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恩对韩江雪最大的恨源于这个许诺的“所谓新生”包括了她原有生命中那形形色色所有相同的人,而她作为旁观者,用另外的视角,亲眼目睹泰半过往的重演,这仿佛一种注定的宿命,一种魔咒。

  “所以,你很可悲。”她靠着属于自己的墓碑,将余光慷慨地分享给另一个自己。“明明告诉过你许多的事情。”

  “你是恨我重蹈覆辙,还是终于读懂了你何许人也?”李半月看起来很糟,路灯照耀下脸色白的可怕,回敬她的话语也不太留情面,大概是身上难受,心情烦躁的很。“本质上我就是你。你的手段也就是我的手段。我们都有着相同的刚愎自用和斤斤计较。”

  或许这不是一个合适的吵架契机,可伊莲恩仍选择讽刺的口吻,回答道,“呐,还是不一样的,我比你经历的多些,你呢,没什么可说的,皇帝就是皇帝。”

  她半生所有的忍耐和对情绪的克制都为了有朝一日能被权力赋予真正的自由,可惜事实证明,这只是她儿时的幻想,对她而言,冷静和将所有感情起伏的遮掩已化为三分之一个她。但面对同样的自己,她认为没有披上虚伪面纱的必要,彼此对彼此的真实面目都心知肚明。

  “你是我,你也知道,我不会在乎,假如你不完全是我,或许你觉得我在乎,那你是在折磨我。”李半月走过来,她把风衣丢给了斑斑,因为这个可怜虫瞧着太凄惨,有几分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意味了,“可你是我,你只是单纯想折磨斑斑罢了。”

  “她脑容量确实比较有限。”伊莲恩说的不假,她的确更坦然,“欺负起来很好玩。”她脑袋倚着墓碑,金红色的长发水一样的泻下,“为什么草履虫总要和人类叫板呢?”

  “看来阿呆给了你不少颜色看。”李半月调侃道。

  “阿呆色彩太复杂。”伊莲恩的承认证明她是跟别人吵架了,“红红绿绿的。”她借用了别人给阿呆起的外号,“红帽子绿草。”

  “你最近很闲。”

  “或者可以说,我也无能为力。”伊莲恩屈指敲敲大理石,“只能等。但事态其实很微妙。”

  “是有些太急切。”李半月微微扬眉,她休假休的很坦荡,不知从何时起她也拥有了穿睡衣过街的自我,这件水蓝色吊带裙很可疑,即使是袒胸露背的款式,可这料子一看就知道穿着很舒服,不是合格的礼服,“过犹不及。敬畏能降伏旁人,但恐惧会让人铤而走险。”她摆出同情的样子,但伊莲恩知道,她是在看热闹,“你很矛盾。不过,有喜欢的人不可耻,人非草木,又孰能无情。”

  “死人喜欢活人就很荒谬了,荒唐之事不存在是否可耻。”伊莲恩站起来,“这是哪版的僵尸新娘?”她开玩笑似的说道,“肯定不是迪士尼的,他们太喜欢皆大欢喜了。”

  原本她准备一句话结束这场闹剧,该发泄的发泄了,该挤兑的挤兑了,但不太灵光的斑斑炸毛了。

  她给阿呆那个小懒虫点的一些当地特色菜做好了,她准备顺路去拿,所以结束语非常简单。

  “你倒不迷信。”她只是这么评价了一句,“我以为你还是很忌讳这种事。”

  和以前的答复不同,李半月换了措辞,不再是“我决定提前给自己准备点好吃的和钱”,“以姐姐的身份来说,这是斑斑埋藏及她所祭奠的幻梦。这种小请求还是可以满足她的。”

  “那以女朋友的身份而言,”她只是觉得滑稽与荒唐,便笑道,“你倒很慷慨,是少奶奶的心性与肚量。”

  就在这一刹那,李云斑突然蹦起来了——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蹦起来。

  她原本委坐在地,趁她们说话的功夫,慢慢的爬了起来,目标先是自己的小孩,抓住倒霉又茫然的冷翡,捧着脸急切地说了一堆罗里吧嗦又没什么意义的骗人话,随后——说时迟那时快,咻地一下就冲了过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眼睛瞪得很大,活像个神经病。

  “不要像个泼妇。”伊莲恩提前警告,“也不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你孩子都比我死的那年岁更年长了。”

