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偏向雪山行>第80章 拳打冬奥会,脚踢世界杯

  “不许看了,好好吃饭。”

  徐槐微微倾身,伸出手臂,不由分说地把杞无忧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过来,揣进自己兜里。

  “我们吃完饭再一起看,好吧?”徐槐用一种打着商量的语气,依然像在哄小孩儿。

  杞无忧耳朵有点发烫,低下头,乖乖地拿叉子叉起一块软糯的土豆,“好。”

  这家雪场餐厅位于山腰,透过落地窗往山下俯瞰,可以欣赏到整个雪场的夜景。灯光如同璀璨的星星,照亮近处起伏的雪道与远处的雪山,照在落满积雪的松针上,闪烁着点点银光。

  餐厅里的灯光也很柔和,来这里就餐的大都是运动员或者滑雪爱好者,吧台上方的大屏幕中还播放着滑雪赛事,环境十分热闹。

  队友们边吃饭边激情讨论刚刚结束的坡障预赛,杞无忧没有参与讨论,而是戴上了透明的一次性手套剥小龙虾。先拆掉龙虾的钳子和脚,手指分别拧虾头和虾尾,灵活地挤压虾身的两侧,把肉挤到餐碟里,动作十分娴熟,看上去还有些暴力,速度很快,骨碟里的小龙虾壳很快堆成了小山。

  “不是吧?无忧,”纪教练眼睁睁地看着杞无忧把剥好的小龙虾肉都倒进了徐槐面前的餐碟里,“你干啥呢?”

  “给我师父剥虾。”杞无忧看向纪教练,用一派平静的眼神询问,有问题吗?

  给师父剥虾,瞧瞧,多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儿啊。

  “谢谢小杞!”徐槐愉快接受了徒弟的投喂,一口一只剥好壳的椒盐小龙虾。

  “咋没人给我剥虾呢?”纪教练语气酸不拉几的,有些人做师父的待遇未免也太好了吧,真羡慕啊……

  “哎,徒弟和徒弟的差距比和狗的差距都大。”

  田斯吴被明目张胆地内涵了,很无语:“……骂我干啥?我不会剥虾!”

  尤其是小龙虾,非常难剥,壳还扎手,与其费这么老大劲儿剥虾,他宁可一开始就不吃这玩意儿。

  “我记得小杞以前好像也不太会剥虾。”徐槐笑着望向正在吃金针菇肥牛卷的杞无忧。

  之前在北京,他们和肖一洋一起吃饭,当时杞无忧剥虾和螃蟹就笨手笨脚的,还差点划到手,都是徐槐给他剥的,和现在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嗯。”杞无忧鼓着腮点点头,他那个时候就看会了。

  “咋剥的?教教我呗,我也给我师父剥几个,”田斯吴冲纪教练挤眉弄眼,“别的师父有的我师父也得有!”

  “你小子少给我油嘴滑舌的!”纪教练笑骂。

  徐槐往上捋了捋袖子,跃跃欲试:“田田,我教你剥虾!”说着就要上手给田斯吴演示。

  “好啊好啊。”

  “哼,剥虾算什么,”王飞跃这就开始攀比上了,“我高低得给我师父剥个大闸蟹!”

  “可是螃蟹都没有了。”江晨曦笑道。

  运动员能量消耗大,饭量也大,进自助餐厅几乎都是大扫荡的吃法,取餐区那几个装螃蟹的盘子早已经空了。

  “哈哈哈那我连夜去海里捞螃蟹。”

  几人笑闹间,门口一阵喧哗,又有一群人涌进了餐厅。

  “好多人啊,全是运动员!”王飞跃咂舌,“这家自助餐厅真的不会被吃倒闭吗?”

  徐槐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

  目光定住,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他眼睛一亮,眉宇间难掩惊喜。

  一道洪亮的声音随之响起。

  “Ryan,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明明是在说英语,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日语味。

  大家纷纷好奇地往门口看去。

  门口大概有七八个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朝这边走过来。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肤色和他们相同的是黄种人。

  “是日本队的吧?”王飞跃看着这群人,小声问。

  田斯吴:“嗯。”

  江晨曦也看到了熟悉的人,笑眯眯地挥手:“haruka!”

