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蹉跎>第34章

  过去一整个晚上了,他们搜查的地方都找不到人影。让警犬闻了下萧予明的衣物,它们也最多只能跟到明嘉的底下车库,当到了人员密集的中心区就彻底失去了线索。

  显然方国强是从萧予明的私人电梯把他运上的车,而他开的也并不是自己的车,这样也无法排除可疑车辆。

  方举云知道自己哪怕慢一分钟萧予明都会离死亡更近,他让自己不要太害怕,沉下气来思考着,这时他想起了方国强的那个情妇蒋某。

  “哎哟警察同志,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咯,那方国强我早就不和他联系了。”还是那样浓妆艳抹并且并不雅观地搔首弄姿着,让警局里的警官们面色不善起来。

  “请配合我们的调查,把你知道的有关方国强的信息都讲出来。”

  蒋某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那还是方国强当时买给她的,“黑水街701,那是他买给我的房子,这鬼地方一直卖不出去,你们去看看那有没有你们想要的。”

  还没等她说完,方举云起身就走,赶往黑水街。

  女人故作姿态的样子对方却丝毫不领情,翻了个白眼道:“方家老的小的都不是好东西。”

  傅鸣和谢欣都来了,甚至还带了王岳,他们都担心着萧予明的安全,方举云忽视王岳搂住谢欣的手臂,他现在无暇去分心思考他们的事。

  黑水街连个路灯也没有,警车打起的远光灯就是唯一的光源,老旧的牌号锈迹斑斑几乎看不清上面的数字,在走错一栋楼后他们才找到蒋芸给的门牌号。

  蒋某并没有带钥匙的习惯,她惯常把它放在门口那血红的“出入平安”鞋垫下面。

  他们打开门发现这里面已经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灰,并且房主也并没有什么良好的生活习惯,各种垃圾和生活用品混着放,甚至能闻到一股酸臭味。

  大致找了一圈却发现都是蒋某的东西,而方国强完全没留下任何他曾在生活过的痕迹。

  难道蒋某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提供的错误线索吗。

  直觉告诉方举云,这里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他所需要的东西。

  警察们说让他先回去休息,过分的担心也于案情进展无利,可方举云一口回绝,比起回去也无法让他放心安睡,还不如帮着协助一起寻找线索。

  他皱着眉拿起一个茶杯,那底下已经和玻璃桌黏在了一起,这里一看就很久没人住了。

  这样一间狭小的一居室很快就被搜查完了,除了抽屉里的一堆废纸实在找不到半件有用的物件,蒋某这个女人在废弃这里之前肯定也把之前的东西都拿光了。

  方举云问了下那位女民警抽屉的位置,他细细地翻找着这堆废纸。

  方国强在家里和厂里也有这个习惯,每次记什么东西都习惯性从本子上撕张纸,然后回家后再把它们都揉成一团放着,为此没少挨方晴唠叨。

  而这些废纸往往也和他重要的文件放在一起,他会在看完这堆废纸后再做厂里的事。

  他翻看着纸片上零碎的话语,几乎都是一些没用的话,还有些之前厂里的数据,而他突然想到茶几抽屉底下。

  那赫然是一张老照片,上面除了年轻的方国强,边上还站着他的父母。

  女民警凑过来惊讶地说:“啊,我还以为这个茶几底是不能拆的,这上面的就是方国强吗,看起来还挺…”

  还挺俊秀的,方举云的容貌有七分像他,高耸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让人也不难联想年轻时的方国强也是一样的英俊。

  相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时尚的皮夹克,而两位老人则显得有些佝偻,他们因常年干着农活连腰也抬不直,和中间的方国强构成格格不入的“凸”字。

  大脑一阵刺痛,他突然想到方国强忽然对他提起的关于爷爷奶奶的记忆,照片上三人的背后是茂密的竹海,一眼望不穿的青翠欲滴。

  他翻看了一下相片前后除了时间并没有标出地点,瞬时感到恐慌,线索又要断在这里了吗。

  “哦哦,这里不是竹岭吗,A市就这个县下面一直扶贫困难,听说那里的人都不配合政府工作,难搞得很。”男民警细细看了下照片的背景。

  方举云迅速转过头问他,“您确定就是这里吗?”

