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和娃他爸重逢以后>第150章

  周顺珍嘴上是这样说, 但她惯是爱心软的人,等周二嫂再次给她打电话约她一起去给帮忙迁坟的人做菜煮饭的时候她还是去了。

  一起去的人还有林德胜,他毕竟是做姑爷的人, 不去也不合适。

  两人一大早带上东西出门, 到老太太坟地的时候一帮人正准备起坟。

  说实话, 和周家几个儿女如今的社会地位相比老太太的坟棺确实立得比较寒酸。

  一个小土堆外加一个刻着字的石牌,连个正经的碑都没有。

  与之相比周老爷子的坟则要好很多, 两三米的精雕石碑远远看过去和栋正经小房子一样。

  都是爹妈,现在既然要迁到一处那自然就不能厚此薄彼。

  所以周老大特意重新给老太太立了个碑,把两人弄成一样的。

  一个碑多的不说小几万是要的, 周顺文能一眼不眨的独自把这个钱掏出来,不管目的如何总算还是挺另弟妹们刮目相看的

  周顺珍除了刚开始那点担心之外心里也慢慢开始接受。算了,也许这真是一件好事。

  她抱着这样的心情帮忙干活。

  哪知是不是巧合还是怎么了,当天她回到家里就开始不舒服。

  刚开始是有些头疼, 她也没在意, 只当是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吹着了凉风,加上一整天在两个山头忙来忙去,一下凉,一下热,把身体弄坏了。可到了晚上她就开始发烧, 体温一直在三十八度以上居高不下。林阳给她找了退烧药,吃过之后倒是能管几个小时, 可也只是几个小时而已, 到了后半夜她整个人开始面红耳赤的说胡话。这么热的天盖三床被子都说冷,林阳再次找了体温计一凉, 好家伙儿!体温直接奔到三十九往上了!

  还好单唯钦这段时间也在家,他和林德胜两个人开着车就直接把人送到了市里的医院。

  至于林阳则是因为串串夜里离不了了人, 只能等天亮再过去。

  就这样,周顺珍在医院躺了三天。这期间她的体温都是反反复复的烧,什么检查都做了就是查不出原因。

  正当林阳和单唯钦都开始商量着要不要带她去A时好好查查时林德胜却提出一种可能。

  “我估摸着你妈这应该是中邪了。”林德胜这么怀疑。

  林阳:“……”一阵无语。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爸,封建迷信要不得。”

  闻言,林德胜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事重重。

  “你别不信,你妈身体一向很好,除了前两年那场大病之外...我和她结婚这二三十年她头疼脑热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这次她这病来的确实有些奇怪...”林德胜说:“这样吧,我先回镇上找个会看的人帮忙看看,要实在不行你们再去A市也不迟。”

  这些话林德胜都是当着周顺珍的面说的,听他说完之后周顺珍也是同意。

  她年纪摆在这儿,鬼神之说到底是比林阳他们这种小辈要见得多。而且自己的身体她清楚,林德胜说的没错她身体确实一直是挺好的,就像当时她得了癌症之后亲戚朋友来看她,惋惜她平时身体那么好做梦都没想到她会生这么重的病时,她开玩笑说的那样,她这样的人一生就是生大病,普通感冒发烧压根近不了她的身。

  换句话说,不止林德胜就是周顺珍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场病来的莫名其妙。

  “听你爸的吧。”她对林阳道:“你还年轻不懂,像这种情况要是找对了人,能好也就是一会儿子功夫 。”

  老两口儿都是这个态度,林阳便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注意打好之后林德胜就一个人回镇上了,当天他就找好了会看的先生。

  林阳没跟着去办这事,所以他具体也不太清楚这事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他只知道林德胜请的那位先生甚至连周顺珍本人的面都没来瞧一眼,只要了周顺珍的生辰八字之后到老太太原先的坟地上转悠了一圈,然后马不停蹄地回到林家杀了只公鸡,提留儿到老太太新坟上又转了一圈之后事情就结束了。

  也是奇了,当天晚上周顺珍的烧就退了!

  且往后几天都没有在反复。

  这事怪是怪了点,但林阳也就当它是个巧合,他不相信周顺珍这次发烧真是鬼神作祟,不过周顺珍能平安无事的出院对他来说倒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美中不足的是串串这小家伙儿居然开始和他生分了!