  是上个赛季的单板大跳台世界杯女子组水晶球得主小田遥香,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短发女生,和江晨曦同龄。

  “曦曦。”小田遥香有些腼腆地冲江晨曦笑了笑。

  日本队的教练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人,以前也是一位单板滑雪运动员,和阿卡塞尔是同一时期的滑手,徐槐很小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

  徐槐站起来,朝教练打了个招呼,又对他们说:“你们先吃,我去和他们聊两句。”

  日本队落座在隔壁桌,中间有隔断,但距离不远,能模糊地听到一些交谈的音节。徐槐说的是日语,杞无忧完全听不懂,王飞跃也听得一脸懵逼。

  “槐哥说啥呢?你们能听懂吗?”

  田斯吴:“差不多能听懂吧。”

  他们几个老队员以前在日本训练过好几个月,也在比赛中认识了一些日本滑手,因此还是粗浅地掌握一些日语,仅限于日常交际。

  “槐哥在问,uzura怎么没有来。”

  王飞跃嘴里念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发音,问田斯吴,“uzura是谁?”

  “今井野啊,uzura是槐哥对他的爱称,槐哥可喜欢他了……”田斯吴继续说,“哦你们应该知道今井野吧?上个赛季单板大跳台世界杯卡德罗纳站的冠军。”

  王飞跃:“我知道我知道,原来是他啊——所以他为啥没来?”

  “不知道……后面的我就听不懂了。”

  教练和队友们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话题,讨论日本选手在预赛中的表现。

  日本队参加男子组预赛的四位运动员全部都进入了决赛,而且在前十名中占据了三位,女子组预赛的第一名也是日本选手。

  单板滑雪是一项竞争激烈的项目,运动员们你追我赶,从来没有哪个国家队是常胜之师,青黄不接反而是常态,日本队好像是个例外。

  上个赛季国际雪联积分榜前十六名中,日本滑手一共占了五个。这次比赛被分在第二段的滑手只有一个,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小将,此前几乎没有参加过什么国际赛事,但最后以第五名的名次进入了决赛,令人刮目相看。

  日本队近些年在单板滑雪各个项目上人才辈出,后备力量强大,新生代滑手们既年轻又有潜质,个个都有拿牌的实力。

  “挺羡慕他们的。”纪教练感慨了句。

  杞无忧还在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面前忽然一道阴影落在桌沿上。

  他抬起头。

  徐槐手里端了一小碗牡蛎奶油汤,放到杞无忧手边,“我看到你刚才没有盛汤。”

  杞无忧一愣,“……忘了。”

  “尝尝,”徐槐回到座位上,“这个汤很好喝的,没有腥味儿。”

  这家自助餐厅有各种各样的海鲜,特色菜是三文鱼刺身,肉质鲜甜滑嫩,口感绝佳,但徐槐注意到,杞无忧好像不太喜欢吃生的东西,海鲜吃得也不多。

  杞无忧尝了一口,入口是一股浓郁的奶油甜香,的确没有什么腥味儿。

  “槐哥,”王飞跃好奇地问道,“今井野为啥没来?”

  “因为……”徐槐张了张嘴,却又迟疑了下。

  看他的反应好像是有什么隐情,王飞跃更八卦了,眼巴巴地望着他,队员们也都来了兴趣。

  “他训练的时候,在公园的小跳台下面,不小心撞到一个小朋友,把小朋友铲飞了。”

  王飞跃:“……人没事儿吧?”

  滑雪把人铲飞,听起来离谱,但在雪场上又很合理。

  “都没大事,他受了一点伤,目前还在休养,影响不大,他这个赛季的首要目标还是那几场大赛吧,可能要到十月份才会参赛,”徐槐叉起杞无忧刚才给他剥的龙虾肉塞进嘴里,停了会儿,才接着说,“他这个属于意外事件,那个小朋友好像是偷偷跑进来的,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还好uzura刹得及时,不然的话就真的会出大事。”

  “槐哥,你很喜欢他吗。”杞无忧忽然问。

  “啊?”徐槐正在吃银鱼蛋饼,闻言放下叉子,眼底闪过茫然。

  “还好吧,我觉得他很厉害。”

  他对实力强劲的滑手都比较关注,喜欢的也有很多。上个赛季,今井野作为新人势头正猛,Sven在和今井野同场竞技时几乎没赢过,找徐槐哭诉,还在他这里立下誓言,说这个赛季一定要赢回来。

  瞥见杞无忧紧抿着唇,眼神有些黯淡,徐槐又笑了:“小杞不用担心,你以后会比他更厉害的。”

  真的会吗?

