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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志宇等了很久也没收到周跃麟的回信，他认为，周跃麟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是该高兴周跃麟迷途知返，高兴自己可以获得解脱，还是该难过自己和他缘尽于此了呢？
他分不清此刻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情绪，也来不及去思考周跃麟在看见这段绝情的独白时对自己会有多失望，会有多难过。
总之，一切就这样结束吧，长痛不如短痛——所有的爱欲、幸福和纠结、痛苦，就都在今天结束吧。
爱上一个直男，和直男恋爱，真的太压抑太痛苦了，尤其是当自己亲耳听见他说出自己的性取向的时候。
以后大概也就是重新封闭那颗被周跃麟打开的心吧，其实不过是和从前一样罢了。
在操场散步，经过Y教楼楼下的时候，孙志宇看见周跃麟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身后跟着那个与他一同排练的女孩。
孙志宇躲在了树后，他清晰地看见了周跃麟脸上的笑容，距离有些太远了，他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笑容，可自己那颗心却仿佛是被刀刺了一般，很痛。
“你很开心吧？跃麟。我真的，很替你开心。”孙志宇捂着胸口，强撑着抬起嘴角替周跃麟笑了出来。
他走到操场，靠在大树旁，一点点蹲了下来，坐在地上，透过树枝上那些树叶的间隙看着星空和一旁慢慢亮起的路灯。
一直到眼前的光景被泪光染得模糊，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孙志宇！”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很脆弱，茫然，更有些委屈，“那条消息，是你本人发的吗？”
孙志宇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他点了点头。周跃麟走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他有些愤怒，用词也有些不知分寸，“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我对你不好吗？我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别扭？你想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啊？你这样三天两头就闹一次别扭，什么都不和我说，你到底想我怎么做呢？”
孙志宇心酸又愧疚地笑了一声，“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但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怀疑我的心意？是不是直男有那么重要吗？我喜欢你，这和我是不是直男无关。你就那么在意这些世俗的眼光吗？你觉得我是直男就不能喜欢你了吗？”周跃麟失望地抓住了孙志宇的手腕，用力之大将那里都攥出了一道印子，这是他和孙志宇交往以来第一次用怒声和这样接近暴力的肢体动作去处理二人之间的矛盾。
孙志宇痛哼了一声，紧紧皱起了眉头，咬紧了牙关，连唇角都急促地颤抖了起来。
“周跃麟，我……”孙志宇闭上了眼睛，“你先放手，很疼。”
听见“疼”这个字，周跃麟连忙放开手，他紧张又愧疚道：“抱歉，我的情绪有些失控。”
孙志宇抬起颤抖着的唇角，尽力笑了一声，“跃麟，我们聊一会吧。”
周跃麟没说话，沉默地站在了孙志宇旁边，同他并肩走到了被跑道围住的草地，撑着草地坐了下来。
“和你交往的这半年来，我真的很开心。我是一个同性恋，这注定只能爱上和我同样性别的人，我从不避讳这一点。我爱过的人，我从不骗自己，杨家豪是，你也是。可我不想把不相关的人拉进来，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原则。也正因此，我一直隐藏自己对你们的爱。那天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我是真的很高兴。但是高兴之后呢？我沉沦在幸福里，一直都忘了一点——事实上，你是直男，任何一个异性，都比我对你更具备吸引力。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忘记这一点了。我很自私地把你这样的直男拉进了这条不归路上。在别墅那天，我听见了你内心的真心话。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很痛苦，我强撑着在你面前高兴，强撑着对自己的厌恶和你拥抱，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你继续在一起。”
“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周跃麟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他似乎真的很难理解孙志宇这样纠结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总把取向当作爱情唯一的证明？难道我是异性恋，我就不能因为欲望和本能之外的情绪，不能因为心里真挚的情意爱上你吗？”
“跃麟，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心里对我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我的身体是男人的身体，我的相貌也是男人的长相，声音也是男人的声音。你是直男，你真的能发自内心地喜欢我的这些特征吗？你知不知道，当我看见你和那女孩在一起拥抱的时候，那幸福的模样有多痛苦？自从看见你那样的眼神之后，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再继续骗自己了——总有一天，我会站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失去了对我的同情，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些话让周跃麟有一些恍惚。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到底是喜欢孙志宇什么呢？从一开始，他就是因为孙志宇那种夹杂着温情的冷漠所吸引，到后来，他也是因为孙志宇痛苦的遭遇，以及在这些痛苦的摧残之下，他强撑着的坚强，以及那坚强背后的脆弱，而逐渐对他不离不弃，可他自己一直都没有考虑过，他爱的到底是孙志宇这个人，还是他的脆弱和悲惨遭遇呢？
周跃麟闭紧了眼睛，侧着头，混乱地思考孙志宇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纠结的情绪撕裂了。
他对孙志宇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同情？如果是爱，他爱的到底是什么？是孙志宇的悲惨和坚强，还是他这个人呢？
他意识混乱地说出了一句让他震惊的话：“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但是我们可以不去考虑这些，我愿意对你好，你就安心地接受我的爱，可以吗？我们为什么要在乎所谓的真相呢？快乐难道不是更重要吗？”
孙志宇站了起来，脸上挂了一抹淡淡的忧伤的笑容，尽力摆出了一副释然的表情，他看向远处的T3宿舍楼，摇了摇头，“不，我不愿意这样。我做不到不在乎真相，做不到不在乎你的爱是否是发自真心。你有意无意的表现都在提醒我，你是直男，而我在耽误你。爱上一个直男，我本身就足够卑贱了，所以我不能再继续束缚着你了。哪怕再痛，我也要斩断这段感情。就让我们就此分手吧，不要再让我承受这样痛苦的压力了。”
“你……”周跃麟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劝他了，他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谢谢你愿意及时收手。”孙志宇感觉眼睛有些酸胀，他尽力笑了出来，“周跃麟，很高兴能和你有这样一段感情。我衷心地祝福你——希望你的人生从此以后可以平安、顺遂。”
“我知道我现在还劝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会用我的方式向自己解释清楚，也向你证明的。”周跃麟深呼吸了片刻，走到孙志宇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虽然我还无法解释我对你的这份爱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我对你是认真的——这不会因为我曾经、现在乃至以后的性取向改变。”
说完，他坚定地转过了身，走进了宿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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