  事情要从周顺珍开始住院说起。

  自从周顺珍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烧被送到市里医院后,林阳作为她唯一陪在身边的子女就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自然就冷落了这个小家伙儿。

  所以这几天串串都是跟着单唯钦的。

  当然,这并不是单唯钦第一次单独照顾串串。

  有时候烧烤园预定爆满,林家人实在太忙抽不开身顾他的话,那他也偶尔会跟着单唯钦去上班。为此单爸爸在L市分公司的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甚至单独给他置办了小床和一套婴儿专用的小物品。像什么恒温水壶、奶瓶消毒柜、尿布台这些什么都不缺。

  单唯钦是个细心的爸爸,比起林阳周顺珍似乎更放心把串串交给他。

  最重要的是他也乐得带孩子,毫不夸张地说他在这件事上的积极程度完全不像一个公务繁忙的上市集团老总。

  但尽管他在细心,有他陪着和他俩都陪着这在一出生就有爸爸和父亲围绕的串串心里也是两个概念。

  从这点上看的话嘟嘟就要更独立一些。嘟嘟现在上小学一年级了,小学早上上课时间比幼儿园提早了近两个小时,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休息,除周末外林阳都选择让他直接住在市里,不回镇上。

  不常见到爸爸也不奇怪。

  可串串就不是了,这个小家伙自从生下来之后就没离开林阳过一天,冷不丁被抛下他可在意了!

  不过几天的功夫儿,串串就和林阳置上气了!

  ……………………………

  周顺珍出院这天,林阳先把他们老两口送回家安顿好之后,又去了趟烧烤园同文红把这几天的账对了,然后才一个人驱车赶往市区。

  他得抓紧时间去好好陪陪孩子和爱人去。

  无论是大的小的,这几天可想死他了。

  到家时,家里静悄悄的。

  偌大的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他们房间里亮着灯。

  “四哥”

  “嘟嘟”

  “串串”

  没有一人应声。

  “人呢不会就都睡了吧”

  林阳默念这么一句之后轻手轻脚的往卧室方向走,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嘟嘟的声音。

  嘟嘟似乎……在教串串说话。

  说来还挺惭愧的,在他们小小的四口之家嘟嘟这个作哥哥的倒是主要承担起了教导串串的工作。

  且他一向认真负责,说一不二。

  串串也怕他,要是没犯错还好,做错事情之后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要知道爸爸和父亲或许还会偶而溺爱他,但哥哥可是说打手心就打手心的,毫不手软。

  也亏得嘟嘟这份严格,这才导致了家里还有人能压得住已经开始可以预见以后会有多皮的串串。

  比如现在,认真负责的小老师林嘟嘟首先考察了他昨天才教过的五官位置。

  嘟嘟:“眼睛在哪里”

  串串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睛睛。”

  嘟嘟:“鼻子呢?”

  小胖手又往自己鼻子上点了点,“鼻鼻~”

  “眉毛”

  “毛~”

  “耳朵”

  “朵朵~”

  全部考核通过后嘟嘟才煞有其事的点头,“不错,都记住了。”

  被夸奖了的串串立刻就笑呵呵的把自己左脸往他跟前凑。

  这是要哥哥亲亲的意思。

  嘟嘟虽然严格但像这样该奖励的时候还是愿意奖励的。

  只见他板着脸往串串掐得出水儿的小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之后兄弟俩不约而同的都笑了起来。

  林阳这才从门背后走出来。

  “儿子!”他张开双臂大喊。

  一见到他嘟嘟立刻撒开弟弟往他怀里钻,左一句爸爸右一句爸爸,亲昵得不行。

  反观串串可不像嘟嘟,听见动静后他默不作声地往林阳身上瞅了一眼,随即小哼了一声就把头往一边扭了过去,整个人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不想理你!

  林阳猜到他应该是生气这两天自己没怎么陪他,但又不想惯着他,于是也不搭理而是继续和嘟嘟说话:“你们父亲呢?”

  嘟嘟指了指他们房间洗手间的门,“父亲在洗澡。”

  林阳点头,又抱着他好生亲了两口后见串串还是没有要过来黏着自己的意思,便打算主动走过去哄哄。

  哪知他刚要靠近,这气人的小玩意儿居然扭着小屁股踉踉跄跄的跑了!

