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冷感动物>第27章 牙印

  吃到第一口菜的谭承就明白祝炀炀那句“算是会吧”是什么意思了。

  李识宜这手艺,可真是不怎么样,好好的芥蓝都能让他炒得又老又硬。但他自己吃得面不改色,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谭承叹为观止,扭头看了祝炀炀一眼。果然,祝炀炀捧着一碗比鸡食还少的米饭,没扒几口就默默放下:“我吃饱了。”

  李识宜:“吃这么点就饱了?”

  “零食吃顶了,实在是塞不下……”

  “那就算了,别硬塞。”李识宜说完顿了一下,看向谭承,“你盯着我们干什么,要盛饭自己盛去。”

  还盛饭?宝贝儿,你做的这玩意狗都不闻。

  见他不说话,李识宜皱眉:“怎么。”

  谭承懒懒地一笑,笑容里藏着几分宠溺,看得李识宜浑身不适,转开了眉眼。

  谭承问祝炀炀:“小鬼,明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你谭哥带你下馆子,改善改善伙食。”

  李识宜听出了话里的揶揄,冷腔冷调地说:“不准去。”

  祝炀炀眼睛里的小火苗立马被小风吹飘啦,她瘪着嘴看向谭承,谭承耸耸肩,大爷似的靠住椅子:“那就算了。本来还想带你见识见识河边的玻璃房子,那地方我也没去过,听说是个温室餐厅,里头鲜花种了不下二十种,位子难定得很。”

  祝炀炀现在正是好奇的年纪,而且她这两个月跟同学都混熟了,也听说了北京不少好地方,她有些羞涩地问:“是不是叫GlassVillage?我知道那儿,我们班有同学过生日在那吃过饭。”

  谭承听完也没再有什么表示,他歪了歪头,拿出手机滑了起来,表情那叫一个漫不经心。

  见他不搭理自己了,祝炀炀低头收拾自己的碗筷,然后走到一旁乖乖等着,准备等她哥吃完了再一起洗。

  这时,谭承又说:“小鬼,你过来。”

  祝炀炀问:“干什么?”

  “给你看看餐厅的照片,我让他们老板特地发来的,绝对的独家,你们同学保准没见过。”

  她摇摇头:“不看了。”

  注意到她眼中失落的神色,李识宜皱了皱眉,看向谭承。谭承噙着十拿九稳的笑意与他对视,最后终于把李识宜盯烦了,收回目光道:“想去就去,前提是把作业做完。”

  祝炀炀一愣,高兴地抱起狗子,“哥哥万岁!”

  “他万岁你谭哥就不万岁了?”

  祝炀炀朝他小小地吐舌头,谭承大吼一声吓唬她,她嗖地躲到她哥身后。

  李识宜抬起头盯着谭承:“阁下贵庚?”

  谭承抱起狗抛给他,又把狗给吓了一跳,真是让人无奈透了。

  过一会儿,下楼丢垃圾,谭承非要一起。李识宜以为他又犯毛病,结果下了楼才发现他是要走。

  “我今晚还有应酬,明天下午过来接你们,不用提前下来,到时候等我电话。”

  李识宜本能的有些反感。他不想让谭承车接车送,那成什么了?

  “地铁建了是让人坐的,用不着去哪都开车。”

  “我他妈那是怕你冷。“谭承盯着他一身单薄的毛衣皱起了眉,“再说那餐厅也不在地铁口附近,走过去差不多小一里地,不开车怎么行。”

  “照你这么说,没车的人冬天就都不用出门了?”

  “废话,零下四五度,没车还出什么门。”

  真是何不食肉糜。

  李识宜说:“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冬天也要讨生活,不出门就只能等着饿死。”

  谭承轻描淡写地来了句:“那是他们,不是你我。”

  “别把你跟我放在一起说。”

  扔完垃圾李识宜转身就走。

  谭承视线追着他,见他双臂插兜夹紧,头微微低下去躲风,背影既斯文又单薄,根本看不出是个修车的,反倒像是什么知识分子,不禁笑了笑,觉得李识宜偶尔矫情一下也情有可原,知识分子哪有不矫情的?