  杞无忧原本也这样想,可经历了下午的预赛,此刻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雪季越来越近了,接下来的赛事中高手只会更多,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饭后,教练组又带着队员分析预赛中选手们的表现,分解他们每轮滑行的动作以及过程中出现的失误。

  “yoyo,你在道具区做了两个backside540,虽然脚位不同,但动作还是有些重复了,明天的比赛要注意这一点,尽可能地展现出多样性。”张可迪站在裁判员的立场评价道。

  在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中,裁判更想要看到的是滑手们在比赛中呈现的独特与多样性,是不同动作的组合,而不是单一的重复。

  杞无忧听得认真,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还有,你跳台区的难度系数也不够,你只在第三个跳台跳了一个fs1440,有人跳了fs1620和cab1800,和他们相比,你没有任何优势。”张可迪的说话风格直来直去,完全不会转弯,也从来不觉得会因此打击到小队员。

  “嗯,我明白。”

  张可迪赞许地看着他:“不过看完你在预赛中的表现,我决定收回不允许你跳1620的建议,你的状态很稳定,如果做好了一切准备,也许可以在决赛上挑战一下。”

  大家都清楚,他说的“准备”并不仅仅指的是技术动作方面,还包括心理层面。如果在比赛中出现失误,那势必会对后面的滑行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幸运的话还可以继续比赛,但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摔倒受伤而无法继续接下来的比赛。

  杞无忧又看向徐槐,他没有发表意见,也许是和张可迪持同样态度。

  “槐哥,你想我跳1620吗?”杞无忧忍不住问。

  徐槐眉心微蹙,又很快松开,“如果我只是你的教练,想要队员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会想让你跳的。但其实跳不跳都没关系,发挥出你现阶段的最佳水平,尽力去滑就好了,结果没有那么重要。”

  杞无忧沉默几秒,心中有了决断,“好。”

  —

  第二天上午举行的是女子组坡障预赛,江晨曦排名第六、李梦千第十一,都顺利地进入了决赛。

  中午吃过饭后,队员们在雪场休息室里休息。杞无忧和田斯吴养精蓄锐,为下午即将到来的男子组决赛做准备。

  “我觉得曦姐这次拿牌的希望很大啊,预赛第六,决赛至少前三吧?搞不好可以冲一下金牌。”田斯吴嘻嘻哈哈的,还有心情和江晨曦开玩笑。他知道自己拿奖牌的概率很低,所以在心态上比较放松,没什么压力。

  “太看得起我了吧,冲不动,”江晨曦捂脸,“你觉得我和世界冠军谁的赢面大一点?”

  “当然是曦姐!拳打冬奥会,脚踢世界杯!”

  江晨曦翻了个白眼,连骂都懒得骂他。

  见江晨曦不接茬,他又去撩闲杞无忧:“我们无忧以后也可以拳打冬奥会,脚踢世界杯!”

  杞无忧:“……谢谢,承你吉言。”

  他本来还有一点紧张的,现在完全放松下来了。

  决赛开始的时间与初赛相同,都是下午六点。同样的时间与地点,观众也是同一批,气氛却比第一天更为燥热。

  进入决赛的滑手原本有24人,但由于赛前又有两位滑手临时退赛,所以最后参加决赛的只有22人。

  决赛的出场顺序不看赛季积分或预赛排名,而是完全是由抽签决定的,田斯吴和杞无忧都抽到了比较靠前的号码,而且挨得很近,杞无忧在第四,田斯吴在第九。

  由于比较靠前,杞无忧刚穿好号码衣,就要准备去出发台了。田斯吴朝他伸出一支胳膊,手握成拳:“无忧加油!”