  “亲~亲~”串串走过去拍洗手间的门。

  “亲”是串串喊单唯钦的专用词汇。

  指的是“父亲”的意思。

  这孩子八个月会走路,一岁后开始学说话,目前正处于一个字一个字往蹦的阶段,不同的两个字组成的词汇一概不会。

  周顺珍说哪怕这样也很惊人了,像他这样说话走路都早的小孩子可是少之又少呢!

  也不知道真是这样还是亲孙子滤镜。

  言归正传。

  串串对人的称呼全是从嘟嘟这个哥哥身上那儿学来的。

  嘟嘟喊林阳爸爸,他就喊爸,嘟嘟喊周顺珍奶奶,他就跟着喊奶。

  而且这孩子一根筋的很,说话毫无逻辑,不管怎么教就是只认准最后一个字。

  比如“屁股”这两个字,一般小孩刚开始学的时候肯定是说“屁屁”,他偏不!他就要说“股股”。

  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

  小孩子说话奶声奶气又习惯□□说叠字,这和林阳从单唯深嘴里知道的单唯钦小名莫名重合。

  所以林阳不止一次拿这事来嘲笑单唯钦。

  “单先生,你应该没想到四十多岁还能被人叫小名吧”

  而且还是不能反驳的那种。

  单唯钦每次都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但只要串串一叫他,他不管在做什么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应声。

  就好像现在这样。

  听见串串拍门的声音他很快把门打开,身上的水珠打湿了他的真丝浴袍,林阳猜测他估计是连擦干的时间都省去了。

  一见到他,串串张开手索要抱抱,“亲~”

  从背后看他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样子实在腻歪极了。

  “嗯。”单唯钦一面应声蹲下把他抱起,一面抬头看向林阳,“回来了”

  林阳点头,好整以暇的看着窝在他怀里的懒骨头,说:“你儿子这是故意气我的吧?”

  单唯钦简单解释:“他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你。”

  林阳走过去狠狠地往他穿着尿不湿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痛骂一声:“这个记仇的坏小子!”

  “呀!”串串更加生气了。

  这天晚上,为了哄好串串林阳不得不扮起大马给他们兄弟俩骑了近半个小时才让这小家伙儿消气。

  等串串和嘟嘟一人扯着他一边衣服领子嘴里咕哝着一声又一声“爸爸”睡过去的时候,林阳累的只剩最后一口气儿了!

  就这还不算完,等他把两个小的安置好以后回头就见单唯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单唯钦:“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林阳虎躯一震,声音都在颤了。

  “轮……轮到你干嘛?”

  单唯钦一如既往的淡定,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

  “骑你。”

  林阳:“……”

  第二天。

  为了让林阳能更好的休息,单唯钦早晨送了嘟嘟以后就接着回来带串串,丝毫没让孩子打扰到劳累过度的某人。

  维持在二十二度的室温、舒适的羽绒被加上厚重到一丝阳光也别想入侵进来的窗帘,这一切又一切都为懒床打下来先天条件。

  林阳这一觉醒来都过了中午了。

  起床时,阿姨正在备餐。

  这阿姨是单唯钦专门从A市带来的,但不住家。

  因为单唯钦是个极其注重私生活和家庭氛围的人,为此,他单独给这位阿姨在附近重新租了房子,只要求人固定过来做饭收拾打扫。

  见他从卧室走出来,阿姨主动告诉他:“单先生和小少爷在书房。”

  林阳点了点头,又不知多少次重新纠正,“我跟您说过好多次了,您不用叫他小少爷,叫他名字就行 。”

  左右还是他山猪吃不了细糠,听不惯有人用这么封建迂腐又高端大气的称呼,称呼他的儿子。

  单串串算什么少爷啊?

  充其量就是个小鼻涕虫!还是心眼儿只有针尖儿大的那种!