  第二天李识宜还是带着祝炀炀早早出门坐地铁。

  一路上祝炀炀很兴奋。她脖子上围着李识宜给她买的白色羊毛围巾,羽绒服虽然显得有点旧,但袖口之类的地方都很干净,头发披在肩膀上,脸蛋还有点婴儿肥,一看就是个被照顾得很好的小姑娘。

  她絮叨了一阵,李识宜都没怎么应付。他大半天没吃饭,有点低血糖,精神一般。

  她又问:“谭哥出发了没?”

  李识宜这才想起来看手机。

  谭承肯定会暴跳如雷,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李识宜并不想照顾他的情绪,毕竟他也从没照顾过自己的情绪,只是一味的自说自话。

  眼下刚4点,谭承开车不一定会出门这么早,这取决于他家离得有多远。李识宜甚至都没关心过他住哪,只知道他公司在四环内,寸土寸金的CBD。

  忽然,电话上“谭承”两个字跳出来。李识宜心想,说曹操曹操果然到了,揉揉眼皮接起,“我——”

  他想直接说自己已经出门坐地铁了,没想到谭承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截断了他的话:“一会儿你自己打车去餐厅,我就不过去接你了。”

  李识宜是个很敏锐的人,尤其在面对熟悉的人和事时。他觉得谭承口气跟平时不一样,所以停下来没接话。

  果然,谭承的第二句就印证了他的猜想:“我刚跟天羽从看守所出来,被人跟踪了。”

  李识宜皱起眉。

  周日的地铁人也不少,他起身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冲你来的还是冲邢天羽?”

  谭承闻言懒洋洋地笑了下:“知道担心你男人了?”

  “你没病吧,这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

  “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谭承调侃,“这几年多少人恨我们恨得牙痒痒,想我死的多到能把故宫挤爆。”

  听着这狂妄的口吻,李识宜冷笑:“这是不是说明你恶贯满盈。”

  “放屁,说明你男人有本事,断了不少人的财路,所以才有人眼红想吞了我。”

  李识宜想象不出他是怎么在被人跟踪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的,但完全能想象出他欠揍的表情。

  一阵油门轰鸣,谭承骂了声操:“跟得够紧的。”

  “你跟邢天羽坐一辆车?”

  “两辆。”

  从京郊看守所回城的路很偏僻,对方选择这个时机,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策划,不会是一时兴起。

  李识宜抬头看了眼路线图:“你们最靠近哪条地铁。”

  “这我哪知道,我坐地铁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识宜也顿了一秒钟。他看着玻璃车窗上皱着眉的自己,显然并非无动于衷。

  刚才那一刻自己竟然想去接应谭承,脑子坏了?

  他反问:“你没坐过地铁还没看过导航?”

  谭承毫不动气,先是微微一笑,既而又反应过来:“靠,你到底还是去坐地铁了。”

  “说点有用的。”

  “有用的?对方两辆车,其中一辆还是金杯,里面说不定光打手就埋伏了四五个,算不算有用的?”

  李识宜没搭理他,沉思了片刻,冷静地问:“还有呢。”

  “对方开车技术不错,我跟天羽一辆奔驰一辆丰田,他们跟了一路居然没跟丢。”

  “那你们就该分开走。”

  谭承笑了笑:“八达岭高速就一条路,你告诉我怎么分开走。行了,不聊了。”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语气,显露出悍厉本色,“我打算会会这帮孙子,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这个自大狂。

  电话猝然挂断,微信却很快嗡得一声——谭承给他开了位置共享。

  李识宜当机立断决定下车,让祝炀炀自己先去餐厅等,祝炀炀疑惑的目光却让他有些赧然。

  “谭承遇到点麻烦,我去看看。”

  “啊?谭哥遇到麻烦了?不要紧吧,要不——”

  “他这个人,走到哪哪就有麻烦,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李识宜眼皮微垂,轻描淡写地说,“你到了先点菜,饿了就直接吃。”

  祝炀炀很懂事:“我等你们。”

  半小时后李识宜从出租车里向外望,一眼看到高速路收费口旁的应急车道停着辆大奔,马上喊:“师傅停一停!”