  杞无忧和他碰了碰拳,“嗯,田哥也加油。”

  徐槐陪杞无忧去出发台,张可迪则留在等候区,之后再和田斯吴一起上去。

  第一轮,杞无忧又一次改变了之前的滑行路线,他在道具区选择了上扬式铁杆、铁箱和彩虹桥,在跳台区提高了难度,跳了反脚外转和内转的1440,与Indy抓板组合起来。

  他滑行时有个很鲜明的特点,速度与力量都十分出色,动作并不轻,但整体姿态却显得优美而流畅,是与欧美人或者亚洲人都有所区别的风格,给裁判带来了新鲜的观感。第一轮过后,他以83.55的得分排在第七。

  到了第二轮,很多对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误。一气呵成才算高质量的完成度,雪板打滑、手触地、身体触雪、雪板回转等,这些小失误都会因影响连贯性而扣分。有几位滑手与杞无忧一样是第一次参加国际赛事的新人,出现失误后心态出现问题,甚至没有滑完全程,全部希望只能都寄托在最后一轮。

  杞无忧凭借着强大的心理素质与控制力,在第三个跳台成功完成了正脚内转1620,得到了比第一轮更高的分数,跃居第五位。

  “第五名!!!”观众区,江晨曦紧紧攥住的手心终于松开,里面是一层细密的汗。

  “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就能有这个成绩,弟弟已经很棒了!”

  照常理来说,第三轮的分数应该不会比前两轮高了,选手们的名次也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王飞跃看到队友取得好成绩也很激动:“是啊,创造历史我已经说倦了!”

  大家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有队友已经开始畅想晚上的afterparty玩什么。

  十五分钟后,最后一轮比赛开始。

  观众们越发躁动,高分贝的欢呼与喊叫贯穿整个雪场,就连广播里的音乐声似乎都要比前两轮更大了。

  “现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卡德罗纳滑雪场,”解说员捂着一边耳朵,手里拿着麦克风,尽职尽责地站在与看台区只有一挡板之隔的地方,“您现在看到的是国际雪联单板滑雪坡面障碍技巧新西兰公开赛决赛的比赛现场。”

  他面前是一块巨幅高清显示屏,屏幕中,身穿一身黑色滑雪服的少年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又看了他的教练一眼,伸手拉下滑雪镜,遮盖住一双明亮的黑眸。

  少年的教练是一位高大英俊的棕发男人,不经意间的一个笑容就引得观众区尖叫连连。

  他附在少年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年歪了歪头。

  人群之中不乏第一次来看滑雪比赛的游客,奇怪道:“这个帅哥教练是谁啊,怎么大家好像都认识?”

  旁边的观众一本正经地科普:“他是在场所有滑手的偶像,神一样的男人。”

  “接下来将要出发的滑手是WuyoQi,”由于用嗓过度,解说员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在前两轮的表现相信已经带给大家足够多的震撼与惊喜,下面让我们一起期待他的最后一轮滑行!”

  多个机位捕捉着赛道上的画面。

  杞无忧轻轻跳起,竖转雪板,从出发台一跃而下。

  来到第一个上扬式铁杆,少年双手一抬,核心也跟着发力,带动着身体向后跳跃,然后快速翻转。迅疾的风从身体四周掠过,身体受重力影响向下拉扯,后空翻两周!

  江晨曦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弟弟上杆做了后空翻720?!”

  “真的假的?”

  “他疯了???这太乱来了,谁让他这么跳的?”纪教练抓狂道。

  刚才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的队员们顿时变成了哑巴。

  “你教的?”纪教练把矛头对准张可迪。

  “不是我教的。”张可迪无辜地摇了摇头。

  纪教练出离愤怒:“那肯定是徐槐!”

  徐槐莫名其妙地就背了口黑锅。

  “我、我看到了什么?!有人在上道具杆时做后空翻720!”解说员也惊呆了,“整整两周,盲落地,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他理了理思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后空翻720上道具杆,这像是一个奇迹……”

  前空翻和后空翻都是以从左臂到右臂的横轴转动,飞越跳台时,如果只做前、后空翻的话难度并不大,对于比赛来说缺乏竞争力,滑手们大多选择空翻加转体的组合,使得动作更加丰富多样。

  在道具区,上下障碍物时也同样很少有滑手尝试做后空翻,然而这并非是因为后空翻简单,恰恰相反,在道具区挑战后空翻的难度相当高,是一个十分冒险的选择。

  做后空翻时,身体向后翻转,前方的视野受限,落地时完全看不到脚下,只能凭借经验和感觉。盲落地的危险性很高,位置落得稍有偏差就会摔下来,或者直接磕在坚硬的金属道具上,酿成严重的后果。