  林阳如是想道。

  可惜的是,就像往前几次那样,这回阿姨听了也只是笑笑,既不答应,也不反驳。

  林阳心里清楚她的态度,无力极了。

  泄了口气。

  “您忙吧,我去书房。”

  阿姨无论语气还是态度都恭敬至极,轻言细语地回道:“好的。”

  林阳来到书房。

  推开门。

  正对着门口的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因为正值中午,为了避免阳光直射所以整面纱帘都是严丝合缝的拉起的。

  左手往里是一张堪比单人床尺寸大小的红木办公桌,上面摆着绿植、文件、电脑还有他们一家四口的一些照片。

  林阳进去的时候单唯钦正在对着电脑处理邮件。

  “醒了...”单唯钦分了一个眼神落到他身上,“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饱了。”说着,林阳走近,环顾四周,“儿子呢”

  单唯钦没说话,默默地指了指自己桌子底下示意林阳去看。

  林阳凑过去,只见串串小小一个蜷缩在单唯钦脚边安静的等自己发现他。

  林阳瞬间秒懂!

  因为这是他惯爱陪串串玩的游戏。

  躲猫猫!

  “喵!”林阳蹲下身大声喊道:“找到啦!”

  串串果真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林阳满心慢意地看着他,心想,可算是彻底哄好了!

  为了不再招惹这小祖宗生气,接下来林阳去哪儿都把他亲自带着。

  串串现在正是踉跄学步的年纪,走起路来吭哧吭哧,一个不留神就跑老远。

  但这孩子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尽管还不能回答得很清晰,但只要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是会给反应的。

  这天,林阳带他来烧烤园。

  林阳就和客人说句话的功夫一转头他又不见了。

  林阳大喊:“串串!”

  他便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啊~”

  林阳寻着声过去,“串儿!”

  他再次:“啊~”

  父子俩一个叫名字一个应声,此起彼伏倒是把周围人都给逗笑了。

  ……………………………

  如此又过了一段平静的时间。

  周顺珍的身体没有再出现任何问题,这场莫名其妙的高烧就像梦一样,说过了过。

  期间林阳在镇上遇到过一次周毅,经历婚变和失业的他似乎成了不少,至少和林阳说话时语气不再像从前那样咄咄逼人。

  他说他现在在镇上和朋友合开了一个KTV,让林阳有空去他那儿玩。

  林阳点头说好。

  临分开时,周毅终于对他讲出了那句迟来的道歉。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包括曝光你性取向的事...”周毅顿了一下,眼神游离不敢去看林阳,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件事给林阳包括烧烤园所带来的影响。

  他也不好意思。

  最后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林阳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周毅,所以从小到大周毅有没有想过害他不清楚,但有一点林阳可以肯定,那就是早知道他性取向的周毅要是真想通过这件事让他名誉扫地的话,他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压根就不用等到周浩然满月宴那天。

  怎么说呢...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吧。

  上天注定了他会以这种方式出柜,也注定了他和周毅真的永远做不成交心的朋友。

  但不能改变的是,他们始终都是亲戚。

  也只能是亲戚。

  关于周毅回镇上开KTV的事林阳甚至没对任何人说起,他安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每天负责带好串串,偶尔接送嘟嘟和单唯钦,其余时间全部用来打理果园和经营家庭,周家的人和事在不知不觉间都逐渐离他越来越远。

  日子平淡而温馨。

  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这场宁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四月中旬,整个周家开始进入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初是这晚在市中心留宿的林阳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铃声响起时,林阳半梦半醒的从枕头底下摸索出手机,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八分,来电人:妈。

  这个时间节点的来电总能令人提心吊胆。

  林阳也不例外。

  他立刻点下接听,丝毫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单唯钦和俩孩子。

  “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周顺珍的声音焦急又仓促。

  “你二舅脑出血被送往市医院了。”她这么说道。

  “脑出血”

  林阳立刻下床,边穿衣物边安抚周顺珍,“您别急,我现在马上过去看看。”

  “嗯。”周顺珍应了一声,又告诉他:“我和你爸现在也正准备出门。”

  林阳:“那让我爸开车注意点。”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周顺武毕竟是周顺珍亲哥,林阳作为儿子实在说不出劝她不要过来的话。

  挂断电话后,单唯钦已经被他吵醒了。

  听见这大半夜林阳要去医院看望周顺武,单唯钦眉头一蹙,他对周家人没有任何感觉,但却不喜欢因为他们的事影响到林阳的作息。

  “我还是去看看吧。”林阳说:“估计是挺严重的,不然妈也不会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单唯钦劝不住他,只好妥协。

  “那我让司机过来。”说着就要打电话。

  被林阳制止住。

  “这么晚别麻烦人家了。”林阳说,“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乖啊!mua~”