  “停这儿?”

  出租司机狐疑地收下一百大钞。

  李识宜下车加紧脚步,只见那辆黑色奔驰开着门,谭承脸朝外,坐在车边休息,西服外套盖住左肩,邢天羽不见踪影。

  两人一对视谭承就笑了。

  李识宜知道他笑什么,但不想理会,所以木着脸问:“人呢。”

  “跑了。”谭承仿佛还有些失望的样子,摇了摇头说,“几个混混,根本不是我对手。”

  谭家上一辈有部队背景,谭承本人也曾被他爷爷的警卫员严格训练过,拳脚功夫很了得。以前李识宜单纯以为他体格好,现在才知道自己从武力上就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样,是不是开始欣赏我了?”

  “欣赏你的厚脸皮算么。”李识宜面无表情。谭承哈哈大笑,动作太豪迈,牵扯到肩膀上的伤,五官不禁有些狰狞。

  他转动了几下左肩,可能是错位了,骨头咔吧咔吧地响。

  李识宜脸往旁边侧了侧,平声问:“邢天羽呢。”

  “去找人拦截了。要是他动作快,这帮孙子出不了北京。”

  “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去。”

  “我去了你上哪找我。”谭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到把他盯得蹙起了眉才作罢。

  天色已晚,两人驱车往城里赶。

  这情形,其实应该李识宜开车,但鉴于他右手腕似乎还没痊愈,所以最后还是谭承开的。

  上了路谭承扫他一眼:“你这手怎么好得这么慢,养了一个月还不见起色。”

  李识宜冷淡地说:“这话你问医生去。”

  “我就问问,你跟我急什么。”

  李识宜看向窗外,右手不动声色地收在腿侧,全程没有再活动过。

  快到的时候谭承看向他。

  夜色中他轮廓格外静,偶尔脸上晃过一盏车灯,会把五官照亮,照得有些凌厉,然后又倏尔寂灭下去,变回那个淡漠矜持的他。就这样,他的脸时明时暗,给人琢磨不透的感觉。但他这股安静劲儿,倒是让谭承中意到了骨子里。

  谭承心底热乎乎的,低声叫他:“李识宜?”

  他转回头。

  “想什么呢。”

  沉默片刻,李识宜轻声道:“炀炀等很久了。”

  谭承吃味地说:“那个小妮子,等会儿怎么了?我就知道你关心她。”然后又说:“那餐厅我熟得很,老板知道是我定的位置,怠慢不了她,你就别瞎操心了。”

  抵达餐厅停车场,李识宜要下车,谭承却先行按住了车把,“亲一口再走。”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劲,手指就跟焊在上面了一样,李识宜去掰根本掰不开,反而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上身死死抵在了椅背上。

  外面是亮堂的灯光,车里是全黑全暗,所以外面看不见里面在发生什么。谭承像头来了兴致的雄兽,把喜欢的人压在怀里又是亲又是闻,两只手也没闲着,根本看不出他一小时前刚经历过一场恶仗,而且肩膀上还不轻不重地受了点伤。

  等轻薄够了他才抵着李识宜低喘:“宝贝儿,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李识宜照着他的左肩狠狠一劈,疼得他龇牙咧嘴,当场眼冒金星。可他脸上还是挂着恶劣的笑,仿佛今天就是被打死了他也乐意。

  李识宜背过身,将嘴唇擦了又擦。那里都被他给啃肿了,火辣辣的,而且还留下了牙印。

  “你他妈属狗的?”

  谭承凑过去汪了一声,然后低笑着问:“学得像不像。”

  这实实在在超出了李识宜的认知范围。他半边脸都麻了,猛地将卫衣帽子往下一拽,匆匆推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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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是我编的,这不是广告,这不是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