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庄斯池让温枝住院的选择非常明智。

  温枝住进病房的第一天晚上,他的体温又高起来了。还好庄斯池陪在他身边,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后立即按铃叫了医生护士。

  一晚上又是输液又是抽血的,医生考虑到接下来几天温枝还得输液好几次,索性给温枝扎了留置针,说这样后几次输液就不用一直扎手背了。

  温枝侧着脸,看着医生将针管对准自己的手臂上的血管。在针头即将戳进他的手臂时,庄斯池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针头扎进手臂时其实不是很痛,可温枝还是轻轻地嘶了一声。

  抽完血,温枝看着医生拿着三支采血管离开了病房。

  他慢慢转过脸,然后呼出一口气。

  “现在好一点了吗?”庄斯池问。

  温枝拖长调子,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白天的时候更哑了一点:“头有点晕,但是睡不着。”

  他已经睡了很久了,再睡的话睡眠时长就超标了。

  庄斯池看了眼窗户外的天空,现在是凌晨,天还黑着。他自己昨晚根本没睡,但他现在毫无睡意。

  他问温枝:“要看会儿电视吗?”

  “不用了。”温枝说,“现在看电视,我也看不进去什么东西。陪我聊聊天吧。不过别离我太近,我担心传染给你。”

  温枝以往发烧喉咙都是痛得不能说话的,不过这一次他的喉咙痛得不是那么厉害,还可以正常和其他人沟通。

  庄斯池的体质比起温枝是断层式的好。他没听温枝那句别离自己太近的提醒,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搬了张椅子,直接在温枝的床边坐下了。

  “你就别担心会传染给我了。”庄斯池说,“你和路泽雨逛了一整天,你看你传染给他了吗?路泽雨现在人好好地飞美国去了。”

  温枝有点郁闷:“为什么我的免疫力这么脆弱,是因为我不喜欢运动吗。”

  “你这个身体情况也运动不了太久,要是你想的话我其实教你点柔道护身用,但是你身体不太好。”庄斯池思考道,“要不你练瑜伽和普拉提吧,你身体软,刚好适合。”

  “可是我好懒。”温枝小声说,“不是说运动的时候会分泌多巴胺吗,我运动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快乐。”

  温枝生病后总会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

  “因为你懒啊。”庄斯池有些好笑地说,“不过挺多人说练瑜伽修身养性,到底是谁发现这些动作能修身养性的?”

  “可能是湿婆吧。”温枝随口说道,“我之前看印度神话,里面有说过湿婆常年在喜马拉雅山上练瑜伽。现在查资料也说瑜伽起源于喜马拉雅那边的区域。多少应该是有点关系的。”

  庄斯池没反应过来:“谁?”

  “印度教的主神。”温枝说。

  温枝和庄斯池一样,不信教,但他很喜欢研究和宗教有关系的东西。

  庄斯池一直认为温枝是个很博学的人,他经常能从温枝嘴里听到一些自己完全没了解过的事情。

  “我们要是是中世纪的人,你应该会是个神学家。”庄斯池说。

  “神学家称不上,”温枝慢慢地说,“我只是喜欢看资料。”

  说着,温枝本来调整一下自己的手放着的位置,动了一下他才想起自己的左手上扎着留置针,不能做幅度太大的动作。

  温枝停顿两秒,随即打算保持现在的动作。很快,他想到有留置针的话自己接下来这几天的生活也太麻烦了。

  “要不然还是不要扎留置针了。”温枝突然说。

  庄斯池疑惑道:“为什么?不要留置针的话你每天输液都要扎手背,很痛的。”

  “洗澡不方便。”温枝叹了口气,“现在扎着也有点痛。”

  “稍微忍一下,不然到时候每天扎针更痛,手背都被戳成筛子了。”庄斯池说,“洗澡的话,大不了到时候我帮你洗。”

  温枝皱起眉头,小声嘀咕道:“有点尴尬吧。”

  温枝和庄斯池聊了一会儿后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痛,他说了句想喝水,庄斯池就去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他一边喝水,一边看庄斯池打开了病床对面的电视。

  庄斯池喜欢看那种热血动漫,温枝看得比较少,不过他经常会陪着庄斯池一起看。庄斯池随便点开一部动画,然后把音量调小了几格。

  温枝把手里的吸管杯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刚收回手,就听到庄斯池的疑问:“为什么他们放技能之前都要喊一下自己的技能名字,提醒对面自己要放大招了吗?”