  然后就一溜烟儿跑了。

  紧赶慢赶,以林阳为代表的林家还是他们五个家庭中最后到的。

  老大家来的是周顺文和周毅,老三家来的是周顺学和周起。

  连老四周顺波也抢先他一步。

  好在前后时间估计也不差多少,所以周二嫂碎碎念的来龙去脉林阳也听了个大概。

  事情是这样的。

  最近县里不是开启新的一轮扫黄打非整治活动嘛,周顺武作为公安局政委已经夜以继日的加班好几天,今天他难得下班早,九点左右就到家了,他回来时周二嫂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时还没觉出他有什么不对呢。

  “也就休息了十几分钟的功夫儿,老二就叫我了,说觉得自己半边身子使不上劲,然后我立马起来去找针给他手指头脚指头放血,那血的颜色都是黑的!”

  周二嫂一面说一面呜咽,想来也是吓得不轻。

  “然后我就赶紧给他们单位的人打电话,喏...”她嘴一努,朝一旁安静待着的那两位身着警服的小伙儿说道:“他们就帮我把他送来市里了。”

  同样和她一样放着哭音的人还有她和周顺武的女儿周迎庆。

  她虽然三十好几,但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什么事,冷不丁遇上这种突发状况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庆姐...”林阳走过去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周迎庆接过,问他:“我姑呢?”

  林阳告诉她,周顺珍和林德胜正从镇上刚过来,估计也快到了。

  也是巧了。

  林阳话刚说完就见周顺珍和林德胜从走廊那头匆匆走来。

  “二嫂...”周顺珍喊了周二嫂一声,然后又看向坐在长椅上闷头抽烟的周顺文又喊了一声“大哥。”

  周顺文冲她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样了?”周顺珍问。

  回答她的人是刚刚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周顺学,他皱着眉头,对众人道:“情况不太好,脑子里面的血块止不住,医生建议马上开颅。”

  周二嫂和周迎庆一听这话差点没吓晕过去!

  “开颅”

  “嗯。”周顺学点头,“而且必须尽快。”

  说完就拉着周二嫂去签字去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此时他们心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谁也没想到一向威风凛凛身体硬朗的周顺武会出这么大的事。

  接近天亮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周顺武被医护人员推着从里面出来。

  一群家属瞬间围拢,争先恐后的询问医生,这场手术进行的顺不顺利。

  医生只回了两个字:观察。

  这一观察又是近一个月的时间。

  好消息是周顺武醒了。

  坏消息是这次脑出血给他造成了终身半身不遂,医生告知家属:每个病人都存在特异性,他们不确定周顺武最后会恢复到哪一步,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如何复健他对他自己的身体掌控力都回不到最初。

  可想而知,周顺武的工作是铁定保不住了。

  接下来的事林阳都是从周顺珍嘴里边听说的。

  听说周二嫂最近在忙着给周顺武申请工伤,但因没有达到“死亡”这一硬性条件,被其原单位驳回。

  听说周顺武出院后不配合复健,整日待在家里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周二嫂在电话里同周顺珍不止一次抱怨:“我看你二哥现在估计需要的不是康复科,而是精神科...他抑郁了!”

  对此,周顺珍完全理解。

  在她印象中周顺武一直是个十分要强的人,而且他对他自己的工作极其有敬畏心,一直想着等过两年还能在往上升升到市里发展。

  现在周顺武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想不开也是正常的。

  周顺珍便有了去探望他的打算。

  林阳送她过去。

  母子俩到周顺武家一看,嚯!好大一屋子人!

  差点连个踏脚的地儿都没给他们留。

  老大一家三口都在,还带了周浩然,另外一些就是周顺武从前的同事,还有县里其他重要单位的领导什么的。

  这么老些人一人只消说一句就听也听不过来,周顺珍一个正常人都差点没被这些人烦死过去!更何况周顺武一个情绪极差的病人。

  只见他一脸不耐烦的坐在轮椅上,任谁跟他说话他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这是继他出院回家后周顺珍第一次来家里看他。

  “二哥...”周顺珍喊出这么一声后眼泪跟着落下。

  不能否认在老爷子和老大家的事情上她的确是怨过周顺武的。

  要不是他当初的下跪阻拦,说不定老爷子在世就已经自己为自己求得了公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留下一地鸡毛,好好一大家子弄了个兄弟不合,子妹不睦...