  “她让你迷惑了,是不是?”李云斑指着半月,“让你质疑了你自己,所以你才讨厌她选了我,你还不是皇帝,你不能嫌我烦就让我去死,这种行为将是一个天大的把柄,如果被人发现,足以葬送你的前途,这是你为自己找的借口,但借你的话,皇帝就是皇帝,想让谁死,谁就要从世界上消失,可是我还活得好好的,我还有了个小孩子,又如何?我还好端端的在这里。而她经常让该消失的人随机消失。”

  她怒视着伊莲恩,委屈、不甘与愤怒再一次支配了她的躯体,“把柄的借口是不成立的,你办事很干净利落,从不留任何破绽,就像爸爸和哥哥,哪怕你坦言,你所做的事也仅仅只是牵线搭桥,未出言示警,我呢,经常得罪人,显然值得一个怎么死都不知道的下场。可另一个你从头到尾对我所做下的事情是当我每次下定决心准备走,鼓起勇气割断这错误关系的时候做些出格的事,给我点希望,一次又一次,让我泄气,让我退缩,让我继续这样不伦不类的和她过活,这次,她没有任何上峰了。”

  不过,这次她鼓起勇气了,“你厌弃我,是为什么?是我不忠不义,还是单纯地觉得我配不上你,不堪配?如今你另有所爱,我也算琵琶别抱,你倒说说看,为什么那么对我?从冷漠开始,恶言相向,不辞而别,避而不见,死后只言片语都不留给我,再到如今,屡次出言伤我。我是个人,”只可惜最后她还是破功了,没能沉得住气,开始骂人,“我他妈的会觉得受伤,王八蛋。我也不是年糕,黏上甩不掉,我知道后联系你的原因是我该死的、他妈的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和斑斑歇斯底里形成对比的是伊莲恩的冷淡——够不上冷漠,只是一种温柔的客气,她说,“我做任何选择,都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她转过脸,靠近些,“原因很简单,我执着过一些错误的东西,而后来我知道那种执念是没有意义的。假如我的生命注定有限,我不该做很多无聊的事情。”

  “那我是无聊咯?”斑斑恼怒道。

  “许多的事情,都只是我,自我的一种假想的满足。”伊莲恩语调一直很柔和,她说话声音很好听,慵懒轻柔,有一种让人放松的特殊魔力,“我认为这是你们需要的,也自诩为光明磊落,但实际上,你们需要的是其他的、实际的、真切的东西,爱、喜欢或者陪伴,是虚无缥缈的,不是生存所必须,也不是你那段难以释怀的过往里能保障你生活的东西,而坦荡与光明更不是必需的。这终究是一个倘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故事。”

  此刻陈冷翡忽然同情起阿呆,现在她倒是知道为什么阿呆的性格有点人来疯,很会撒娇的同时又很没有安全感——这加重了她心里的愧疚,她给了阿呆一些爱与陪伴,最终却又拿走了。

  在伊莲恩衬托下,李半月算是正常的。

  只不过李半月这个女人禁不住赞许,她这段时间很正常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准备把所有的神经兮兮攒到今天来一起发作——大概是考量到自己生病期间总被人照顾,不好意思发作她或者斑斑,终于眼巴巴的守到了一个只会气她和欺负斑斑的伊莲恩。

  “说到底还是你不成器。”李半月插了句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里有那么多的报与不报?”

  “你倒是很成器。”伊莲恩讽刺道,“窝里斗很有本事,可又出得去门吗?在门外说话可还掷地有声?”

  “你体验一下就知道我出不出的去门了。”李半月先动了手,抽出匕首横在伊莲恩颈前。

  伊莲恩立刻反手扼住李半月的颈,“谢您抬爱,我不想要斑斑也不想要你的宝贝女儿。”

  下一秒李半月一个翻腕,将匕首剁进她的手臂。

  人受伤时的下意识反应让她的手痉挛般的握紧,过了会儿开始渐渐失去力气。

  “你可以说我快把你掐死了。”伊莲恩垂下手,冷漠地看着李半月捂着脖子呛咳。“又不会真的把你掐死。”

  “那多给您添麻烦。”李半月说话声音哑下来,或许她下手是有点重了。

  “这种事你常干。”伊莲恩柔声说,她将匕首抽出,递了回去。“而且不是一桩两桩,不计其数了。”

  “以后会更多,所以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你了。”李半月又站直,从她抬手的举动能看出来是很难受,想把斑斑甩到一边去,半路又硬生生忍下,非常尴尬的拽住了自己的衣带。