  温枝以前和庄斯池一起去过日本旅游,他当时观察过一部分日本人。

  他稍作回忆,然后随口说:“日本人好像都挺信言灵的。他们吃饭的时候也会说我开动了,我们这里就不会。你玩二次元游戏的时候没发现游戏角色也喜欢放大招的时候喊台词吗?”

  庄斯池想了下,还真是。

  他看着温枝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有些犹豫地说:“前天晚上吓到你了,我已经买了一盏新的落地灯,和家里那个是一样的。明天应该就送到家门口了。”

  温枝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提那时的事情:“只是一盏灯,你不买也没事的。”

  “再怎么说也是我和夏行颂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庄斯池说,“我总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温枝笑了笑。

  温枝想起自己和夏行颂出车祸那天,说起来那天的情况实际上比倒下来的落地灯还要吓人,但他那天没被吓得哮喘复发,反而是那盏灯。

  仔细想来,最根本的原因是车祸那天夏行颂护住了他,灯倒下来时他只能靠自己躲开。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那么在乎生死了,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他还是恐惧的。

  他的头或许不会被一盏落地灯砸碎,但是唐琢的头确确实实是落在地面上碎掉了。

  庄斯池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怎么了?”

  “唐琢的生日快到了。”温枝说,“我到时候去看看他,你和我一起去吗?”

  听到唐琢这个名字,庄斯池有一瞬的不高兴,但还是回答说:“好。”

  那件事说实在话,不是唐琢的责任,可庄斯池是真的没办法让自己不去介意那件事。

  如果温枝没有亲眼看到唐琢从顶楼跳下来,温枝可能就不会出车祸。

  “他当时到底是为什么……”庄斯池的话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这种话。

  温枝却只是说了一个他不明白意思的词:“五蕴非我。”

  -

  温枝在病房里住了多久庄斯池就陪了他多久。

  期间宋嘉还发消息邀请庄斯池参加自己办的酒会,庄斯池拒绝了。他感觉得出来,宋嘉真正想邀请的人大概率是温枝而不是他。

  况且上次的酒会氛围着实有些诡异,庄斯池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去。

  果不其然,宋嘉被他拒绝后又发消息邀请温枝。

  温枝手上还戳着留置针,根本不可能去什么酒会。他婉拒了宋嘉的邀请,但宋嘉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他。温枝只好告诉对方,自己现在在住院,实在去不了。

  宋嘉这才遗憾地表示那下次再约。

  宋嘉是第四个知道温枝住院的人,而第五个人是刚在美国参加完拼盘演唱会的路泽雨。

  出国前的路泽雨还是黑发,但在美国的路泽雨已经是金发了。

  他刚染了头发就发了自拍给温枝。

  路泽雨染金发确实很帅,他这两天在美国大杀四方,演唱会上的一支直拍播放量已经到了两百万。

  温枝在Streaming的首页推荐看到了路泽雨的直拍。

  但温枝看到路泽雨的金发自拍后没有像粉丝一样打一段小作文夸他帅,而是很认真地问他一直漂发的话是不是很伤头发。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已经见过三个发色的路泽雨了。他有点担心路泽雨的头发。头发可是很脆弱的。