  一个烂摊子摆在那儿谁也解决不掉。

  可等她真真切切看见坐在轮椅上形同枯槁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周顺武时,她又心软了。

  “会好起来的。”她这么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周顺武居然对她这简简单单一句安慰有了反应。

  他艰难的张开嘴,一字一句:“珍啊...哥这次有点麻烦了。”

  说完他就哭了。

  “二哥!”周顺珍扑上去抱住他,兄妹俩当着一屋子的人死死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这是周顺武出事后第一次崩溃,或许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愿意放开了自己的自尊心,不再伪装,而是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实打实从一个身居高位的政委变成了一个废人。

  在场的大部分人看着他们哭都很难受,除了周大嫂。

  她一向自认为自己家和老二家同为一个阶级,关系也比其他几家更为要好。

  自从周顺武出事后他们一家三口几乎是寻了空就往医院跑,忙前忙后的帮忙伺候。

  当然,如从前所有事情一样,周大嫂做任何事情都有她自己的目的。

  这回她纯粹是为周毅考虑。

  众所周知,周毅和宁姝离婚之后便被单位开除,现在属于自己出来创业的阶段。周家根基在镇上,想必周毅也十分清楚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市里是玩不转的,所以他已经确定了以后要回镇上发展。

  既然如此,那需要的人际关系自然就少不了。

  如今周顺武虽然瘫了,职位也下了,但他地位毕竟摆在这儿,所以周大嫂就想着可以借着这个时机让周毅去把周顺武手里的一些老关系笼络过来。

  看看今天来看望周顺武的这群人,谁不是镇上的一把手二把手,先让周毅在这里以小辈的姿态混个脸熟,这样日后打起交道来人多少也会给个方便。

  不得不说,周大嫂这算盘打的还是挺好的。

  像周顺珍就没这个脑子。

  她带林阳一起来的原因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不会开车而已。

  而且她来了之后对着这一屋子人也颇为嫌弃,觉得吵,觉得闷,觉得不利于周顺武的康复,其余想法那是半点没有。

  她心思单纯,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趁她和周顺武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功夫,周大嫂可是已经在心里把她骂了几个来回了!

  想她们一家照顾这么久,谁也没落到周老二一个“谢”字。

  得,也不说感谢了。

  最可气的是这个周老二生病之后竟像换了个人似的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要不是今天当着他们的面来这么一出,她还以为这个二兄弟连个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没有呢!

  凭什么呀?

  我们一家天天伺候孙子一样伺候你,你不给个好脸,小姑妹偶尔来看你一次,你倒是像见了真正的亲人一样和她抱头痛哭!

  这是打谁脸呢!

  周大嫂越想越气,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发作自己心中的不满,干脆抱起周浩然一个字不说的走了。

  只可惜,无人在意。

  这天最后林阳和周顺珍是陪了周顺武家一家三口吃了饭才走的。

  那时候来看望周顺武的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周毅爷俩也没留下,所以只有他们五个人倒也还算清净。

  周迎庆和周二嫂这对互相讨债的母女也没把林阳和周顺珍当外人,当着他们的面就吵吵开来。

  她们争吵的原因在于周顺武后续的治疗方案。

  周迎庆的意思是还想带她爸爸去市里做康复,但周二嫂却不同意。

  “你爸工伤没批下来,现在看来最后顶多就是落个病退。而且单位也明说了,以后例行复查他们会负责,但如果想要继续治疗的话那钱可就得我们自己出。所以依我看咱们就先在家里调理吧。你大舅妈说认识个厉害的草药医生专治这种病,过两天我先带你爸去那儿看看去。”

  周二嫂唠唠叨叨大半天,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不舍得花钱!

  周迎庆一听就不乐意了啊!

  “我们自己出就自己出呗,是钱重要还是我爸身体重要”

  “都重要!你要是觉得钱不重要的话,这钱你倒是帮着掏一点啊...”周二嫂说到这不忘趁机打压周迎庆一番,她嗤笑着说:“哎哟哟,我忘了。你哪来的钱呢?虽然你工作快十年了,但每个月四五千块的工资自己都不够花,还要靠你爸贴补是吧”

  周迎庆:“你惦记我工资干嘛?我爸治病肯定是要用家里的钱,这些年你收的房租、我爸的工资卡...这些不是钱要是不够的话大不了我们把这套房子买了,反正我也不回来住。”

  “买房子”周二嫂哼笑,“你神经病吧?这是我的房子我凭什么要买...”

