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枪胸口,一枪脑袋。”
祁炀手里的手柄比鼠标还顺手,精准度极高,几乎没浪费过一颗子弹。
俞诚专心玩着,只是这次不是陪人玩,而是别人陪他玩。
如果说黎焕是暴力教学,祁炀则就是柔性引导,从没发过脾气,讲解得细致。
由于注意力集中,没发现有道脚步已经走到身后。
俞诚屏住呼吸正欲潜入敌营时,视线却被一份蓝色档案遮挡。
下意识暂停游戏,他侧眼看去,“云姐,你们聊完了?”
“嗯,拿回去交差吧。”
云芸交还档案,将胸前的头发撩至后肩,“上京还有事儿,我回去一趟。”
“不吃饭吗?”
“还挺有自知之明,邀请的这么顺嘴。”云芸笑着在他肩膀一拍,“有空打麻将,你们玩吧。”
云芸没和祁炀道别,直接离开祁家。
而眼下正值饭点,管家恭敬地走来,颔首通禀,“少爷,午宴已备好。”
“嗯。”
祁炀关掉游戏,带着俞诚走向餐厅,途中随口问,“老头不吃吗?”
“老爷说还有事情没忙完。”
管家顿顿,而后看向俞诚,“时宁少爷,老爷说一会儿想和你单独聊聊。”
祁炀帮着回答,“吃完我带他过去。”
“是。”
总归是要和祁喻松谈的,俞诚没准备躲,只是稍微有些紧张。
时斌都忌惮的人物,他没信心在其手上讨到便宜,可这事儿又不得不做。
想要保护好赵燕和黎焕,想要扳倒时斌,乃至整个时界。
祁喻松都必须接触。
餐厅里的长桌很宽敞,足够十二人同时入座。
右侧桌面已摆好菜,全是花里胡哨的中餐,而主位并没空着,安静放着一碗茶。
祁炀帮着俞诚拉开板凳,“猜猜我现在想干嘛?”
不知怎么的,俞诚突然没来由的后怕。
要是黎焕见到这幕景象,又会作何感想?
反正...
时宁很不爽,【诚哥,他怎么老是献殷勤?】
“谁知道呢。”俞诚入座。
祁炀挨着他坐下,调整菜品位置,将辛辣的挪近,清淡的挪远,
“记得适可而止,我有洁癖,只能用工具帮你挤痘。”
俞诚微微一怔,没接话。
他的口味几乎没有偏好,并不挑食,但确实更乐意吃点味重的。
可这种不明显的喜好,就连黎焕都不清楚。
祁炀却没消停,起身帮他盛汤,
“放松点,就算老头把你吃了,不是还有我帮你收尸吗?”
“你是会安慰人的。”
但不得不提,俞诚的心境确实被祁炀一语道出。
顿顿后,俞诚问,“你的眼睛是从猴子那儿偷的吗?”
“都说了我会读心术。”祁炀失笑,再问,“猜猜我现在想干嘛?”
这话真不好接,俞诚憋了半晌才憋出句,“...吃人犯法。”
“你就这么阴暗?”祁炀帮他夹菜,“想这样。”
“...不用非要演示一遍吧。”
“我嘴笨,怕描述不清楚。”
“......”你嘴笨,那我不是没嘴?
不过经祁炀一闹,俞诚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紧张。
而祁炀再没做出出格的举动,吃着饭刷起手机。
本以为他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可俞诚不经意间瞄到他的手机后,又瞬时打消感激的念头。
屏幕上是百度的搜索界面,搜索词条赫然显示着‘怎样拿捏傲娇?’。
俞诚抿抿嘴,不自然地问,“谁是傲娇?”
祁炀回头一瞅,直接将手机屏贴上来,“看,不承认的就是傲娇。”
“我没有不承认...”俞诚几乎脱口而出,而后突然卡壳,索性专心吃起饭。
“没事儿,我帮你保密。”
【诚哥,你清醒一点!】
俞诚提不起精力反抗,“知道了...”
惬意的时光过于短暂。
吃完午饭,俞诚又被祁炀领到书房门口。
祁炀都没给他时间准备,就将房门叩响。
“进。”
得到首肯,祁炀推开房门,但侧着身并不准备进去,
“要是出事儿就摔东西,我第一时间报警。”
“...怎么不说直接进来救人?怕打不过?”俞诚嘴角直抽抽,好悬没把维持三年的沉稳人设丢干净。
“打得过也不能对你动手啊,这不是家暴吗?再说...”祁炀歪头笑笑,“你俩都是男的,应该不存在婆媳问题。”
【诚哥!】
不过一上午,时宁发脾气的次数就已数不清。
但俞诚实在笨,根本不能从祁炀嘴里占到便宜,“...那你把耳朵放尖点,听我暗号。”
只见祁炀当面掏出耳机戴上,“啥?”
“......”
调整好心态,俞诚走进书房并带上门。
祁喻松并没在处理公务,而是安静品着茶,
“坐。”
俞诚深吸口气上前入座,后背略微紧绷,“祁总。”
上流圈子的人,几乎都喜欢拐着弯说话,三年以来,俞诚遇见的人无一例外。
可他刚做好周旋的准备,就被直入主题的祁喻松,打了个措手不及,
“炀炀很喜欢你。”
俞诚微微一怔,竟有些接不上话。
“别紧张。”
祁喻松笑着抬抬手,“炀炀落地就没见过妈妈,所以这二十多年来,我对他算是百依百顺。照理说他现在已经成年,我本不该掺和他的私生活,但...你对炀炀并没感觉,不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不紧张?
俞诚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祁总...”