  “斑斑。”伊莲恩最后还是开口,“人要有尊严,和骨气。没人拦阻你心向何方,但你首先要学会敬爱自己,之后你才有资格开口谈论两情相悦。”

  她猜李云斑心里经历了一番拙劣的天人交战,因为这个家伙先是很刻意的低着头,视线尽量凝聚在李半月身上,可又偷偷瞄着她,系列举动非常孩子气。

  李云斑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对啊,是我不够自尊自爱,是我强求,”她被李半月传染了一些特用的骂人话,如,“你垃圾。”

  “世上从没有四角俱全。”伊莲恩叹了口气,“你要接受,有的陌路就是自此陌路。”

  #

  “我觉得你们都不够爱我。”莉塔支着脑袋,她举着手机,蹲在纽约的旧住处。

  “丽莎呢?”阿德莱德问道。

  这很反常,一般丽莎在家时四周充满了乒乒咣咣的白噪声,这个讨厌的家伙虽然写的一手能让她也甘拜下风的好代码——没有拖鞋猫的母版,玛德琳很难诞生,可丽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时不时左腿和右腿打架,很擅长平地摔跤,再打碎一些摆设,追求一下东方的碎碎平安。

  “鬼知道。”莉塔突然发飙了,“你关心丽莎都不关心我!”她骂了一句才老实交代,“她去找莉拉了,莉拉请她去度假。”

  “我当然很关心她的下落。”阿德莱德把腿也挪上了床,平时她这种坐姿是严格被伊莲恩所禁止的,“她也算玛德琳的版权人之一,只是贡献没我大,屈居二作——可不是那种出现都没出现过的人情二作。”

  “呕。”莉塔做作的做出呕吐的样子。

  “呸。”她叼着饮料的吸管,这个城市不如燕京繁华,外卖乏味可陈,她想喝的茶饮一样都没有,“你是我的女朋友,朋友,性别,女,简称,女朋友。我对你友情还是有的。”

  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她年轻时犯了一个要命的错,那就是她混淆了朋友与伴侣。

  她认为她和莉塔很玩得来就随便的收编了这个小跟班。

  可事实证明,那不是爱情。

  因为她对莉塔没有太多的占有欲,包括里奥妮事件,让她恼羞成怒的原因更多可以归因于她和里奥妮间的那些隐形攀比,她希望自己是家里最出类拔萃的小孩,仅此一个,绝无其二——玛戈不算,玛戈都不是人类,加之玛戈的外貌注定了她不会过多的参与这场竞争。

  所以她总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莉塔。

  莉塔也同样,那时她也太年轻,认为每个处得来的朋友和她更进一步都是顺理成章的。

  从这点来看,阿德莱德认为莉塔碰到她算是很幸运了,万一换一个对她有爱情的女孩,恐怕莉塔的脑袋已经多了个窟窿。

  “和你玩耍也很愉快的。”阿德莱德肯定道,“你是我钦点的小女仆,我认可你了。”

  “阿德莱德!”莉塔对她的褒奖不仅不以为然,反而震怒,“你别太过分!”她倒很擅长戳阿德莱德的痛楚,“玛戈可接纳了你的爱意?”

  “你得到莉莉了吗?”阿德莱德轻轻一挑眉。“她的小秘书?”

  “那玛戈的小妹妹,你……”莉塔还没说完一些恶毒的话语,阿黛的报应到了。

  显然她妈妈回来了。

  她从镜头里看出来阿黛是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同时骂道“我靠”,还隐约的听见了伊莲恩的说话声——她的声线辨识度很高,柔和又清冷,慵懒的迷人,很好听,只不过伊莲恩说了另一门她听不懂的语言,唯一听懂了的单词是:“阿黛——”

  “你脏不脏啊!”伊莲恩有时对人类幼崽真的出离了愤怒。

  原本她觉得阿呆可怜才把这个小尾巴从家里带走,没留下让她和玛戈大眼瞪小眼。

  结果她出门不到几个小时,阿呆抱着餐点上了床,琳琅满目的没洗水果和奶油纸杯蛋糕,甚至,还有一盒炸包菜。

  阿呆只心虚了不到几秒,还是条件反射式的心虚,现在她又支棱了,“我在我自己的床上吃吃喝喝,关你什么事啊。”

  “你倒挺能干。”伊莲恩原本还担心阿呆今晚的晚饭,现在好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小家伙显然什么都会,能熟练应用各色软件。

