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芸给的安眠药质量很好,每次祁炀服下,都是一觉到天明。
可就算是这样,时宁都不能忍受和谁同睡一张床,只不过...
他不敢左右俞诚的决定。
招标会按时开幕,俞诚和往常一样着装正式。
相比起来,祁炀显得随性不少。一身浅色运动装,配上显幼的小虎牙,被八月阳光一照,妥妥一名男大学生。
换好衣服,他朝门外偏偏头,“直接出门吧,路上买早餐。”
由于祁炀住进家里的缘故,时斌对俞诚的监护宽松不少。
不用再去公司打卡,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早餐。
刚开始俞诚还担心不合祁炀口味,最后却发现祁炀根本不挑食。
可记忆里的祁炀,明明是有喜好的。
是什么呢?
时间太久,俞诚忘了。
“嗯,也行。”俞诚轻声回道。
这时,祁炀走到他跟前,扯掉他的领带,随手扔到鞋柜上,
“幻想当大人的小屁孩儿,我们又不是去博物馆,穿这么复古干嘛?”
“但是...”
“没有但是,舒服就行,走。”祁炀将手摊到他眼前。
曾几何时,这幕场景会让俞诚开心一整天,但时过境迁,当初追着祁炀屁股跑的小孩,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
心无波澜地把手交出,俞诚被拉着起身,“谢谢。”
“应该的。”措辞很生分,祁炀却没反驳。出门前,他在裤兜里摸索一番,拽出一串手链,“来,帮我戴上。”
见到手链上挂着的“深海”,俞诚和时宁同时愣住。
不等他俩的侥幸心理出来作乱,祁炀笑着解释,“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我在床底下看到个盒子,手贱试了试密码...居然是黎焕的生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听人说话要听动机。
若是祁炀真的喜欢时宁,那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俞诚自责到说不出话。
祁炀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嘿,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俞诚堪堪回神,机械地接过手链,迟钝三秒才帮他戴上。
“我就搞不懂,这东西明明挺好看的,也挺配你的,但你怎么就不戴呢?还有...”
说着,祁炀又从兜里摸出东西,这次是小火龙挂件,“你都把它搓掉皮了,就没想过换个吗?”
听出言外之意,俞诚不得不低头,再次语塞。
而祁炀趁着这段时间,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将小火龙挂上去,轻晃着碰撞出声响,
“想戴就戴,不用藏着。而且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喜欢我也可以说...虽然说出来也没用。”
一大早,俞诚的心情就被弄得无比沉重,抿着嘴角接过车钥匙,
“...走吧。”
招标会现场很热闹,大概来往的权贵,都知道今天来只是走个过场,便借着机会肆意攀关系、拉人情。
俞诚和祁炀一出场,自然备受瞩目,但几乎没人敢上前套近乎,都被祁炀的一脸冷气隔绝在三米开外。
递出邀请函,两人进入会场,坐到最边角位置。
等待开场时,俞诚偷瞄祁炀一眼,心虚地问,“不开心吗?”
“没有。”
抱着胸正襟危坐的祁炀,侧来脸挑眉笑笑,再摆正脑袋恢复生人勿近的表情,
“我不喜欢这种活动,每次参加都有数不清的人来搭话,那我就只能摆臭脸呗,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哦。”俞诚不再多问。
他也不喜欢和商圈的人逢场作戏,只是家风原因,让他不能像祁炀这样肆意妄为。
但在祁炀身边,他能沾到不少光,无端省去许多不必要的交际。
“林小姐,好久不见。”
“高总,好久不见。”
“是不是最近公司里忙,很少见你出来走动。”
“是,前阵子家里出了些事,但现在已经处理完了。在这儿站着也不方便,要不我们找个位置坐下聊?”
俞诚耳朵一动,回头看向声源。
他没见过林天婉,但那名女生的气质太出众,饶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把她围在中间,也盖不住她身上的端庄。
形体端正、穿着得体、妆容淡雅,在她脸上见不到小女生的特质,一双眼明澈却不失凌厉,和其余上四家的主事人一样,随和里透着不可忽略的疏离感。
这时,祁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侧,“对,她就林天婉。”
怎么感觉什么事都瞒不过祁炀?
俞诚狐疑地问,“我很少听人谈起林家,你家和林家关系怎么样?”
”还行,谈不上好坏,只能算说得上话。墨锦绣知道吧,她虽然不是林天婉的生母,但养母的身份总跑不掉,而墨锦绣和云老头有仇,所以我觉得...林天婉多少对我有点成见。“
听完解释,俞诚在心里叹口气。
时斌提过,他当初和墨锦绣有过往来,所以要让林天婉挑选合作对象,大概率都会选时家。
那自己又该怎么掐断时、林两家合作的苗头?
正纠结着,祁炀却突然起身,走到对面的焦点处,将林天婉带了回来!
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俞诚一瞬间反应不能,有些木讷地起身伸手,“林总。”
林天婉礼貌地和他握手,虽是在微笑着,眼部肌肉却没被翘起的嘴角触动,“你是叫时宁?我听过你,短短三年就在A市里声名大噪,很有能力。”
“比起林总,我差的还很远。”
“坐吧。”林天婉端正入座,浅笑着问,“刚才祁炀说,你有事儿想和我谈?”