祁喻松没给他自辩的机会,抬手打断,“你和黎家小儿子处过一段时间,据我所知,你们分开的原因是因为你爸。“
“...是。”既然瞒不住,俞诚索性不藏。
“看来你爸的处理方式让你很不满意,你这次过来,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短短几句话,俞诚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完全不能挣脱。
虽不想承认,但以他现在的阅历,来对上A市顶端的大人物,可谓是没有还手之力。
再者,他并清楚这张茶桌上,到底能够藏住多少信息差,故而难免心里没底。
眼下只有赌一把!
俞诚转守为攻,“祁总,要不你直接提条件吧。”
谈话节奏终于慢下,祁喻松沉默不语,导致屋内的压迫感渐渐散去。
半晌,他浅笑着端起茶碗,“现存的千年古树不多,但名头再响,在不识货的人眼里,也不过是种消遣,尝尝?”
俞诚没理由拒绝,随着他细品,
“入口清冽,润喉回甘。回时家这么久,确实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和酒一样,年份越沉茶香越浓。”
祁喻松帮俞诚续上一碗,“那你觉得,这碗茶价值几何?”
聊到这儿,俞诚终于听懂潜台词,
“...具体需求决定经济价值,对喜欢品茶的人来说,算无价。”
“那你喜欢品茶吗?”
俞诚如鲠在喉。
他可以接受被局势推着走,去做些有悖良心的事,但若让他亲自说出口...
僵持许久,俞诚轻轻避开视线,“品茶需要一定的阅历。祁总,这茶让我来品,实在有些糟践这些茶叶。”
“这样啊。”
祁喻松俨然没有之前的和蔼,身体后倾摆出一副审视姿态,“那我们聊聊别的,倘若时界内忧外患,那你觉得时界多久会倒?”
“三年,最多三年。”
“行,我就换你三年。”
祁喻松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而后重重磕在桌面。
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让步,虽然帮着对付时界对他并无害处。
但如此行事,定会让A市动荡。
若不是祁炀过于喜欢时宁,祁喻松才懒得当这个坏人。
而俞诚却仍然犹豫不决。
只要祁家答应帮忙,云家定会一并被牵扯进来。
届时有这两家充当后手,俞诚就能放心大胆地去做。
时界内忧有苏江,外患可以找许家,他只用织一张网,把所有胜利条件串联起来即可。
可是...
就非得要利用祁炀吗?
这时,祁喻松轻叩桌面,“炀炀还在等你,我会考虑。”
又是这种赶鸭上架的局面,而俞诚虽然万般不爽,最后却仍然选择了妥协,
“祁总,那我先出去了。”
书房门关合,祁喻松收起脸上的亲和,端起茶碗却又不喝,默默思索良久。
片刻,他放下已经冷掉的茶水,给云清海拨去电话,
“云总,时宁这小家伙还挺有趣。”
“你们聊完了?怎么说?”
祁喻松轻点桌面,停顿三秒,“时界根基不稳,难成大事。就算任凭其发展,对我们来说也没任何影响,所以我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倒是觉得,出来活动活动也好。”
“哦?”
“祁总,我也为难呐...云霖那小子,比祁炀都还不省心。”
闻言,祁喻松诧异道:“因为方家那小子的关系?”
“确实难以启齿。”
祁喻松忽而失笑,“看来没说错,时宁是真的很有趣。”
正聊着,书房门突然被打开。
见着门口的祁炀,祁喻松随即以‘回聊’做借口,挂断电话,
“怎么,不去陪陪你的小男朋友?”
祁炀带上门,坐到俞诚刚坐的位置,开门见山,
“爸,你都多大个人了,吓小孩儿有意思吗?这不是逼着我去哄他吗?”
祁喻松怔了怔,“上次见你这么上心,还是一个叫俞诚的。”
他确实不解儿子的行为,当初时家成功跻身上四家,全是他和云清海做的局。
而事件源头,又全是因为祁炀的一句话,怎么现在又...?
可祁炀并没解释,将就着俞诚的茶碗喝口水,
“时界又不用你去费心思,时宁会把一切处理好的,你只用在背后推一把手就行。”
“行行行,我拿你没办法。”祁喻松叹气摆手,言语里尽是宠溺。
祁炀算是安下心,伸着懒腰出门,“去吃饭吧,你这作息时间真得改改。”
客厅里,俞诚垂眼盯着地板,忍受着时宁的不安与盘问。
而他不准备解释刚才的事。
毕竟时宁听不懂祁喻松的弦外之音,这本就是件好事。
只是...
俞诚却从没料到过,自己重活一世却仍会重蹈覆辙。
祁喻松刚才的话,无不在点明他是个商品的事实。
以他的身体来换取祁家的帮助,本就和卖肉没有区别。
“走吧,送你回家。”
不知何时,祁炀已经来到跟前。
俞诚抬眼一看,由于驼着背的缘故,最多只能看到祁炀的胸口,“嗯。”
“我要带睡衣吗?万一你想留我过夜的话。”
沉默一阵,俞诚悄声攥拳,低声说,“家里有。”
没有预兆,他的脑袋突然被一只大手盖住,是久违的温度。
是跨越时空而来,他当年渴望不可及的温暖。
“那不行,我才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得到我。”祁炀打趣儿道。
俞诚试图去看他的脸,可头顶的手竟随着他的脑袋而用力,阻止他抬头。
“都说会哭的小孩儿才有糖吃,但我嫌他们吵。”
“祁炀...”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祁炀语气温柔,将手落到他的肩膀,轻轻一捏,“明天放学别走,到时候我去堵你。”
作者有话说:
都说会哭的小孩儿才有糖吃,但我嫌他们吵。
你不用哭也有糖吃,因为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