  吧啦吧啦一大通。

  直到走出她们家门时林阳脑子都还是嗡嗡的。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林阳从周顺珍口中再次得知,周顺武便没有继续回市里复健。

  这种结果在林阳看来不算意外。

  周迎庆作为子女,在面对如此强势的周二嫂时明显胳膊拧不过大腿,身无分文的她即便真的很想带她爸爸去市里也苦于没有掌握家里的经济实权。

  所以周顺武的复健之路就被局限在了他们这个小镇上。

  喝中药,针灸,慢慢学翻身,学握筷...

  还真是挺令人唏嘘的。

  林阳再次见到周顺武已经又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这回他们聚在一起为的是周家的一桩喜事。

  那就是周顺学家独子周起要结婚了。

  女方是周起在市里打工认识的同事,比他大三岁,名字叫玥玥。

  正面临毕业季的林森特意从市里赶回来当他的伴郎。

  林森和周起同岁,如今周起要结婚了林森自然也就成了众人打趣的对象。

  “小森,你都快毕业了...女朋友谈没谈啊要是谈了记得带回来给我们瞧瞧,不行咱也帮你把事给办了...哈哈哈!”

  说话这人自说自话笑的一脸荡漾,殊不知林森本人却极其厌烦这种亲戚间一见面就打探隐私的社交。

  他囫囵应一句:“谈什么谈啊,没那个心思。”

  正巧林阳抱着串串走了进来,林森嘴上叫着哥走了过去,离开这烦人的亲戚。

  林阳见他一脸不耐烦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又招他了。

  “又被催婚了”

  “神经病!”林森往那边小声骂了这么一句,说:“最烦这样的人。”

  “行了行了。”林阳安抚他,顺道把串串递给他,“你要实在没事干就帮我带孩子,正巧刚才三舅妈让我去帮着拉几箱啤酒回来。”

  “嗯。”

  串串现在会说的话比之前多了一些,终于不再一个字一个往外蹦了。但还是一样不认人,而且人越多他越高兴,就跟林阳常骂他“人来疯”一样一样的。

  先前说过周起家有个鱼池。

  林阳家里那个就是因为嘟嘟小时候来他家看了喜欢然后回去单唯钦才给弄的。

  两年多没来,周起家这个鱼池因为伺候的好,大鱼生小鱼这几年里面的鱼儿是越来越多了。

  几乎没有小朋友不爱这些,现下鱼池周围都是成群成群的小朋友,串串一进门就看见了!

  被林森抱着的他早就安耐不住,等林阳一离开他就挥舞着小拳头和小脚乱蹬示意林森把他放下来,小嘴叭叭着:“叔叔,放!叔叔,放!”

  林森被他一脚接一脚踢得肚肠子直疼。

  “人不大点,力气还不小!”

  林森把他放下,刚着地的功夫儿串串就一溜烟儿跑去鱼池边和小朋友玩去了。

  这鱼池两米左右,水不深,但孩子多你推我攮的还是得仔细看着,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也是好一阵惊吓。

  林森在对待家里两个孩子方面还是挺细心的,串串过去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串串在前面用小鱼网捞鱼,他就一眼不眨的在后面看着。

  同时他还负责维持秩序,七八个小朋友想捞鱼但渔网只有两个,为了公平起见,他自发让这些豆芽菜儿们排成两列,一人玩两分钟,时间到了准时换人。

  有他在,周围的小朋友还是挺乖的。

  大家伙儿排排站你捞两分钟我捞两分钟,期间串串这个小滑头居然想借着“亲侄子”这层关系走后门,从而达到延长自己手握渔网的捞鱼时间,毫无疑问,被林森严肃地制止了!

  林森和他讲道理。

  “串串是不是乖宝宝”

  “是~”

  “既然是乖宝宝那就要遵守规则。”

  “则则”

  串串挠抓了抓眉毛。

  以他的智商还不足以理解小叔叔这句话的意思。

  林森气馁,大手一挥道:“行了,滚后面去。”

  串串奶声奶气地应下,“好咧!”

  然后迈着小短腿真乖乖到后边排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