  此时徐槐刚从出发台上下来,正站在传送带上,通过不远处的显示屏看到了这一幕。

  即使他是一个热衷于挑战自我的人,也觉得杞无忧的这个动作实在太冒险了。

  少年伸出双臂,收回双腿,修长的身躯伸展开,板底不偏不倚地落到杆上,又以一个转体540轻松下杆,身体惯性使得他往前滑出一段很远的距离,向着下一个道具滑行。

  直到屏幕中的人平稳落地,徐槐才长松一口气。

  第二组道具,靠近弧形半管前的一刹那,杞无忧屈膝提臂,猛然起跳,反脚前空翻360上了铁管,以板尾落在道具上作为支撑点,雪板底部轻盈地从管上划过,Tail Slide.

  在横板过管的最后一瞬间,他复又跳起,转体720落地。雪板搓起的雪花很少,走刃干净利落。

  “漂亮!”解说员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下面他来到彩虹拱桥,又一个后空翻720上,360下,太稳了!风格很棒!如果他在跳台区上难度,那么我大胆预测一下,他很有可能进前三,哦不,冠军!以他在道具区的精彩表现,拿冠军也不意外!”

  风格与难度是衡量一个滑手水平的重要因素。风格的好坏与否虽然没有统一的范式,但有些滑手的风格是可以在每一次滑行中直观地呈现出来的。而难度其实也是一个见仁见智的东西,有人觉得转的圈数多难度就大,也有觉得非常规的起跳方向和抓板动作远比圈数更有意义,就连裁判员彼此之间可能也达不到完全统一。

  风在耳边呼啸,杞无忧纵身一跳,飞出第一个跳台,冲向高空,肩膀向前拧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以腰腹为斜纵轴转体空翻,转速很快,360、720、1080……1440!

  反脚外转四周接Method抓板。

  下一个跳台,圈数又增加半周,达到1620,且这次换成了难度更高的双手抓板。

  “这个双手抓板又是什么时候练的……”王飞跃已经看麻木了,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把比赛中能见到的所有抓板都练会了?”

  “啪──”耳边忽然一声响指。

  “是啊。”

  “我操!”王飞跃猛地被吓了一激灵,他转过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徐槐。

  “槐哥,你吓死我了!”

  “嘘,”徐槐眼尾弯弯的,目光落在大屏幕上,“最后一个跳台了。”

  少年一路疾驰,飞出跳台的前一秒,肩膀向里侧收起。

  徐槐深呼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Backside1620,不出意外的话应该稳进前三,甚至有可能第一。”

  徐槐话音刚落,屏幕中的杞无忧也完美地完成了这套动作,平稳落地。

  大屏幕闪出多个角度的回放。

  “啊啊啊!”解说员嚎叫着分析,“反脚内转,空翻三周加转体一周半,triple cork偏轴转体1620!”

  杞无忧用后手抓雪板前刃,精准地抓住两个固定器之间的位置,标准的Indy Grab,在空中维持了很长时间才下落。他对于雪板的控制力很强,最后的落地也稳得不行,位置把握精准,没有丝毫偏移。

  三个跳台难度依次递进,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从跳台上飞驰而下,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观众区霎时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

  “槐哥,能得多少分啊?”江晨曦尖叫完,摸了摸因情绪激动而滚烫的脸颊。

  “这个我说不好,应该能打到90分吧。”

  电子屏里由刚才的影像回放变为分数栏,选手们的前两轮分数依次闪动着。

  鲜红色的score每每闪烁一下,徐槐的心也会跟着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胸腔也连带着震动。

  神经被刺激地吊起来,一颗心忽上忽下的。

  徐槐参加过无数场比赛,随着赛事经验的增加,在等待分数时的心情也由一开始的焦灼不安到后来的淡然平静,但现在竟然比自己过去的任何一场比赛还要紧张,这种感觉很多年没有过了,难以言喻。

  打分环节通常在一两分钟之内就能够完成,这次时间却格外长。

  裁判会根据整体印象评判标准来对运动员从出发至终点区的整个滑行表现进行评价。既需要对每个动作进行单独评价,又要考虑到滑手的整体连贯性、对动作、路线的编排,滑行过程中的冒险程度,以及如何利用场地。打分包括部分和整体两项内容,部分占60%,整体占40%,两者之和才是滑手在本轮比赛中的最终得分。

  “怎么这么慢啊?”王飞跃不解,“裁判们有争议在里面打起来了吗?”