  路泽雨说自己当然有在保养头发,爱豆的头发和脸一样重要,光头爱豆可没有多少人会喜欢。

  说完,他又问温枝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出门,他看温枝的运动步数都只有几步。

  温枝说自己住院了。

  路泽雨一听就说自己要过来看他。温枝没推拒,直接把自己住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告诉对方了。他知道要是他不告诉路泽雨自己的位置的话,路泽雨肯定是要缠上他的。

  路泽雨和宋嘉不同,他和路泽雨打交道的时候要舒服得多。路泽雨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太热情。

  温枝住院这几天的晚上夏行颂都会来医院看他。

  他每天都说明天就不用来了。他想着夏行颂晚自习那么晚才结束,直接回家每天就能睡一个多小时,一直来看他说不定还会被传染流感。但夏行颂还是会来。

  夏行颂来了也不说什么话,就默默地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温枝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也就不劝了。

  只是周五这天夏行颂来医院看望温枝的时间正好和路泽雨撞上了。

  夏行颂起先只是感觉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穿得很严实,戴了口罩又戴了帽子,看起来像是为了遮掩面部的不法分子。

  他感觉这人好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哪儿有这么巧一直顺路的。

  夏行颂在温枝的病房门口停住脚步,然后侧身看向同样停下来的不明人士。

  对方看四周终于没人了,也就不藏了,瞬间摘了自己的口罩和帽子。他看着一点动作都没有的夏行颂,很自然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他微笑着和皱起眉头的夏行颂对视:“没想到会碰到你。”

  夏行颂发现了路泽雨和商季同的一个相似点,这两个人和他说话时都会笑。但相比之下商季同的笑看起来更真实一点,路泽雨的笑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笑。

  路泽雨这个人就像个精致的假人。

  病房里传来一声不大的“请进”。

  是温枝的声音。

  两人进到房间内,却并没有发现温枝的身影。

  庄斯池也不在。夏行颂想。前几天他来的时候都会看到庄斯池,今天却没在这里。

  “好像是在洗澡。”路泽雨说。

  听他这么一说,夏行颂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浴室门和地板的缝隙里确实是亮着的。

  浴室里只有温枝吗?还是说庄斯池也在里面?

  夏行颂立刻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但是不一定,庄斯池不一定在里面。夏行颂用这个想法制止了自己。他不能再吓到温枝了。

  可就在这时,浴室里传出了一声尖叫声。

  这次的尖叫声和上次的不一样,声音要大很多,而且听得出来这声尖叫里有很明显的恐惧。

  路泽雨和夏行颂同时走到浴室门前,然后打开了门。

  “学长!”

  “哥哥怎么了?”

  这间浴室里有干湿分离的淋浴间,但温枝并没有在站在淋浴间里,而是坐在一旁的浴缸里。

  两人一进浴室就看到温枝白皙的后背,以及他浸泡在水中的修长匀称的双腿。

  温枝的后背上还有水珠,正在缓慢地往下滑。

  他平时穿的衣物大多是有些宽松的款式,穿着宽松衣服的温枝都显得纤细,更何况是现在这样什么都没穿的温枝。

  夏行颂和路泽雨是以为浴室里有什么危险情况才闯进来的,然而现在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原本有正当理由的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和图谋不轨想要偷看温枝洗澡的变态没什么区别。还是两个人一起来正大光明地偷看。

  两人立刻往后退,想离开浴室,但偏偏有人挡在后面。

  “怎么了这是。”

  庄斯池一脸不明所以地出现在路泽雨和夏行颂的身后,他下了一趟楼,一回来就看到两个人挡在浴室的门口。他好奇地往浴室里一看,没成想看到一脸不解的温枝正在看着他们。

  他立即转过身。

  现在在病房里的有四个人。其中最不知所措的人是温枝。

  他没想到会有三个人在自己正在洗澡的时候闯进浴室,这也太超过了。

  作者有话说:

  犯蠢了,突然想起今天编辑放假没上班,改文名得再等两天了orz