俞诚的屁股刚挨着板凳,就被这话烫得肩膀绷紧。
他抬眼瞄瞄站在一旁坏笑的祁炀,顿感无语,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接,
“是,主要是前阵子太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蹬门拜访。“
“其实没什么,林家的事几乎人尽皆知。而且要说拜访,那应该是我这个晚辈,先去时界拜访你爸爸才对。”
你可千万别...
俞诚念头一动,祸水东引,
“林总,可能我的身份不适合说这些,但我爸确实提过,我们都是上四家的人,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正好祁炀也在,要是林家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都可以和他说。”
“哦?”
林天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意味不明地笑笑,“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应该很不错。”
俞诚还未开口,肩膀就被祁炀搭住,“还没来及介绍,这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男朋友。”
这话粗暴且直白,林天婉这样沉稳的人,都被惊得微微一怔,“...恭喜。”
祁炀摆摆手,“所以啊,林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家老头也是这么说的。”
林天婉停顿数秒,似乎在盘算现今的局势,“那就请你们替我谢谢祁总和时总,过阵子我一定亲自去拜访他们。”
“不是很巧,时总最近在忙活大事,可能不太方便。”说着,祁炀拍拍俞诚的锁骨,“是吧?”
“对...”俞诚越发看不透他,根本猜不出他的打算。
而祁炀则对林天婉步步紧逼,“林姐,正好我家老头说想找你叙叙旧,不知道你这边方不方便。”
林天婉微眯着眼,和他对视两秒,“今天我时间挺多的,只是...你把时宁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太好吧?”
“那没事,时宁在时家又不管事,他去不去都一样。”祁炀再次拍拍俞诚,“是吧?”
“...对。”
林天婉有些看不懂两人的状况,点头答应下来,借故离开重新找个位置入座。
直到招标会进入正题,主办方在台上做着项目介绍,俞诚都没从刚才的事里缓过神。
不管怎么想,祁炀的意图似乎都和他一致,只是...
祁炀是原本就知道他的计划,还是一早就猜出时斌的想法?
感觉就像...
祁炀脑袋里有个事无巨细的剧本,一直在用不着痕迹的方式,引导着他走的每一步。
“在想什么?”祁炀撞撞他的肩膀问。
俞诚条件反射地侧向他,语塞一阵,最后没忍住反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参加过一阵地下组织,我知道的东西有很多,你想听哪一个?”祁炀凑近一分,鼻尖都快碰到他,
“我猜...你想听时斌之后的打算?”
被时宁提醒,俞诚正准备躲开,但...
虽然他想问的不是这件事,不过他确实好奇这个话题,
“你说。”
得到首肯,祁炀不再克制,伸手穿过他的后颈,搂住他的脑袋,在他耳侧低声解释,
“A市上四家里,除了时界是个大杂烩,其他三家都有出众的地方。
林家的娱乐产业,云家的医学地位,祁家的房地产,这些都是全国耳熟能详的,但时家呢?本来新能源是个不错的方向,但时斌野心太大,各行各业都想插一脚,这种做法完全是在断人财路,而且不伦不类。
这些可不是我说的,都是那群自以为是的经济学家公布在网上的。”
祁炀没点明前,俞诚从没想过这方面,“然后呢?”
而时宁似乎也对时界的走势感兴趣,都没再要求他将祁炀推开。
呼...
俞诚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祁炀却不按常理出牌,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可当他下意识想躲开时,祁炀又继续解释,
“时斌想要在A市站稳脚跟,就必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产业。而且要和其他三家一样,实现某种意义的垄断。”
“垄断?垄断什么?”
“什么都行,餐饮、教育、吃喝玩乐衣食住行,只要你能想到的,就没有不能垄断的。”
听完,俞诚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轻笑着反驳,“时界刚起步不久,根基都不稳固,怎会做这种前期投入巨大的事?真要实行下来,就算把整个时界掏空都做不到,而且...时界欠银行的贷款还没还清。”
“对呀,资金和背景是大问题,但你以为时斌最近在做什么?”
只是稍微一细想,俞诚就再也笑不出来,而且后背已经冒出冷汗。
他真没料到时斌居然这样疯狂,如果真是祁炀说的那样,那时斌的计划无疑是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倒欠三千亿...
俞诚垂下眼,喃喃问,“祁炀,时斌用我当筹码,是不是有点儿戏?而且我的价值,应该不值得你们这么帮时界吧?”
“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祁炀又向他的耳朵吹气,音量愈沉,“祁家和时斌合作的条件,是他必须把时界送给你,反正你是我家的,那时界做得再大,不还是我家的?”
...三年前时斌的办公室里,那份股权转让合同在脑袋里一闪而过。
俞诚后知后觉,自嘲地笑出一声,“原来是这样...”
所以时斌从来没打算把时界拱手让人,只要赵燕还在他手里,那时界就不会丢...
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