  “他这套动作挺复杂的,”徐槐思索着开口,“而且,后面的跳台区滑行速度太快,冲出跳台后的动作裁判可能需要多看几遍回放。”

  视线掠过一旁脸色不太好看的纪教练。

  “纪教练,怎么样,小杞的后空翻720是不是很帅?”

  徐槐的语气竟然还很骄傲,纪教练还没疏解的郁气一时间又疯狂上涌,“这个动作他赛前一次都没练过吧,这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你也疯啦?”

  “他是有分寸的,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不会冒险。”徐槐认真道,“而且他练武术很多年,后空翻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应该很简单。”

  肖一洋以前给徐槐发过许多杞无忧练武的视频。杞无忧和他的师兄们站在很高的木桩上做后空翻,木桩很细很窄,大概只能容得下两只脚,但他们最后都能稳稳地落在木桩上,还有人甚至可以举着搭档站立在上面,做各种难度很高的武术动作,难度完全不输于在铁杆上做后空翻。

  “我相信他能做到,他说我可以一直相信他。”

  周围霎时间又被狂热的浪潮席卷,欢呼与呐喊盖住了徐槐的声音。

  他似有所察地抬头。

  大屏幕上的分数揭晓,杞无忧拿到了92.5的高分。

  全场为之震动。

  最后一跳实现逆转,杞无忧做到了。

  现场播报员播报出他的最终得分,解说的声音更哑了:“不可思议!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开始提前恭喜杞无忧获得冠军。

  与此同时,导播把镜头切给了正盯着屏幕看分数的主角。

  杞无忧面上没有太多激动或喜悦的神色,他的眼神依然冷静,看不到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好像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淡定地走下场,他被好几个滑手围着祝贺,一一道谢。观众区有很多陌生人在喊他的名字,难得有点无措。

  他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按照流程好像要接受采访吧……

  不知道要说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失去思考能力。

  迎面一个人忽然飞奔着撞了过来,速度太快,躲避不及,杞无忧直接一脑袋撞进了他怀里,鼻梁哐唧一下嗑在他胸口。

  “小杞!”

  哦,是徐槐呀。

  鼻子好疼,杞无忧感觉自己被撞得晕晕乎乎的。

  “槐哥,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抱起来了,身体悬空,双脚离地转了一圈。

  像抱小朋友一样。

  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他。

  “你太棒了宝贝!我为你骄傲!”

  徐槐很快把他放下来,看到小朋友鼻尖红了,好像是刚才被自己撞的,他感到抱歉,下意识地用手指帮他揉了揉,“不好意思,我太激动啦。”

  鼻梁上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杞无忧仰起头,徐槐脸上神采飞扬,而他心底跃动。

  有一些快要控制不住的想法,再不说出来可能说不定哪天就要疯掉。

  “哥!载入史册了!”王飞跃跑过来握住他的肩头疯狂摇晃,杞无忧整个人都快被他晃吐了,“杞哥!操!太牛逼了,以后你就是我杞哥!”

  “杞哥,我永远的哥!”

  “哥,牛逼啊哥!”

  很荒谬,队友们也都好像疯了一样。

  最后是徐槐把他解救出来:“好了好了,小杞还要接受采访,你们等会儿再闹。”

  首先接受的是当地记者和媒体的采访。

  杞无忧磕磕绊绊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分钟。好不容易熬到快要结束,摄影师忽然拿出手机,问他可不可以在手机壳上给他签名。

  杞无忧反应很慢地点了下头,脑袋还是有点晕晕的,仿佛看见许多画面从眼前闪过。

  那部纪录片里,十几岁的徐槐坐在书桌前,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中文名字,看过的比赛视频里,徐槐如同巨星般万众簇拥,在雪迷的衣服上签英文名。

  ……

  他离目标近了一点。

  离徐槐好像也更近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跪下)这章字数比较多所以写得很慢,真的对不起,我再也不立fla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