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撒谎精>第106章 迟来的道歉

  黎焕的来电被挂断,时宁默许他们的做法,因为不清楚该怎样面对黎焕。

  一个从小喜欢到现在的人,却伤害了对他最好的人...

  他心里无比矛盾。

  许久,时宁情绪渐稳,没再哭闹,呆滞地坐在地上。

  苏江和年川守在身边,医生则撑开他的眼皮,用小手电闪烁他的瞳孔,“问题不大,就是受了刺激,休息会儿就好。”

  一模一样的话术让苏江有些恼火,复杂地看向医生,“...谢谢。”

  但不管怎么说,时宁的状况要比赵燕健康许多,至少还醒着。

  苏江扶起他朝病床走,“少爷,你先休息会儿。”

  “你...是在叫我?”时宁脚步一顿,本就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湿润,“我不是你少爷,我...”

  是个冒牌货。

  但我不就是时宁吗?

  “别多想,会没事的,你先休息会儿。”

  这句安慰不痛不痒,时宁听着就跟没听一样,“你不懂...我找不到诚哥了。”

  “诚哥?你是在说俞诚?”苏江苦涩地抿抿嘴,“少爷,等你恢复好,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啊?他在哪?”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宁抓住苏江的肩膀死不松手。

  只是他眼里刚冒出的光亮,却被苏江一句话浇熄,“俞诚的墓就在A市,开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

  攥攥拳,时宁眼珠一瞪,用力将他推开,“你胡说!你出去!”

  对于性情大变的时宁,苏江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满眼都是自责与愧疚。可他没辙,紧盯着时宁慢慢后退,离开病房。

  有前车之鉴,年川没敢说话,只将时宁扶到床沿坐好。

  病房里沉默一阵,时宁拿起小火龙碎片捧在手里,心里不是滋味。

  碎片的断口平整且锋利,摸着与刀刃一般,手指轻轻划过,还能感觉到俞诚残留的痛感。

  虽说小火龙是塑料的,但想要把它捏碎,不知得费多大的力气。

  时宁悲痛垂眼,诚哥你是多恨黎焕?

  他擤擤鼻,蹭蹭眼眶,“年川,我想去看看赵阿姨。”

  他的声音和语气比之从前过于软弱,年川被弄得摸不着头脑。

  记忆里的‘时宁’,每句话都是斩钉截铁,带着很强烈的坚韧与底气,怎会突然之间变得这样拖沓?

  “...哦,那我带你过去?”年川不知所谓地扶着他下床,权当他的转变是因为受得刺激太大。

  来到赵燕病房外,时宁紧张地趴上观察窗,眉头一直揪着,“赵阿姨会没事的吧?”

  “应该没事,医生不都说过吗,只要醒过来就没问题。”

  “要是醒不过来呢?”时宁急着回头问。

  年川语塞一瞬,视线飘忽不定,“你放心,一定会醒过来的。”

  大概是从时宁身上感觉不到‘可靠’,不知不觉中,年川都忘记使用敬称。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鞋底落得很沉,每一脚都在用力踩踏空气,弄得走廊里到处都是回音。

  侧眼看去,双手插进裤兜的男生逐渐走近,一张像祁炀却又不是祁炀的脸逐渐清晰。

  两天不见,祁炀的小虎牙已被完全隐下,眼神比医院的冷空气还要刺鼻。

  “祁少爷。”苏江第一个上前迎接。

  “嗯。”祁炀停下脚步,朝时宁远远看来一眼,再拍拍苏江的肩膀,“把之前给你安排的人叫过来,我带他们回去。”

  “好。”苏江微微一怔,回头看看时宁,拿出手机传达命令。

  在他放下手机时,祁炀顺势转身,“你待这儿也无聊,一起回去吧。”

  “那少爷呢?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祁少...你不去看看吗?”

  “没必要。”祁炀干脆地迈腿,应付地轻笑,“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是。”苏江权当祁炀处于分手抑郁期,故而没敢多言。

  目送祁炀带着苏江离开,时宁被内疚压得抬不起头。

  为了让黎焕不被时斌威胁,俞诚不止绞尽心机,更是违心地利用祁炀,还因为这件事在外人面前哭诉过,可最后却没落到个好下场...

  而自己呢?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经常给俞诚捣乱,最后却是滑稽的成为了最大赢家。

  时宁的眼泪又快抑制不住。

  左肩被搭上一只手,年川轻声安慰,“没事的,我爸还在呢,他会照顾赵阿姨的。”

  “嗯。”

  而祁炀刚走不久,走廊尽头又跑来一道急促的脚步,“时宁!”

  是黎焕的声音!听起来不安又紧张。

  时宁下意识抬眼。

  喜欢近十年的人正全速跑来,衣角被风掀得老高,额间汗颗颗往下落,淌满紧皱的眉宇。

  很奇怪,明明是臆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时宁却没不顾一切地迎上去,反而下意识地扭头就跑。

  可能是清楚自己定力不行,但凡黎焕说两句好话,他的底线就会不知所踪。

  只是他根本没资格帮着俞诚原谅黎焕,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黎焕,甚至不敢跟黎焕解释之前的事。

  所以只能逃。

  追逐途中,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时宁不敢回头,咬着唇闭眼往前冲。

  “滚开!”听声音像是年川的防线被突破。

  时宁心里一咯噔,哭着大喊,“我不想看见你,别过来!”

