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堵着一尊佛像,正是水井里的那尊。
时宁多少觉得它有些诡异,因为猜不透它运动的轨迹与方式。
而时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焕拽着跑进地下室,
可能这也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黎焕怕鬼成性,却没说在这种情况下抛弃他,哪怕一次。
“时宁,走哪?”
黎焕的声音让时宁回神。
观察起环境,发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已被关闭,而眼前是片巨型八卦阵,分别连通八处竖着的木棺。
墙上是有线索的,应该要解开谜题,才能找到正确的出口。
时宁稍加思索,指去艮位,“多半躺进去就行。”
“废话,谁不知道要躺棺材,我是在问躺哪个?”
“...皮痒?好好说话。”时宁抬手在他脑袋上一扇,再次指去艮位,“就这个。”
挨揍的黎焕倒没生气,就是有些急躁,“能不能别这么随意,选错怎么办?墙上不是有线索吗?你倒是解下题啊。”
“给小朋友玩的密室,题目不会出得太难,八卦图里,生门一般都在艮位。”解释完,时宁拉着黎焕走进棺材,并合上盖。
大抵是太过紧张,黎焕没细究时宁对八卦图的熟悉程度,只焦虑地盘算选错怎么办。
这时,两人刚进棺材没多久,脚下就响起机关运作的咔哒声。
一条漆黑的通道,从身后应声展开。
时宁拍拍黎焕的肩膀,“别愣着,走吧。”
这次仍是他走在最前,穿过通道,撩开幕布,工作人员正在出口旁杵着,嘴角一抽一抽的。
“靠,活过来了。”黎焕提着的气终于放松,走到休息区坐下,狂灌两杯水。
店里仍然冷清,几乎见不到顾客。
时宁朝工作人员确认通关时间,“超时了吗?”
“...没有。”工作人员看看表,干笑两声,“29分钟,已经很快了。”
“嗯。”时宁没问NPC的事,从见到服务员的为难起,就大约能猜到他的小九九。
正打算去拿奖励,工作人员却将他拦住,“等下,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们...是不是以前玩过这个副本?”
“没有吧,怎么了?”
“没玩过,那你们还连跳两关?”服务员满眼不可思议。
时宁被勾起兴趣,“哪两关?”
“一关是枯井,里面的线索应该是最后才拿的,很少有人一来就跳井,你们连照明开关都没找到呢!第二关就是八卦图,这关你们过得也太快了吧...”
发现黎焕在旁偷听,时宁不太好解释,敷衍了事,“可能是运气好吧。”
工作人员苦着脸,看看他,又看看奖品,最后走进里屋,抱出来一只被塑料袋包裹、一米五高的小火龙,不太情愿地递出来,“这是通关奖励,欢迎...下次再来。”
“谢谢。”
接过小火龙,毛摸着很顺,做工精良,想来这就是工作人员不按常理出牌的原因。
时宁走到黎焕跟前,“把这个当生日礼物送你行吗?”
“别找事儿啊。”黎焕一把夺过玩偶,满脸傲气,“没我帮忙,你能这么快通关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拿着战利品离开鬼屋,由于两人身上不是粘液就是红墨水,根本没心力体验其余项目,便只在游乐场里逛上一圈,炫耀完就走。
回到家已是下午六点,时宁第一时间洗澡换衣服,等弄好一切出来浴室,黎焕仍在沙发上跟小火龙逗乐。
时宁摇头失笑,走进黎焕卧室,拿套干净的衣服回到客厅,“先把衣服换了,我一块洗。”
黎焕不懂避嫌,当着他的面脱得只剩裤衩,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片刻,浴室里响起水声,时宁坐到黎焕刚坐的位置,隔着塑料袋揉捏龙头,“多久才能长大啊?”
寒假难得清闲,两人吃完饭,开着暖气,一同窝进沙发在群里唠磕。
黎焕没穿上衣,有意无意朝着时宁靠近,似乎想用美色感谢。
时宁不上道,能避则避,不过距离把控得很好,不至于和黎焕有肢体接触,又能闻到安心的松木香。
天色渐暗,时宁伸伸懒腰,“睡觉吧,明天我还要去找工作。”
黎焕眼疾手快,在他起身前拽住他,“都说了我帮你找。”
“...我也没拒绝啊。”
“啧,帮你这么大个忙,你不表示下?”
“怎么表示?”
黎焕清清嗓,不说话,只朝自己卧室瞅去两眼。
时宁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有点憋不住笑。
想来是下午的密室给黎焕留下阴影,他不太敢一个人睡。
而黎焕被他的笑冒犯到,当即嚷嚷起来,“处这么久对象都没睡过,你自己觉得,良心上过得去吗?”
过滤掉无脑发言,时宁问,“很怕?如果你真的怕,那我可以陪你。”
......
黎焕舔舔嘴,眼珠都不知道该往哪看,最后克制且无奈地点点头,“明明只是个游乐场里的鬼屋,非得弄个佛像出来,简直有毛病,还说没有NPC,那个...怎么解释?玩儿完我都不想信佛了。”
“佛祖让我谢谢你。”时宁夹起玩偶,牵着黎焕朝卧室走。
不是黎焕的卧室,是他自己的。
可能睡自己房间有主场加持,这份安全感是谁都给不了的。
铺好床,打开暖气,将玩偶的塑料膜撕掉、放在正中央充当汉界。时宁收拾好一切,却发现黎焕愣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黎焕条件反射地甩甩脑袋,“真要我睡这儿?平时不通报你都不让我进来...想通了?你对我图谋不轨?“
”少扯,赶紧睡觉。“时宁一巴掌拍暗卧室灯,走到靠窗的床侧上床。
只是他的屁股刚坐上去,就被一股弹力震得浑身一抖。
回头一看,黎焕已经摸上床,只留出半个脑袋在铺盖外面,满眼期待,“快!”
