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是反应时间流逝最好的参照物。
走的时候恨不能天天光膀子, 回来时已需要穿上一件薄薄的外套。
祥和镇的冬天不是很冷，放眼望去，果园里的草木都还有生机勃勃的气息。
听到周顺珍回来的消息之后, 连着几天, 镇子上相熟的人几乎都来家里探望过。
周家在祥和镇算是大姓, 除了经常提及的那几个舅舅外，林阳在镇上还有许许多多数也数不过来的表亲远房, 这些人几乎都来了。
这里的习俗是哪家有个什么事，不用招呼想来的都可以来，以前的话一两包水果糖外加一把面条几个鸡蛋就是一份礼。随着日子慢慢好起来以后, 这些东西变得不再是稀罕物，也不再能作为人情走串的必备礼品。
像林家这次这种情况，来的人走的时候多半是会给周顺珍塞下一两百块钱当做是自己一点心意。
不过这都是有来有往的，下次别人家里有个病人啊, 或者媳妇儿生了孩子什么的, 也都需要去还的。
小地方就这样，人情味儿足，遇到什么事也都是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的。别说尽多大力吧，但人心总是暖的。
等周顺珍有空算算的时候，发现自己回来这两三天一共收到了将近四五千块钱。
可别小看这几千块钱, 这都是从前林德胜和周顺珍在别人家遇到事□□一家一家送出去的，现在绕了个圈又回到他们手里。
一来一往的就成了人情世故。
周顺珍心满意足的攥着这份人情世故交到林阳手里。
“这是这两天来家里的亲戚朋友给的…你收好。”
林阳没接。
“你自个儿收着吧, 别人给你的又不是给我。”
“你这孩子!”周顺珍板着脸教训他, “后续的治疗不花钱快收好!”
说着就要往林阳手里硬塞，没成功, 被林阳轻轻松松的躲开了。
周顺珍追过去，“快拿着, 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
明天周五，林阳挂了市医院的专家号打算把报告那些拿过去给医生看看，顺便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化疗。
周顺珍不操心什么时候能化疗，但她操心林阳会没钱。
“这趟陪妈去治病，前期检查加上手术和放疗，还有房租和生活费这些，你前前后后应该也花了小十几万了…”周顺珍越合计越心疼，只恨不能变出些钱来去堵自己花出去的这个大窟窿，“这几千块不多，妈给你你就收着，用的到就用，用不到就自己留着。”
林阳倒是给她这一脸苦大仇深逗笑了，指着厨房里忙活个不停的林德胜对她说道，“这位女士您就别操心了，您看您爱人这段时间把这果园经营的比一般餐馆生意都红火，作为你们的长子，您觉得我还缺这几千块钱吗？”
林阳这话贫是贫了些，倒也是事实。
自从他们去A市以后，林德胜就在果园里重操就业了起来，他也有分寸，知道自己腰不行就缩小着经营范围，只针对来摘水果的客人提供服务。
哪怕只是这样，他生意也是很不错的。
现在的人普遍素质高，果园采摘基地这种地方又大多是城里的家长带着孩子出来玩，让孩子自己下地摘水果体验干活的乐趣和辛苦，这种以身传教的场合浪费不是没有，但是少。
所以两项收入加在一起果园每天都进账还真是挺可观的。
周顺珍能不知道家里进账怎么样吗？但她更知道家里接下来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先不说老房子的装修费，光是她化疗，嘟嘟的开销，还有林森林果的学杂费这些，那样不是指望这这个果园和林阳。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收着，不然妈不安心。”
听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阳也不好在推辞，再不收到显得他不懂事了。
“那行，我先替你拿着，等你要用的时候再跟我说。”
周顺珍点头。
次日，林阳一大清早就开着他那辆小面包往市里去了。
他先是去了医院给医生看了周顺珍的检查报告，细细聊了一番过后，这边的专家和A市的建议一样，让他们加上几次化疗。
只是加多少次的话现在还不好说，主要还得看病人的承受能力和肿瘤的进展。
医生原话是这么说的:“先做三次，然后复查，要是病人身体能承受得住或者肿瘤有进展的话就把剩下三次打完。要是病人实在扛不下去，或者肿瘤没有复发的迹象的话那也不必非得多打那几次。”
这建议倒是挺人性化的，林阳没多想就同意了。
确认下周就可以带病人来住院化疗后，林阳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从医院出来后林阳绕道去学校看了林森。
现在大学还没开始放假，林果和林森两个小的还各自待在各自的学校，林果还好，这段时间在A市多多少少都能见着。林森就不是了，打从去A市林阳就没见过他，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了。
毕竟自己的弟弟，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挺惦记的。
到了林森学校附近，林阳照往常一样把车停得远远的然后步行过去，知道他要来林森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
“哥!”林森朝他挥手。
林阳小跑过去，兄弟俩腻腻歪歪的抱了一下。
“哥带你吃饭去，想吃什么？”
“火锅。”
“行!”
