不严格,迟到30分钟内都可以通过晚走来补时间。贺祺到办公室的时候,营销部还一个人都没来,空调也是贺祺按开的。

  比起之前的愤怒,贺祺现在更像是激动;有种类似“大业将成”时需要遮掩的快感,也像导演在首次点映时对观众反响的好奇和期待。

  公司里开车来上班的人是少数,大多数员工还是选择便捷且不堵车的地铁;而如果从地铁站走来公司写字楼的话,必然会路过那组垃圾桶,也一定会看到那个比垃圾桶高出一大截的钟。

  Swipe确实有很多部门很多员工,不一定人人都知道贺祺是何许人;但蒋洛盟作为董事长的继承人之一,那可是处在八卦中心的人物!

  哪怕有一个人看到卡片上的落款,看到我们平日里彬彬有礼的、UCL学士、MIT双料硕士的蒋总监,就给他“挚友的母亲”送这种礼物;那这个消息就会立刻在公司传开,甚至用不了一个上午。

  贺祺在办公室里吃完了早餐,喝完了咖啡;看着外面来的人一点一点多起来,胸腔里的跳动也愈发猛烈。

  贺祺手机上开着WhatsAPP的群组消息,平板电脑上开着Facebook的关注动态,目光在两块屏幕上来回扫视,双眼一瞬不瞬。

  还真被贺祺猜中了,人在分享欲旺盛的时候就是容易手滑,会把消息发在有当事人的群里。

  照片里,那个立式钟还卡在垃圾桶里,露着一个缠着透明胶带的脑袋。

  【Robert_Lau:好鬼吓人!总监级嘅职场争斗都咁简单粗暴咩?】

  【Robert_Lau:返璞归真?民俗恐怖片档?】

  贺祺心情大好,甚至被这个玩笑逗笑了。

  过了差不多5分钟,或许是有人提醒了这位“Robert_Lau”,照片和这两条消息都被删除了。

  贺祺并不在意,心满意足地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

  贺祺无比确信,在没有他的其它同事聊天组里,这张照片的传播度和讨论度丝毫不会受影响。

  并且就算阿May不汇报,也一定会有其他手滑的人,把照片发到有蒋洛盟的群里。

  贺祺心中无比舒畅,下意识地轻轻哼着小曲儿。不就是玩儿先斩后奏、玩出其不意吗?刚出社会的小孩儿也就这点手段了,真以为别人看不出学不会吗?这又不是什么核心竞争力。

  再过半小时,贺祺透过自己办公室的玻璃墙,看到了穿着制服的保安。

  公司前台的女孩走在保安斜前方带路,在贺祺抬头的时候跟他眼神交汇;贺祺当即明白,这是来找自己的。

  贺祺的表情很惊讶,有些许故作浮夸;赶忙从自己椅子上起来,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玻璃门站定,询问地看看保安,又看看前台。

  贺祺没有请他们进办公室的意思,像是想在走道解决问题。

  贺祺礼貌地笑笑:“唔好意思,办公室有好多Project file,唔是好方便……”

  保安明白了贺祺的意思:“冇事嘅,是咁嘅贺生,楼门口嘅垃圾回收处有一个座钟,是唔是你放嘎?”

  说着保安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一张图片——不是垃圾桶实拍照片,是带着时间戳的监控录像截图;正是贺祺站在车旁边,欣赏着着彼时刚刚完成的“杰作”的样子。

  贺祺无从抵赖:“是我。”

  保安把手机收回了口袋:“你呢个是大件垃圾,写字楼唔是住宅区,冇办法处理嘅。但是因为有小小……有碍观瞻,物业先帮你收咗,但是冇地方摆;贺生同我去处理下喇。”

  贺祺有些抱歉地皱了皱眉,很诚恳,甚至有些响亮地说:“但是我仲有工作,leader都睇住嘅,可能唔方便走开喔……物业应该可以帮忙处理啩?”

  周围的员工都在偷瞄,保安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在:“都可以嘅。但是我哋一般是联络垃圾处理公司,价钱唔低,需要自费。你嘅钟又唔是好大,可能自己处理比较方便。”

  贺祺苦笑,从口袋里摸出钱夹来:“我都想啊,但工作时间……”

  贺祺抿了抿嘴,话留了半截,骤然一转:“几多钱啊?”

  保安回答:“最小嘅mini size够用啦,一次500蚊。”

  贺祺咋舌:“咁贵嘎……”不过手上找钱的动作倒没迟疑,当即从钱夹中抽出纸币,开始清点。

  “呐,500蚊。”蒋洛盟先一步把钱塞进了保安手里:“唔该嗮。”

  贺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瞬,点钱的动作停了,低头把钱和皮夹子收回了口袋。

  保安跟着前台原路返回了。贺祺缓缓把头抬起来,转向蒋洛盟的方向,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

  “多谢总监。”

  蒋洛盟的脸色并不好看——好看才怪——他没有直视贺祺的眼睛,只小声清了清嗓子:

  “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

  欢迎观看小学鸡互啄(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