  “对不起妈妈。”阿呆说话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觉得吃一顿少一顿了,看什么都想吃,你把剩下的打扫一下。”说着,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塑料袋子,“啦啦啦油焖鸡和鲜花玫瑰饼,玫瑰饼。”边说边唱奇怪的调子,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命在旦夕的感觉,“滴哩哩滴哩,我喜欢豆沙……”唱着唱着她的笑容凝固了,那是斑斑执意让她捎给阿呆的晚饭,“我靠,番茄面。”

  阿呆转过身,她捂着胸口,皱着秀气的眉,说,“妈妈,我现在看不得这种东西。”

  “和你妈妈煮的意面差不多。”伊莲恩注视着阿呆。

  “有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四周,每周二十七顿饭,我都在吃番茄肉酱意大利面。”阿呆说,“我跟你走的原因是我不想在家吃意大利面,我想吃点好的。”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喜欢我。”伊莲恩在沙发上躺下来,“受宠若惊。”

  她觉得她不该对阿呆那么好,看起来阿呆没什么事情,说不准这只是惹祸后的开脱,眼看着自己收拾不了残局,立刻开始装病。

  这种感觉在两天后的会上到达了巅峰。

  她与阿呆政见不一。

  阿呆有一种人菜瘾大的无畏感,又很擅长表情达意,她素来就能说会道,渲染力极强,要不是伊莲恩一贯知道这个家伙的斤两,否则也有一种“尝试一下,或许胜利就在眼前”的冲动。

  阿呆认为,惯性模式使然让对手只想拖垮辉格,只要一起烂,就算取得胜利,这也意味着,对方没有开战的本钱。

  “那你为什么要上当?”伊莲恩忍了又忍可还是没给阿呆面子。“明白着上当和上当没有区别的。”

  她觉得最匪夷所思的事是阿呆盲狙中了李半月一盘冗杂的棋谱的最终目的,但她选择跳进陷阱。

  “所以才要速战速决。”阿呆扬着脑袋跟她犟嘴。

  “最简单最容易拖垮别人的方法是什么?”她问,企图挽回旁人的理智。“对于一个地理面积广袤的地点而言,方法会是什么?回答我。”

  “到底是不是虚张声势一试便知。”阿呆顾左右而言他。

  伊莲恩只想把这个小孩从楼上丢出去,“所以你为什么要上当。”

  “我没有!”阿呆和她当众吵得不欢而散。

  阿呆有一点很难能宝贵的特性,那就是脸皮厚,跟她众目睽睽之下交辩,坐下来又往她怀里钻。

  “走开。”她说,“很热,而且你是成年人了,不要离我这么近。和巨婴似的。”

  阿呆嗯了声,然后说,“我不舒服。”

  “咦?”她搂过阿呆,和阿呆挨挨脸,又摸摸阿呆的脑袋,“没发烧啊。”

  阿呆很乖地趴伏在她膝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声息。

  这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把阿呆拽起来摇晃着,“阿呆,喂,阿呆!”

  阿德莱德醒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恍惚间看见了金红色的一团影子,小声嘟囔出疑问,“妈妈?”随后眼睛一合,朝那团模糊影子栽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搞笑又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拇指姑娘——手指大的小仙子,在丛林里散步,遇到了一只凶巴巴的猫头鹰,而弱小可怜的她不小心在逃跑时踩到了泥坑,飞溅起来的泥水落在了猫头鹰的毛毛腿上。

  “不好意思。”她又走回去,本来是想用袖子帮这只大鸟把泥点子擦掉,不小心踩到了鹅卵石,一个踉跄外加一个寸劲儿,把猫头鹰小姐的毛裤子给扒了,露出和刺猬很像的屁股。

  这导致她意识稍清醒后第一个思考的问题甚至不是她在哪,而是该死的猫头鹰怎么会穿裤子。

  “你为什么在坏笑?”玛戈凑上前,她在床边坐下。

  “我在嘲笑我倒霉的一生?”阿德莱德稍微坐起来些许。“人要有些幽默精神。”

  “不,你笑的很古怪。”玛戈和她抵着额头。

  现在她很害怕玛戈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读懂她脑海里所想的滑稽事物,比如猫头鹰的光屁股。

  不过还好,玛戈是个蹩脚的小天使——她甚至真的是个小瘸子,“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没有。”她勾住玛戈的脖子,“姐姐,抱抱我。我要死掉了。”

  玛戈直接把她甩开了,很冷淡的说,“不会。”

  “这次是真的。”