这两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吃饭一点儿也不挑，就近找了个火锅店就开始点菜。
冬天吃火锅无异于是一种享受，两人吃的热火朝天的，连话都顾不上说几句。
酒足饭饱后，两人才慢慢开始闲聊起来。
也是不巧，还说不上三句呢，林阳放在桌面上的电话就响了。
“谁啊？”林森伸直了脖子偷瞄。
“没谁。”林阳眼疾手快的拿起了手机，“你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在这儿接不行”
“不行。”
林阳说着就走了出去。
等林阳打完电话回来，还没坐稳呢，就听见林森阴阳怪气的质问。
“哥，刚刚给你打电话那人是谁啊？”
“你不认识。”
“我不该认识吗？”
“嗯”
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阴阳怪气的!不等林阳想通，林森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我刚刚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上面的备注。”
闻言，林阳正往锅里夹菜的筷子一顿。
心里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受了单唯钦的蛊惑，手欠地把他的手机备注从单先生修改成为男朋友。
看吧，现在好死不死被林森看了去，铁证如山，他就是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算了，还好是林森，这小子嘴还算严。最重要的是，林阳刚才粗略的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只是错愕，没有半点厌恶。
好好跟他解释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林阳如是想道。
“看见就看见了呗，这有什么……”
“哥，你是不是疯了”林森问，“怎么你觉得自己交男朋友这件事很不重要吗？”
林阳重新夹了一块子贡菜喂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说道:“嗯，不重要。”
林森彻底坐不住了，近乎失语道:“你疯了你疯了……”
“小森。”林阳抬起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接受不了同性恋。”
林森快爆炸了，“这个压根就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林阳问。
什么是重点…
重点……
“你喜欢男人”
林阳摇头，“我对其他男人没兴趣。”
也是，不然嘟嘟哪来的林森这么想着。
其实跟嘟嘟无关，林阳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不是没见过帅哥，当年他在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就有个外号叫:人类天菜。
也就是所有人类都吃他那一款的意思。
但林阳对他却没有任何超越普通朋友的感情。
他们白天一起光着膀子打球，晚上回宿舍洗了澡就穿个大裤衩在对方面前走来走去，完全不避讳也全然心如止水。
所以他十分确定，自己并不喜欢男人。
“小森，哥只是喜欢他而已。”
林森彻底怔住。
同寝的舍友除了他以外都是有女朋友的，悸动的少男怀春常把不要脸这三个字放大到极致，林森曾在无数个夜里听舍友们和各自的对象丝毫不避讳的大聊情话，但没有任何一句给予他的震撼能比刚刚林阳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还多。
如此轻描淡写，又如此郑重其事。
好半天后，林森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是个什么人”
林阳想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男人。”
这回答肤浅到让林森瞠目结舌，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哥居然还是个颜控
“除了漂亮呢？”
“还很温柔。”
“还有呢？”
“很成熟。”
“还有呢”
“还很有钱。”
林森:“”
漂亮温柔成熟都还说的过去，有钱是什么鬼
林阳不得不问出他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你俩在一起…谁上谁下”
“什么谁上谁……”林阳反应过来后差点把筷子都给扔了，反问林森:“你还知道这些”
林森点头，“我有朋友也是gay。”
“哦~原来如此。”林阳懂了，难怪自己刚才从他脸上看不出厌恶。
“谁啊？”林阳八卦道。
林森快气死了，大声道:“都跟你说这些不是重点!”
“好吧。”林阳耸肩，“那说你想说的。”
于是林森又问了一遍他到底是1还是0，林阳眼睛也不眨的说着大话，明确告诉林森自己当然是1!
意外的林森没有怀疑。
首先，他没有见过单唯钦。
据他目前所了解到的来判断，漂亮又温柔的话那肯定是男嫂子没跑了。
其次，林阳长得……实在不像是会被人压的样子。
小麦色的肌肤，要腹肌有腹肌，要力量有力量…
林森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他哥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英姿模样，完全想象不出他被人压的样子。
这让林森稍有了些安慰。
“那你得好好对人家…”
林阳:“”
这种语重心长的转变是怎么回事儿
他挑眉，“怎么你哥我长得很像渣男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身边那些gay都挺渣的，也不太有节操…”说到这个话题，林森难免替林阳操心，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跟他是玩玩还是”
“感情这事谁说得准…”林阳轻笑，“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