  民警有些为难,“确定也不敢,但是离这里最近的也就这里了,这两年说是原生态把我忽悠到这旅游过,原生态是原生态,就是差点以为自己要变成野人了。”

  尽管不敢百分百确定就是这里,方举云的直觉还是指向这边,相比监控布满的城市,方国强也的确更有可能把萧予明转移到大山深处。

  从黑水街出来时,他回头看了眼这间屋子,它经久未修的墙面满布着霉斑,在人都将走完以后又散发着寂寞的气息。

  方国强心里烂着这样一间粉饰不了的屋子。

  他坐上车前往竹岭的时候心里一片平静,他只期盼着萧予明能多支撑一会儿,等他马上就到。

  萧予明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的胃又开始抽抽地疼,突然感慨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注意过这个毛病,过去往往会忽略这个疼痛,可现在百无聊赖的自己只能感觉这口空磨碾动着自己的胃壁。

  头也有些晕了,也许是低血糖吧,像他这样的体质恐怕在方举云他们找到自己之前就已经撑不住了。

  他还在用力一点点试图磨断手腕上的绳子,抵着粗糙的墙面用身体上下滑动,只是绳子被划开了不多的纤维,小臂内侧却挫伤了大面积的皮肤。

  在坐着恢复体力时,他发现这水泥砌作的房子居然连门都没有,而窄小的类似于入口的地方显然是被人新砌的。

  他一时有些迷茫,为什么方国强会这么痛恨自己,这杀意已是难以掩饰。

  自己三四岁刚被领进家门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能叫方晴“妈妈”,面对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叔叔却是叫不出口“爸爸”。

  他当然也没有虐待过自己,只是模糊的记忆中一直无视自己,唯一记得的就是过年时他对本家亲戚操着方言说的一句:“不是亲生的没感情,也养不熟。”

  当时方国强说完这句就看到了小小的萧予明站在下来的楼梯阶上,可他就是那么无所谓,认定了他听不懂方言,叼着烟顺手就把他抱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对萧予明也并不坏,尽管缺乏关心,可在他难以启齿地时候也会往他书包里塞几张十块五块的纸币。

  在金振华出现之前,方国强已经满足了他对父亲的全部想象。都说父爱如山,他一厢情愿地认为父爱是沉默的,只是难以感知。

  屋外天色已经接近大亮,他们没想到竹岭的路这么难走,加上晨露的水汽,方举云一行人腿脚上都沾满了泥巴和腐烂的竹叶。

  而他们敲开了几户农户都找不到线索,甚至连那一口带着浓重鼻音的方言都听得有些吃力。

  方举云想起了那张照片,被他放在了口袋里,他拿出来给村民们看,这就得到了答复。

  “诶呀,这个不是方阿根他们家吗,他的儿子好厉害唷,早就去城里买房变成有钱人了,多少年没回来过了。”老太太拿着照片在灯光下看着。

  “这孩子可怜啊,爹妈都死得早,对,我们这里有泥石流和洪水,就是那时候他们家的房子被冲掉的。”

  周围的几户人家也都披着外套就起身看起了热闹,他们一言一语地议论起来,“是不是犯什么事了?我就说去城里的人都会变坏的。”

  “早说阿根儿子我就不起来了,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发达了就把我们这些村里的长辈都忘得干干净净!”

  一个面容朴实的男孩愣愣地站了出来,“国强叔我前两天还看见他了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妈有力地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瞎说什么,你哪来的叔。”

  方举云走到妇女的面前客气地说着,“嬢嬢,我是方国强的儿子方举云,您也是我的长辈,第一次见面,真的麻烦您帮个忙了。”

  妇女的头发用绳子粗粗地扎成一股麻花辫,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面色也有些憔悴的方举云,“长得还真是跟你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叫我阿香阿嬢就行了,你爸是我表弟。”

  她带着警察们前去方国强家的旧址,根本已经是一片平地了,荒芜的泥巴房里成了山中野兽的栖息地,房梁上还都是蝙蝠。

  阿香操着流利的方言迅速问了一下她儿子在哪里看到过方国强,壮实的小伙子支支吾吾说着:“在俺们自家的院子里,也不认识他,但他说是我表叔我也就信了。”

  “你个不长心眼的蠢娃子,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

  他们又赶快把警察们往自家院子那里带。

  “那片竹林里的是什么?”

  “俺自己用水泥砌的猪圈,但是猪崽子还没下下来,就还没用上。”

  “水泥那些材料呢。”

  “就放在门口啊,哎,怎么少了这么多……”

  萧予明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方举云趴在病床边泛着青白的脸,他看起来比自己瘦了很多,本就清晰的下颌线看起来更加锐利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包上了一层结实的纱布,病房里消毒水和机器的声音让他暂时得以松了口气。

  想来也是可笑,自己几经生死,却都是有惊无险地逢凶化吉,两次都是因着方举云自己才能活下来。

  他用手摸着方举云的头发,又长了些,可以带他去修剪一下。

  左手把手背上插着的针头和营养液管拨开,他贴近方举云沉静的侧脸,在那淡如樱花的漂亮唇形上印了个吻。

  等他抬起头看到方晴时已经晚了,他醒来后的一系列动作都被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