  “这次也不会。”玛戈说,“你会活很久。”

  “嗯,很感谢你安慰我。”阿德莱德轻声说。

  “自那以后你有我的因果。”玛戈那双淡色的眼睛凝视着阿呆,“你算我的祭司。只要我没有意外消散,你们都能再活很久很久。”

  说完,她将头别过。

  明知阿呆不会有事和看见阿呆可怜的躺在床上是两码事。

  但阿呆永远是阿呆。

  半晌,阿呆说,“那就可以放心的告诉你,我梦见我把猫头鹰的裤子扒了,这有什么寓意吗?”甚至,她形容道——强调,“露出来了猫头鹰的屁股。”

  “有,寓意是你是个白痴。”玛戈权衡应对方案的理智一扫而光。“弱智,再见,我要去搞点饭吃。”

  她生气的丢下阿呆。

  第二次打破离家出走持续天数的伊莲恩看起来不能超越自己上一次的记录,当玛戈出去的时候,她发现这个人类坐在弗莱娅的身边。

  显然,这次没人请她去新加坡玩了。

  “很有出息。”玛戈扫了伊莲恩一眼,“四舍五入,这次四天了。”她歪着头,“艾拉,每次都是一样的剧本,那下次能不能把住酒店的钱省下,我想买点高档护肤品,再吃两顿好的,且吃且珍惜了。”她相信冥冥之中的定数,而所有人类的目光都在错误的焦点,一如战争的伪装,“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多买点卫生纸。”

  “去买点吃的。”艾拉很平静,她打开提包,抽出几张零钱,递给她。“我想吃煎饼。”

  “我要可丽饼。”弗莱娅意识其实很模糊,头晕,恶心,手心一直在冒冷汗,可又不想去找医生,毕竟她刚和医生大吵了一架,因为医生说她这种身体状况不可以做血液捐赠。现在她倒是领教了医生的水平,说的风险条款她感觉自己一项不落,都在体验,比如休克。

  她撑着不去躺一会儿的本意是想等一个阿黛的状况答复,但现在她只知道有事情要问玛戈,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被伊莲恩一打岔,她以为是要等玛戈去买饭,赶紧吩咐,“香蕉巧克力,不加奶油。”

  她迷糊地听见伊莲恩说了句什么,但又没什么力气回答,就含糊地说,“好冷啊,你去开空调。”

  说完她就因身体的不可抗力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倒是好了些,脑袋不那么昏沉,嘴巴里一股恶心的葡萄糖味,疑似被灌了些糖水。

  意识恢复后弗莱娅第一个决定就是如果伊莲恩走了,那她就选择给这个糟糕的家伙一个了断。

  但伊莲恩该死就该死在总能在她无法忍耐的时刻给她一些安抚与修复,让她继续忍。

  她坐起身就看见身侧那搭在枕上的金红色长发,又再度无处发落所有怒火,失去一个发怒的好借口,同时还有些啼笑皆非,因为伊莲恩倒是把离家出走兑现的很彻底,把她带去了酒店套间。

  “你起来。”她轻声说。

  她知道伊莲恩没睡,因为她看见了这个家伙在看手机;伊莲恩当然也能知道她醒了。

  “你说。”伊莲恩很简洁的回了她两个词。

  “阿黛呢?”

  “她还好。”

  “你手臂怎么了?”

  “还好,没什么事。”

  “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蜷起腿,抱着被子,把手臂搭在膝盖上。

  “你的状况很不妙。”伊莲恩批评道,“度没把握好,现在很多人在恐惧,你让他们不安了。阿黛没分寸,你不该没有。”

  “随他们去。”她小声嘀咕,把头埋下来,以手臂隔开四周。“我累了,太累了。我受够了。”

  “那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我迷惑了。”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想要,可你要问我想要什么,我答不上来了。我想要胜利,但看不到胜利的曙光,最后更像是两败俱伤,我想要名利,但现在这些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这不能让我生活的更快乐些,我有抱负,可我的抱负不一定能带来好结果,我就是一个反反复复矛盾的家伙,当初我有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目标,但从坐在那间办公室后,我没有目标了,我在和空气打架,”她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现行的所有学科分析都太过花哨。周期与趋势都很无聊,量化是入门的引领,但不能一直依赖数据的规律。”伊莲恩柔声道,“实际上人的行为可以非常简洁的概括为两个驱动因素,趋同和寻求安稳,趋同,会让人排除异己,寻求安稳,会让人采取行动,躲避或对抗不安因素。你的不安在于,你很怕别人发现你是纸糊的老虎,而你更怕,你真的是纸做的。”她翻过身来,“你一直很想打开薛定谔之猫的盒子,一决胜负,而现在,你退缩了,你现在倒是不冲动了,这很好。”