  身后的脚步非但没停下,反而缩短着落地的间隔,‘嗒嗒嗒’。

  不出意外,时宁的体力根本比不过黎焕,在第二个拐角处,被追上来的黎焕一把拽住。

  不等反应,黎焕推开一间空房,将他拽进去并锁上门。

  被逼到无路可逃,时宁咽着唾沫后退至墙角,将脑袋埋进脖颈,不敢和挡在门后的黎焕对视。

  很长一段时间,病房里只能听见沉闷的喘息声。

  黎焕忍着喉间的腥甜,剧烈起伏着胸口朝时宁走来。

  还没靠近,时宁就被吓得不行,急忙趴在地上朝床底钻。

  “你...”黎焕迟钝一瞬,两步上前拽住他的小腿,把他拖回墙角,并蹲下用双手抵住墙壁,堵住他的去路,“别激动,你先听我解释!”

  这一嗓子把时宁吓得肩膀一抖,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见状,黎焕的眉头越发皱紧,“你在怕我?”

  沉默五秒,时宁不知哪来的底气,朝他肩膀一推,“你说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赵阿姨?因为你,她现在还躺在床上醒不过来!”

  黎焕的‘告密’,毁得可不止俞诚四五年的努力,而是两世的心血。

  怕赵燕承担残酷的真相,前世的俞诚只能憋在心里,第二世的俞诚仍在履行身为人子的责任,就连同赵燕相认都不敢。

  骂着骂着,时宁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直接哭出声。

  黎焕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变了个人,但还是选择将他抱住,“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好,是我没相信你,我哥把以前的事全告诉我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怎么办...

  和俞诚共用身体时,时宁的五感似乎被蒙上一层纱,像极5D电影,真实和虚假混淆不清。

  而这是拿回身体控制权之后,第一次被黎焕抱住,这种真切的温暖像在客观称述他真实存在的事实,差点没让他这个‘看客’一秒沦陷。

  理智告诉时宁,应该立刻将黎焕推开,但,

  他的手臂就是抬不起来,喃喃道,“不是故意...”

  就不能换个解释吗?换个我比较容易接受的解释。

  这时,黎焕将脑袋埋进他的肩膀,哽咽着声线,“你都不知道,看见你和祁炀在一起我有多难受,有时候我真想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但我下不去手。时宁,原谅我好不好?”

  这话倒是真的,要不是紧要关头理智了一回,所有跟俞诚和祁炀有关的人,他可能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怎么原谅你,诚...”俞诚的名字,时宁有些说不出口。

  大概是心里仍然抱有一分侥幸,觉得俞诚并没消失,只是和以前的他一般,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不出声。

  所以在俞诚没原谅黎焕之前,他不敢帮俞诚做决定。

  而且,时宁预料不出说出真相之后的结果,因为不能确定黎焕喜欢的是不是他。

  如果是,那俞诚听到该有多为难?如果不是,那黎焕又该怎样自责?

  “别提他,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黎焕蹭蹭他的脑袋,“我们把以前的事忘掉,把他忘掉,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话音刚落,时宁的心口瞬间一疼,猛地将他推开,“不行!我忘不掉!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诚哥...”

  “什么叫过分!”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黎焕的脾气总会被一句‘诚哥’点燃,“那烂货自己做出来的事,还不让我说了?就算我告诉赵燕又怎么了?你搞清楚,赵燕是他妈,不是你妈!赵燕怎么样跟你有毛关系!”

  好刺耳,但事实正是如此。

  在黎焕的世界里,赵燕确实和时宁扯不上关系,顶多算是他前任的母亲,仅次而已。

  时宁呆滞地摇摇头,说不出话。

  他这副模样,让黎焕微微心疼,不由软下语气,“时宁,我们不提这件事好不好?我会帮你把他忘掉。”

  不提?忘掉?

  时宁在心里自嘲,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我都忘不掉,怎么能忘得掉诚哥?

  他从未如此矛盾,脑袋乱得都快炸开,“不行,你走。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要去找诚哥...”

  “诚哥,你TM还乱叫。”停顿一瞬,黎焕用力拽住他的手腕,咬着牙问,“时宁,你TM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时宁没心力解释,嘶吼着和他杠上,“你什么都不懂!”

  黎焕神情一滞,忽而轻声笑笑,“对,我什么不懂。俞诚还没成年就出去卖,这样的烂人都能被你记挂这么久,劳资确实搞不懂你。”

  “不准你骂他,谁都可以骂,就你不行,快道歉!”

  “道个屁歉,他做的那些事,连他妈都看不过去,不然也不会被他气得昏过去。他这种人死了最好,不然劳资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黎焕!”稍有平复的眼泪夺眶而出,时宁攥起拳朝他肩膀乱砸,毫无章法,“我不要喜欢你,我要诚哥,你把诚哥还给我!”

  越听越烦,黎焕单用一只手就将他两只手控制住,再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真TM是个笑话,你要真想见他,那就自己去挖!”

  啪!

  清脆的一声,让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直到回过神,时宁都不知道哪来的气力挣脱束缚,扇了黎焕一巴掌,力道很重,掌心又烫又麻。

  黎焕似乎比他还懵,一直侧着脸反应不能。

  不能再待下去...

  念头刚升起,时宁鼓足力气一把推开黎焕,爬起身就跑。

  从小到大,没见过父亲又被母亲抛弃,唯一温暖过他的只有黎焕和俞诚。

  两个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做不出选择,还是只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