......
兴奋个什么劲儿?
时宁坐在床沿等了会儿,等心跳节奏恢复正常,慢慢爬上床。
仔细算算,今天应该是两人头次在脑袋清醒的情况下,同睡一张床。
时宁感觉不到半点困意,而且觉得,黎焕一定跟他一样也处于亢奋状态。
就算玩偶太大阻隔着视线,他并不能看见黎焕的脸。
但黎焕的呼吸声却很真切,一张一弛带动着风声,似乎随时都能将时宁卷走。
时间放缓,时宁脑袋里响起时针的走动声。
嘀嗒...嘀嗒...
直到有只手翻过高山,将他的手牢牢牵住。
至此,嘀嗒声变成咚咚声。
“睡了吗?”黎焕声音很低,像在试探。
“还没。”
不给回应不要紧,一给回应,黎焕的脑袋立马压住小火龙的脖颈,“小宁。”
可能真是浪漫过敏,昵称听得时宁起鸡皮疙瘩,“正常点,你被鬼上身了吗?”
“...有时候真不怪我脾气差,你要不听一下,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时宁懒得跟他闲扯,想要抽回手翻身。
但他刚用力,黎焕手里的力道就瞬间加重,“敢躲你试试。”
时宁顿感头疼,“乖,睡觉吧。”
“睡个屁,今天必须把这事儿掰扯清楚!”黎焕的脑袋又探过来一分,小火龙都快被他压得眼球充血,“处这么久还一直叫名字,像话吗?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那我可以换其他的,亲爱的?媳妇儿?老...”
“闭嘴!”被佛像追时,时宁受的折磨都没这样重,“你要是真想换称呼,那你叫时哥。”
话音一落,是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不知黎焕哪根筋不对,没有预兆突然暴起,翻身骑在时宁身上,并控制住他的双臂,“你逼我的,今天我们必须没一个。”
清楚体型差距,时宁并没反抗,只微微抬起脑袋,并缓缓闭上眼皮。
下一秒,黎焕的力道骤然放轻,慢慢松开他的手臂,再捧着他的脸,弓起腰。
找准机会,时宁后腰用力一顶,直接让黎焕的身体失去平衡,砰的一声,脑袋撞响床头板。
“靠...”黎焕捂着天灵盖,眉毛皱成一团,“时宁,你是不是想...”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时宁抱住他的腰,翻身上位,“别说话,闭眼。”
两秒过去,黎焕不再喊疼,身体再次放松,并闭紧眼皮。
时宁则趁机溜到小火龙的另一侧,“乖,睡觉。”
......
不知过去多久,黎焕慢慢坐起身,侧头盯着时宁说不出话。
落差感如海浪,一波追一波。
从小到大,他真没受过这种委屈,但又能怎么办呢?
就算黎焕不愿承认,但事实证明,时宁就是能稳稳拿捏住他,且不给他半点反抗的机会。
果不其然,怨念刚升起没一会儿,时宁就朝他伸出手来,“想牵你的手睡觉。”
“...你是真的烦,烦死个人。”黎焕叹叹气,握住他的手躺下,“时宁。”
“嗯?”
“不换称呼可以,说句情话给我听听。”
时宁脱口而出,“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相处这么久,黎焕对他的不解风情,多少也产生了点抗性,平静道:“你要是不认真点,我让你明天起来变熊猫。”
“那我想想。”,不知不觉中,时宁逐渐变得柔软,“我觉得吧...你像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停顿得太久,黎焕忍不住追问,“啥意思?”
“初时会有新鲜感,过程中全是对准备不充分的疲惫和埋怨,但旅程一结束,又会庆幸当初的决定。”
“嚯...真的啊?”
时宁轻笑一声,抬起脑袋压住小火龙的脖颈,“知道累和吃力的区别吗?”
“鬼知道。”
“就好比爬山,最亢奋的在山脚,最疲惫的在半山腰,而吃力的在距离山顶最近的位置,那你觉得,那些快要爬上山顶的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会突然调头下山吗?“
“可能不会吧。”
“当然不会。”时宁抬手摸上他的脸,“我在吃力的往上爬,但你就在山顶。”
正因为太想得到什么,前行的每一步才会显得吃力。
最开始答应和黎焕交往时,时宁就已做好分手的准备,只是相处越久,他越发不满足。
至今他想占有的,是黎焕的整个灵魂。
半晌,夜风吹乱桌上的书页,黎焕才得以回神。
他轻轻覆盖住时宁的手背,“你要是早说一声,我就下去接你呗。”
“睡吧。”
“嗯。”黎焕小鹿乱撞,不开灯的夜晚居然如此心安。
隔天一早,时宁睡到自然醒,第一眼见到的,是撑着脑袋打量他的黎焕。
饶是时宁这种伪装成本能的人,都被盯得后颈发痒,“醒很久了?怎么不叫我?”
“就不叫,要不你补个觉,让我再看会儿。”
气氛使然,时宁忽而感觉到,有种想主动把嘴凑上去的冲动。
他立即侧过身,“黎焕,想喝水。”
“嗯,我去倒。”黎焕抽身得干脆,转眼就离开卧室。
单独留下的时宁却在抑制燥气。
不夸张的说,阅历丰富的他,思想其实远没有黎焕干净,只不过大多时候,感性都不能压制住理性,而已。
谁叫他是成年人,他必须得对黎焕负责。
黎焕很快端来杯水,走到床边蹲下,乐呵地递过来,“工作的事已经约好了,不急,我们吃完饭再去。”
“主要是做什么的?”
黎焕眉眼一弯,满脸鸡贼,“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