  “如你意了。”弗莱娅扫了她一眼。“我和你妹妹不一样。我注定做不到仰视你和附和你。不是小跟班也不是小尾巴。你要学会调整你的心态。我不知道你对一些原始人类本能回避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或许就像你说的那么荒谬,你讨厌黏糊糊的分泌物和细菌,但如果是这样的理由,我不接受。假如你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往或心理阴影,我都可以尊重你的意愿,我去自己解决我自己的需要,但是黏糊糊的细菌,去你妈的。”她一字一顿的骂道,“我的感情就是需要享受一些人类原始的快乐。”

  “你不怕情迷意乱授人与柄么?”伊莲恩抬眼。

  “你是个女人,我身败名裂的同时你也身败名裂,你自然会守口如瓶。”弗莱娅笑出声,“这就是一些本能的反应,寻找快乐和体验,你如果觉得我表现出了享受是有问题的,那有问题的是你,社会附加了额外的意义,有问题的是当前社会。”

  伊莲恩不喜欢这种话题,她沉默片刻就带开了话茬,“你女儿梦里踩掉了猫头鹰的裤子,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折射,她清晰的知道自己也没什么胜算。”

  “还有一种可能。”弗莱娅垂下视线,“或许她潜意识是变态呢。”

  #

  “你没问题。”云俪端起长岛冰茶,“只是默契是不需要经济。”

  “因为当年不列颠和国王的不愉快过往。”乔薇亦举杯示意。“历史具有一定的重复性。”

  “类似的矛盾是血腥的。”云俪转着杯,“越旗鼓相当,越血腥,倘若强弱有序,反而是平和的,不必太认真,你尽力了。”

  “其实不太喜欢你。”乔薇道,“你比她更高傲。”

  “性格使然。”云俪说,“我是这种脾气。”

  “那不是理由。”乔薇抿了口酒,“即便这是你们在做的事情,削弱。说到底,还是商鞅的招数,从百姓的角度看来,他死有余辜。”

  “这只是统治艺术,而统治是中性词,假如这个词让你不适,我可以换成管理。”云俪淡淡说。

  乔薇一晒,“可以假定你们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不存在胜券。”云俪回答道,“要活,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都得死。你太理想化。”

  “这是我的工作。”乔薇望向会所舞台。

  秘书选了一个唱时下流行歌谣的歌手,隔厅献唱。

  这让她想起了母亲。

  她妈妈确实是一个高中教师,这点不假,她只隐瞒了一些细节,比如这个老师梦想是当摇滚歌手,捡到她的原因是喝了两瓶二锅头因此骑着自行车从大坝上滑下来,栽进水里。

  这个不太靠谱的女人只教会了她浓郁的理想色彩。

  “只是没想到,她本质虚伪,而两面三刀。”她将视线拉回来。

  “我们都虚伪。”云俪用五个字完成和她的交接。

  “来日方长。”她回敬道,用四个字下定决议,最后一搏,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

  云俪走后,她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

  “去问她。”乔薇放下酒杯,起身望着点点繁星,高楼大厦与天空间的分界宛如湖面,灯火万盏像星光倒影,“想不想更进一步。”她没有看向身后的秘书,“弹劾里斯本总比弹劾罗雅尔容易很多,会是平和的,毕竟黑尔手握私用士兵。而弹劾里斯本也会更方便,临期之时,总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

  人多少是受情绪所驱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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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伊宝:人菜瘾大!

  小狐狸:人菜瘾大!

  小弗:妈的!

  还有最后三章!我,就,写完了

  长线更新的唯一好处就是我终于让伊宝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靠谱像样的大佬了,倒数第四章 她终于掏出了比小弗量化和小狐狸分析论更厉害的东西了

  小狐狸和斑斑的过往可以概括为斑斑熬不住了要走了她就表示一点,让斑斑以为有希望,继续一腔热血,最后终于走到要么和斑斑真的发生点什么要么就无了的那一步斑斑走了,她跟斑斑说很遗憾不能回应(也就是斑斑的广州历险记)

  斑斑还是好哄的,小弗和伊宝毕竟那天一波三折在小弗坚持不懈要求下伊宝还是从了

  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