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炎被喊到了谭向明办公室。
“你又打人？”看见江炎走进办公室，谭向明拿着手机狠狠敲着桌子，桌面甚至被他砸了一个小坑。
“这回真不怪我，是那个人先打我好朋友的。”江炎理直气壮地说。
“你知不知道你上学期才被通告处分？现在处分还没撤销呢，你就又动手？别人打人是你打人的理由吗？”
“那不然呢？看着自己好朋友被他欺负吗？”江炎反问。
“你行侠仗义之前能不能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处罚？你知不知道现在如果对方不原谅，我们只能开除你了？”
“我知道，你之前就说过。”
“你知道我说过，你还这么冲动？”谭向明差点被他气笑了。
“当时一激动没想那么多嘛……”
“你先试试能不能争得他原谅。他要能原谅你，你们握手言和，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要不原谅，非要两败俱伤，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打了我朋友，你却要我去争取他的原谅？”
“是，你没错，但是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谭向明冷静分析，“可他是我们学校独立学院的学生，一个二本的混混，今天混到了校本部的听课资格来这儿听了节课。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你懂吗？到时候你要真因为一点小事被开除，你哭都来不及。”
“那我不读了行不行？你真以为我怕了他？”江炎死活就是不道歉。
上回打付文博，他愿意道歉，本来就是因为那件事是他理亏在先。可这回，他始终不觉得是自己有错。孙志宇是他见过脾气最好、最温柔的人，那人居然都能下得去手，他实在看不惯对自己好的人被人欺负，更看不惯这种欺软怕硬的人。
“那你准备被开除吗？”谭向明问。
“开除就开除。”江炎满不在乎地说。
“你被开除准备去干嘛？”
江炎沉默了。
谭向明叹气道：“你先别走，我已经在QQ上喊志宇过来了，如果真的处理不了，我就打电话让你爸来管你。能为你做的，我也都做了，我问心无愧了。”
“你喊孙志宇来干嘛？”江炎愤怒地回头，狠狠拍了一下谭向明的办公桌，“这件事和孙志宇完全无关，他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也没还手，你还要他来干嘛？”
“让他劝你道歉啊。你要不道歉，就让孙志宇给人家道个歉，我知道你这回是因为他被打才打的人，我也知道让他给打他的人道歉是委屈他了。但是没办法，如果你真的被开除了，孙志宇也一定会自责的，所以我相信他会愿意跟那人道歉的。”
江炎朝着谭向明大喊道：“凭什么啊？孙志宇出来劝架被人打了，还让他给打他的人道歉？老实人就应该被欺负？你们是不是疯了？还有公道吗？你真以为拿着开除我的筹码，我就会被你们威胁了？”
看着他桀骜不驯，自命正义的模样，谭向明气得一个头两个大。如果不是江炎他爸言辞诚恳，要他好好替他照顾江炎，他根本不打算管这个惹祸精了。
谭向明无奈地问：“你是要公道还是要学籍？”
“我都要！实在不行我不读了，回去再复读一年，我一样能考上好学校。”
“你能不意气用事吗？我真的被你气死了。”谭向明瘫在椅子上，被他气得差点吐血。
担心孙志宇吃亏，吴坤也跟他一起来了。
“谭老师你好。”走进谭向明办公室，孙志宇点了点头。
“志宇啊，脸还疼吗？”看着他红肿的脸颊，谭向明关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好多了，谢谢老师。”孙志宇笑着摇头。
“来，你坐着说。”
孙志宇坐了下来。
江炎也顺便坐了下来。
“你站着！”谭向明吼江炎。
江炎“切”了一声，不耐烦地站起来。
谭向明给孙志宇递过去一盒药膏：“来，这是治瘀伤的药膏。这个挺管用的，你先用，不好用我给你去校医室拿其他的。”
“好，谢谢老师。”孙志宇接下药膏。
江炎从孙志宇手中抢过药膏：“你拿他药膏干嘛？自己去买不就行了。你拿了他药膏就不怕他让你吃大亏？你怎么不动动脑子？”
吴坤皱着眉说：“你这人是不是神经不太好？”
孙志宇笑着说：“老师你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谭向明直接说：“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很乖，这件事你没错。那个打人的是我们学校独立学院的学生，他获得来本部参学的资格。他现在要举报江炎打他，你也知道的，江炎上一次通告处分还没撤销。再被举报，他恐怕就要被开除了。没错，他主动动手打人，但是江炎下手确实更严重。”
孙志宇平静地扬起嘴角道：“我知道，您要说的是什么呢？”
“我的想法呢，是让你或者江炎给他道个歉，照理说道个歉他也就消气了。”
孙志宇眼睛里突然渗出眼泪，他笑着说：“我知道了。”
“辅导员，你的意思是让志宇给那个打他的道歉？”吴坤不解地问。
谭向明歉笑着点头。
“这怎么行？志宇当众被打了一巴掌，脸都肿了，你让他受害者去给加害者道歉？”吴坤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以为非常敬业爱学生的谭向明，忽然觉得他和自己的认知有些不同了，竟然连那笑容都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就是。”江炎连忙附和道。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谭向明瞪了一眼江炎，然后笑脸看着孙志宇，有些愧疚，又有些讨好地说，“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但这件事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问题是，如果他举报了江炎，江炎很有可能会被开除。你也知道，那个小混混也就是个二本的混混，就算他同样被开除，江炎也是吃亏的。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江炎为了保护你被开除，你肯定会过意不去的。我说这些也都是为你们考虑，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孙志宇移开注视着谭向明的目光，看向地面。眼前的画面竟然开始摇晃起来，似乎泪光已经模糊了视线。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了，当时，他以为离开了孙家，就不用再受尽屈辱，可现实告诉他，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他再想平静地过日子，可其他人不会放过他。
江炎虽然冲动，但确实是为了他才出手打人的，权衡了利弊，孙志宇决定忍下委屈去给打他的人道歉，于是释然道：“你们不用争执了，我下午请个假，坐地铁去光明学院那里给他道歉。”
“诶，这就好，还是你懂事。”谭向明说。
“不行！”江炎拦着准备出去的孙志宇。
“江炎……”谭向明正准备批评江炎，却看见了吴坤失望凌厉的眼神，他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你怎么哭了？”江炎看着孙志宇眼眶都红了，于心不忍。
“没事。”孙志宇随口说。
“觉得委屈就别去道歉啊？我又没让你去，我不读了行不行？”
“我真没事。”孙志宇笑了一声，然后走出去。
谭向明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摘下眼镜，用手擦了一下眼睛。
“你们都欺软怕硬习惯了是吧？”江炎摔下手里的药膏，“老实人就该被欺负？谭向明，你等着，我绝对不会让那个混混欺负我朋友！”
说完，他冲出去追上孙志宇，吴坤也失望地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